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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他要納側妃了

  秦灃一臉懊悔地離去后,十一走到蕭韻身邊行禮,並把剛才坤寧宮的一幕告訴了他。


  「嗯,我猜她也會來這一手。」蕭韻從容地往汀闌宮走,「《京城日報》的醫藥專欄繼續保留,這幾天連載皮膚疾病報道。約到大夫跟我說一聲,我帶著墨景親自去談。」


  「是。」


  蕭韻的眼前浮現出皇后帶人圍攻小院的一幕,即使他沒有在場,也能想象得出那陣仗,想象得出雨璇經受了怎樣的壓力。


  她這麼做雖然聰明地嚇退了皇后,但也把自己畫地為牢了。


  而他要讓她走出那所院子。


  ……


  「姑娘,這是今天的報紙。」小紅樂顛顛地跑進房。


  正在練字的雨璇放下毛筆。


  「頭版終於不再是蟲災了,真是可喜可賀。這份報紙不管是選材還是行文都越來越貼近百姓啦,這就對了,不接地氣怎麼賣得好,真是孺子可教也,哈哈……咦?」


  小紅聞聲湊了過來。


  「姑娘,怎麼啦?」


  雨璇的目光落到第四版的「醫藥專欄」,那裡又刊了一篇描述皮膚疾病的文章。這已經是……第五篇了吧?


  雖然這裡沒有手機,也不能頻繁通過暗衛傳遞信息,但蕭韻開通這個欄目,她一看就知道是為了配合她的演戲。


  不過,連篇累牘地刊文,是不是多了點?


  《京城日報》採訪了數家知名醫館的老大夫,都是專門診治皮膚疾病的。她覺得挺好笑,報紙讓蕭韻接管才多久,他就懂得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了。擱現代,這叫專家造勢。


  一般來說,越是專家越愛說大家聽不懂的術語,老大夫診病多少會掉書袋,不過大概墨景做了白話加工,雖然引用的醫著那樣佶屈聱牙,說出來的話還是很能讓讀者明白的。


  雨璇把之前的四期報紙也拿了過來,都翻到同樣的欄目進行比較。


  一連五篇報道,總結起來,是這樣一番意思。


  一,皮膚疾病分為很多種,最直白的分類就是,有醫書記載的和沒醫書記載的。像大家現在傳得沸沸揚揚的某種疾病,就是未見諸醫書的。但即使未見諸醫術,不代表所有大夫就束手無策。


  二,有些皮膚疾病可傳染,如麻風、水痘、天花等。有些不會傳染。像大家現在傳得沸沸揚揚的某種疾病,尚無證據能證明具備傳染性。因為,目前為止京城一個確診病人都沒有。


  三,有些皮膚疾病是間歇性的,發作起來的時候嚇人,但過了那陣就又與常人無異了。某些過敏癥狀,只要遠離過敏源,過上一陣子自然就消退了。像大家現在傳得沸沸揚揚的某種疾病,極有可能就屬於這種情況。


  四,間歇性的皮膚病症,發作期間不見得具備傳染性,這個也要細分…。總而言之,醫館沒見過這樣的病例,身為大夫不可妄言,老百姓更要謹言慎行,不能簡單地說誰誰得了什麼樣的病就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災星。


  當然,出於對健康的保護,謹慎一點還是應該的。比如,要勤洗手,遠離人群密集的場所,多吃蔬菜水果,多喝水,早睡早起,多鍛煉,巴拉巴拉……


  模稜兩可又似曾相識的話,讓人忍俊不禁。雨璇笑夠了,忽然明白了蕭韻的意思。


  「小紅,收拾收拾,叫上阿柱。在家憋得太久,咱們出去透透氣!」


  「啊?」小紅不解,「姑娘,咱們不是在自我隔離嗎?而且,您不怕有都尉府的人盯著了?」


  雨璇胸有成竹:「我相信他們都撤了。不如咱們讓阿柱出去探一探?」


  阿柱聽話地出門轉了一大圈,回來後果然稟報說,還真是沒見都尉府的人!


