第四十九章 爭執
『啪——』一聲極為的響亮,也尤其的突兀,楊青捂著臉除了一瞬的震驚之後,就剩滿眼的憤怒。
「萱兒,你這是抽啥瘋呢?」周氏一把摟過自己的閨女,面上除了憤怒還有無數的心疼,她的小青兒,雖然自小沒有過那種富貴的日子,但至少從沒有被誰動過一根手指頭,這會子,竟然被大房的閨女甩了一個大耳刮子,這是什麼道理。
而此時的楊萱,已是知道自個的行為太過出格了,她原本就被這突然而來的荒唐親事,給惹亂了心緒,方才又真是被劉氏三言兩語的氣迷了心智,因此,剛剛一見到楊青,就氣湧上了頭頂,想到自己這回就是替她這小丫頭頂了名的,便一陣子氣惱衝動,想也沒想的,甩出了一巴掌。
原本這也是她慣常對待家裡頭的小丫鬟的手段,楊春根一家子剛搬進城裡的時候,家裡頭並不顯富,又因楊春根只有個秀才的名頭,家門也並不顯赫,所以,家裡剛買了兩個小丫鬟進門的時候,那些下人並不對他們這些主子有多尊敬。
那時候,邱氏便拿出那鄉下潑婦的手段來,教著自家閨女,要是下人不聽話了就打,反正這些人的身契,都捏在他們的手上,就算挨了打也不敢還手,因此,楊萱自小就學會了這一招甩大耳刮子的手段,但凡是家裡的小丫頭,哪件事做的不如意了,就賞上一記,且她自小就甩人耳刮子上了癮,動起手來也不願假手與人,總是自己個親自動手的。
而對於楊青這個長在鄉間的土包子小堂妹,楊萱從沒將她放在眼裡過,也沒真拿她當過自己的親人,每回回來都是拿她當小丫頭使喚的,端茶遞水的,也從沒見她有過什麼怨言。
這回也是氣急之下,一時衝動的動了手,巴掌落下之後,卻也生出了几絲害怕,尤其是看到自家四叔四嬸和楊景那幾個,一副吃人的神情,這才醒悟,畢竟這小堂妹不是自家那沒爹沒娘的小丫頭。
楊萱這會子也是被嚇到了,一個勁的往自家親娘邱氏的身子後面躲著。
邱氏此刻亦是十足的頭疼,再沒想到自家閨女,會當著老四兩口子的面動起手來,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適當的借口來,化解此時的僵硬局面。
只劉氏這娘們,一股子看熱鬧的熱情,一下子衝過來,假作關心的想要拉過楊青道,「哎呀,娘誒,這小臉可是腫起來了,咋下手這麼狠呢,嘖嘖嘖——」
卻被楊青一把揮了開,就看她小小的人兒,身量最是小個,此刻卻是氣勢騰騰的跨了兩個大步,衝到那邱氏的身後,朝著那楊萱一把甩了兩個巴掌。
『啪啪——』兩下,聲響之間連個間隙都沒有,可見這出手之人心裡的憤怒,因為個頭的差異,楊青比楊萱矮了許多,踮著腳,也才將將夠得上她的臉頰邊,但這也阻止不了她腦門子上,衝起的那股子怒火。
兩巴掌甩完,楊青這才覺著心裡頭有些解氣,她兩輩子加起來,都沒被旁人打過耳刮子的,哪怕她麵皮子再薄,再是性子和軟的,這會子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須得找回場子了。
其餘在場的眾人,似是也沒料到這一出,皆有些愣怔的神色,包括楊萱的親娘邱氏,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再回神,看見的便是楊青小小的個兒,站在楊萱的面前仰著頭,臉上還顯著忿忿的樣子。
而楊萱卻是神色有些呆愣的,捂著自個的臉面,只那微張著的小嘴,顯示出她內心的驚詫。
楊青出手之後,也沒躲讓,她自認為自己這兩巴掌並不過分,此時站在這裡不動,也是表明她的立場。
「你——」楊萱回過神來,就是一陣的恥辱,她一向自認為是那城裡的大小姐,今天居然被一個鄉下小丫頭給打了耳光,那股子屈辱感直衝心頭,指著楊青已經氣得哆嗦了起來,緊接著就想揚起手掌,還回幾巴掌。
卻是被楊景一下子衝上前去攔了下來,「你想幹啥?平白無故的打了青兒一巴掌,還想再動手咋地?」
小小的少年郎,眼睛里暗含了一絲警告的意味,楊萱看的心頭一頓,卻並不想就此罷手,就跟楊景手上爭執了起來。
「萱兒鬆手——」邱氏喝了一聲,聲量有些震人耳膜的放大,只有這樣,才能稍稍宣洩出她此刻心頭的疼惜和憤怒。
作為唯一的閨女,楊萱一直都是邱氏心頭的嬌嬌寶兒,平日里千疼萬慣的寵著,才養出她那副驕橫跋扈的性子,剛才對四房那小閨女的一巴掌,確實是讓她得了些反省,覺得以後還是得約束一下楊萱那任性的脾氣,卻念頭剛起,就又被自家閨女臉上,那兩個巴掌印子給震到了。
邱氏眼看著楊萱從臉頰下面到脖頸那裡的兩片紅印記,就止不住的,怒視了四房的那一對兄妹,可怒火之下,還有些剩餘的理智,知道今兒個他們一家子回來的真正目的。
不能在事情弄明白之前,多起什麼幺蛾子,邱氏很努力的忍了忍氣,這才壓下那股子升騰到頭頂的火氣,一把扯過了自己的閨女,拉著楊萱就轉身去了他們大房的屋子。
也顧不上解釋什麼,那一踩一落的咚咚腳印聲,和匆匆而去的急切背影,正顯示著她們母女此刻內心的怒氣,邱氏生怕她晚走一刻,就壓不住那出手打人的衝動。
而,此時楊春根也正從老爺子屋裡出來,步子有些緩遲慢騰,面色也有些晦暗的樣子。
走過周氏幾個人的身邊,楊春根只稍稍停留了一瞬,方才院子里的動靜,他也隱約聽到了一點,再想著方才在老爺子屋裡瞧見的那紙婚書,紅色方正的官府大印,是那樣的刺眼。
楊春根畢竟是慣常在衙門裡走動的書吏,因此,對於縣衙的官印還是有所認識的,只一眼,他就看出了那紙婚書的真假,頓時便生起了頭疼之意,尤其是當老爺子質問他,為何招呼都不打一個,就將楊家的長孫女許了親事的時候,他頗有種有苦難言的感覺。
楊春根不明白,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他謀算好了的,究竟是哪個步驟出了差錯?媒婆又尋不到人影,自己老娘那裡又說不清楚事情前後,怎就把這人名生辰八字給弄錯了呢?
一團亂麻似的,理都理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家那媳婦是堅決不會同意把萱兒嫁去華家的?他也捨不得,畢竟是個秀才的閨女,將來更有可能是那舉人甚至進士的妹子,怎麼也得把親事往高了配才是。
楊春根一向想的深遠,自覺他們一家子不會止步於秀才的門戶,因此,對於自己這唯一的女兒的婚事,也是有著更高遠的打算的。
自然是不願意把楊萱,就這麼不明不白的配給華家那麻風鬼的,可此時婚書是真真切切的,上面結親的日期也是即將到近的,沒個幾日的時間了,楊春根暗嘆一聲,忽然覺得自己被推進了一個難解的僵局裡面,不知該如何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