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知誰才喪了良心
上竹村,一個窮鄉僻壤的偏遠山村,沒有什麼特色,唯一例外的是村後頭的楊老太太,那可是十里八鄉都出了名的。
天色尚早,雄雞也才剛打過鳴,老楊家的院子里便響起了第一道霹靂。
「喪良心的!一個個都是死人啊?沒有聽到雞叫聲嗎?是耳聾了,還是手腳都斷了爬不起來?一個個都跟長了懶根似得,沒一個上得了檯面!還是說想存心餓死我這個老婆子?一群黑了心肝的王八羔子,也不怕遭了報應?老天在那看著呢!」
楊老太太戚氏在床上翻了個身,一雙丹鳳眼很隨意的往窗戶的方向瞄了瞄,見窗戶周邊的光線明暗程度跟往常一樣,隨即便張口大罵了起來。
若是在平時,這個時辰這個點,不用她叫喚,院子里早已經陸陸續續有了幹活的響動,今天卻反常的很,院子里靜悄悄的,愣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是要幹啥?難道連老實聽話的也要長反骨了不成?黑心尖的,這要是再不使勁地彈壓一下,豈不是個個都要反了天去?
戚氏這麼一想,頓時便覺得一股無名之火在心頭亂竄,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扯開了嗓門叫罵。
「狼心狗肺的,是不是起個床也要我老婆子三催四請才肯動?喪了良心的癟犢子,也不怕遭天打雷劈嘍?!就知道你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慣會人前裝孝順……」
外面還是一點聲響都沒有,感情罵了這半天,都當她在放屁哪?戚氏氣了個倒仰,趕緊翻身從床上爬了起來,氣沖沖地直奔四房楊冬根那屋而去。
還真是會柿子專挑軟的捏!
舒青很清楚自己是平躺著的,但意識還不是很清醒,要不是耳邊時不時傳來罵罵咧咧的咒罵聲,她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活著?尤其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都什麼年代了,大家都是文明人,怎麼還有誰如市井潑婦般,罵起人來氣都不帶喘的?還沒來得及感慨一番,耳朵里又傳來了一陣狂轟亂炸。
「老四,你個滾犢子,娶了媳婦忘了娘的白眼狼,你眼裡還有娘嗎?我叫了半天,你都不會出來應個一聲?你個忤逆不孝的東西,真是白養你這麼個人,就知道跟個娘們躲在屋裡膩膩歪歪,能有什麼出息?」
戚氏擺出一副潑婦罵街的架勢,罵人的話也是越來越不堪入耳,不一會兒,楊冬根就頂不住壓力,面色有些疲憊地打開了屋門。還沒有反應過來,戚氏就一個箭步沖了上來,耳刮子立馬就招呼到了他的臉上。
「娘,你這是幹啥?」楊冬根搞不清楚狀況,眼神愣住了,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戚氏。
戚氏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楊冬根的鼻子,氣咻咻地罵道,「你個喪良心的東西!你說我在幹啥?就知道聽你媳婦的話,你還是個爺們嗎?整天就知道圍著娘們的裙子轉!」
「娘,瞧你說的都是啥話?兒子還以為你是來看青兒丫頭的呢!」楊冬根對於戚氏這頓無來由的火氣,有點摸不著頭腦,他是個實誠的莊稼漢,性情耿直憨厚,沒有什麼彎彎繞的腸子,所以,對戚氏這種沒消停不想好好過日子的行徑,很是難以理解!
「那個死丫頭片子有什麼值得我看的?說她兩句,她就尋死覓活的,還上村頭那棵老樹上去學人家上吊?真是有樣學樣!跟什麼樣的娘,就只配學這些下三濫的把戲!」戚氏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視線越過楊冬根的身後,話鋒一轉,繼續大聲說道,「我說,老四媳婦,你長本事了,我這個做婆婆的在門外站了半天,你都還不準備露個面是嗎?你眼裡還有老人嗎?老四,瞧瞧你娶的好媳婦?你個慫蛋玩意,還不站出來,好好說道說道你媳婦?」
「娘,你老就消停點吧,馨蘭昨兒是一宿未合眼,這好不容易才歇下的,你就讓她好好補個覺,恢復一下精神頭好嗎?」楊冬根想起昨夜妻子的辛苦,心底就不自禁地為之一疼。
戚氏聽到這些話,氣得直跳腳,「我這個做婆婆都沒睡懶覺,她倒好意思賴床?髒心爛肺的,她這是要我這個老婆子去侍候她啊!我們老楊家是做了哪門子孽哦?怎麼娶了這麼個不要臉的東西進門哪?」
「娘,別在說了!這大清早的,你這是要幹嘛?」楊冬根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嗓門也悄無聲息地拔高了一籌。「娘,青兒丫頭差點就沒命了,到現在都還昏迷不醒呢!你老就沒什麼要說的?」
戚氏明顯臉上一窒,但還是嘴硬道,「我有什麼要說的?又不是我叫這死丫頭去上吊的!說到這個我就來氣,這死丫頭死了沒有?要是死了就拉到後山去埋了,省得晦氣!上樑不正下樑歪的東西,這個禍害,這下攪得全村的人都認為是我這個做奶的心狠,逼的一個小丫頭片子去尋死,她這是在明晃晃地禍害我的名聲,老四,你可要看的明白,別什麼都聽枕頭風瞎吹,被人挑撥了我們娘倆的關係。」見楊冬根木訥地站在那,卻無端端地透著一股子氣勢,戚氏怔住了,有些心虛地解釋起來。
但對於楊冬根的突然轉變,她內心還是有些接受不了的,這還是那個老實聽話的小兒子嗎?這還是那個被她捏的死死的幺兒嗎?
戚氏想到這,臉色一下子變的很難看,但轉念一想,幺兒會頂撞自己,一定是那黑了心肝的臭婆娘在背後挑唆的,都不跟自個一條心哪!這個白眼狼,果然娶了媳婦忘了娘!但她絕不允許自個兒子脫離了她的掌控——
「老四,幺兒啊!」戚氏對於怎樣來拿捏楊冬根那是手到擒來,「你是不是嫌棄娘老了不中用了,礙你眼了?你現在都不聽娘的話,那娘還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不如就這樣兩腿一伸算了,不活了,娘不活了。」戚氏說的淚如雨下,兩手也在楊冬根的胸前不停地捶打,每一次都是實打實的,那拳頭沒有一點水分。
楊冬根無奈,只好不動聲色地咬牙忍著,誰叫他攤上這麼個娘,只要忍過這陣,戚氏也就消氣了,等下要是青兒那孩子還沒醒,那就還得去趟鎮上請下郎中,那銀錢?也不知道娘會不會給——
舒青聽的很無語,對號入座腹誹道,「這一口一個死丫頭片子,不會是指自己吧?」看來,自己不是很受人待見啊。
舒青記得,自己是登山被人陷害,繩索什麼時候讓那個賤人動了手腳都不知道,所以才會死的那麼冤枉,只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又重生了……這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可不能就這樣輕易地叫人拉出去埋了,所以,舒青在所有人的意料外,嘴裡急急大聲道,「不要埋了我,我還活著。」
楊冬根聽到舒青的叫聲,內心先是一喜,繼而又是一疼,立馬轉身回屋,把戚氏晾在一邊。
戚氏見這個陣勢,更是氣得不行,直接吊著雙眼,氣勢洶洶地跟在楊冬根後頭直罵道。
「禽獸不如的東西,良心都讓狗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