  「皇後娘娘剛來那兩天有不少人。雖然都穿著便衣,但他們的氣味我認識。可現在,一個也沒了。」阿柱有點納悶,不過還是很高興。


  「還用說,是皇后把他們都撤了回去。」雨璇開始洗筆收墨,「報紙上說得越模糊她就會越懷疑,可又不敢表示出來。她好容易爬到了這麼高的位子,不敢冒一點風險。都尉府哪怕有一個人感染了我這種病,前朝官員們乃至皇上就有借口把這個機構連鍋端!我現在在她眼裡已經是個身染頑疾的病人,秦家花錢養著整個都尉府呢,她覺得不合算。」


  說到這裡,雨璇冷笑:「我想,那些都尉府兵丁自己也不願意執行這份可怕的任務。」


  「姑娘,您的病,真就治不好嗎?」小紅最擔心的還是她的身體。


  雨璇兩手一攤。


  「回來后一直不都是好好的,無非是出不了京而已,我真懷疑被什麼人下了降頭!不管它啦,出不了京城,能出這所院子,那也不錯啊!」雨璇說著取出面具,「小紅,幫我戴。」


  「哎。」


  悶了幾天出來,有種刑滿釋放的感覺。秋天到了,走在大街上呼吸著乾爽的空氣,真是心情舒暢。


  雨璇帶著阿柱小紅只溜達了一會兒就回來收拾東西了,因為她有了新主意。夜幕降臨的時候,她在幾名暗衛的幫助下,悄悄地搬離了這所院子,又住回原來的鞦韆巷。


  ——畢竟大家已經都知道了三皇子妃住在那裡養病,還是搬走的好,省得麻煩。


  搬到鞦韆巷的第二天,她見到了蕭韻。


  他是傍晚來的,叩門而入,彷彿一個久違的老友。那時她盤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看書看累了,正慵懶地把玩一串葡萄。見到蕭韻,她只是微微笑了笑,並沒有起身。她料到他得知消息後會過來。


  他脫去了皇子常服,還穿著熨燙得平平整整的雲青色錦袍,足登黑色薄靴,整個人看來溫潤樸素、內斂穩重,和她印象中的一模一樣。


  「你來了。」她淡淡地打招呼。


  「我來了。」蕭韻走到葡萄架前含笑打量她,「搬回來了?還是喜歡這裡?」


  「對。這兒離采芹書社近,人文氣息也濃。」雨璇站起來,走到院子當中活動了幾下頸項,「托……三皇子殿下的福,我又能行走於光天化日之下了。」


  蕭韻輕輕地笑了起來。


  「一個人在這裡不寂寞嗎?」


  「並不。有阿柱,有小紅,無聊了還可以去采芹書社晃一晃,你不是還給我留了個挂名的東家頭銜?跟墨景還有那些書生聊聊天,挺有意思的。」


  「不怕再被人騷擾?」


  「不怕了。」


  她已經聽說了季璇的事。雖然秦灃做得滴水不漏,但順天府里蕭韻布的暗線已經什麼都知道了。現在季璇死了,秦灃再不會到這裡來。而如果他有膽子去她搬來之前住的那所院子找她,秦娘娘第一個饒不了他。


  其實,不管在什麼地方,只要他膽敢糾纏她,秦娘娘都會對他起疑心的。蕭韻不是說了還有后招等著他,她拭目以待。


  蕭韻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聽說,你讓沐昭睿把歐陽煌的屍身處理了,然後讓他戴上面具扮成歐陽煌,潛入旭王府?」


  昭睿打扮起來很用心,用的變聲喉結也是精挑細選、試過很多次的,裝扮之後還真是像歐陽煌本人。歐陽煌不告而別消失了幾天,旭王很著急,剛要準備大肆尋找,昭睿就以他兒子的身份返回了王府,旭王這才作罷。但願昭睿能夠披好這張皮,唱好這齣戲。


  雨璇點頭。「怎麼能讓那貨白死了,這個身份怎麼也要好好利用一下。昭睿哥不是要報仇嗎?這叫,殺掉虎子再入虎穴。」


  「雖然膽大,不過還算可行。你不知道,本來沐昭睿是想利用歐陽煌的屍體在旭王和秦府之間製造一些爭端的,他看了你的信,覺得你的主意更能讓他快速實現他的夙願。」


  蕭韻說著走到雨璇面前。「雨璇,你知道沐昭睿和旭王之間的恩怨嗎?我可以告訴你。」


  看他凝重的神情,好像要說一個很長的故事。


  雨璇搖搖頭。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他和玉清是兄妹。」


  蕭韻似乎有些失望,不過沒有再堅持。


  「雨璇,能不能陪我……走走?」


  「好。」


  ……


  和蕭韻並肩走著,似乎上次這樣已經是多年以前了。


  夕陽,幽巷,粉牆,槐樹,還有腳下的青石板路。眼前的一幕,讓她生出身在畫中之感。


  槐樹還是長得十分茂密。沒有人修剪,淡綠色的槐花已經垂到了行人頭頂,落花灑了一地。走在巷子里,腳底都沾滿了細碎的槐花花瓣。


  兩人慢慢地走著,都不說話。鞦韆巷彎彎曲曲的,似乎走不到盡頭,一路上也沒有什麼行人,只有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雨璇感受著蕭韻默不作聲地走在她身邊,有時一陣風吹過,他的袖子被吹得掀了起來,拂過她的手臂,帶給她心裡一陣恍惚,又一陣酸楚。


  她離開鴻雁山莊之後就很少去審視這段感情了,齊霏的出現和蕭韻的身份,讓她無法再靠近他。雖然,內心深處,她知道自己是忘不了他的。那次他中毒差點死掉,她清楚地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然而風波過去了,她只能像蝸牛一樣重新縮回自己的殼裡……


  即使她現在還需要他來保護。


  所以,見到蕭韻,她是歡喜的,可又是矛盾的。


  她離不開京城,難道以後都這樣過下去?

  「雨璇,」蕭韻似乎感受到了她雜亂的心緒,「不要多想。」說著,他停了下來,雙手握住她的肩。


  不要多想。他對她說過很多次這樣的話,他總是這麼說,似乎對於未來有明確的打算似的……


  他們已經走到巷子盡頭,那裡的人家在院子里種了許多薔薇,長得十分茂盛,越過牆頭爬到巷子這邊,密密地蓋住了一大片粉牆,半開的粉色花朵點綴著濃濃深綠。在這片深綠淺紅之中,蕭韻看著她的目光顯得格外溫柔。


  「我會治好你的病。」蕭韻慢慢地說,「讓你自由,快樂,做你想做的事,去到你想去的地方……只要我活著。」


  她低下頭,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又吹牛。」她找到了話頭兒,故意笑話他,「你下次不要再中什麼這個散那個散的,大家就都謝天謝地了。」


  蕭韻的臉上也泛起笑意來。


  「如果我能確保你一直平平安安的,誰又能騙得了我呢。」


  「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怪我嘍。」


  「是,不怪你,怪我。」他低低地說,好像過去她沖他發脾氣時一樣地充滿了縱容的柔軟。


  她聽了心裡一陣刺痛,轉過身走到牆角,對著一朵盛開的薔薇下意識地撫弄。


  「雨璇,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她聽見蕭韻在她身後低聲說,「我要納側妃了。」


  她手一抖,細嫩手指扎到了薔薇葉片上的刺,不由輕嘶一聲。


  沒等她把手指放到眼前查看,蕭韻已經衝過來把她那根手指捏住。他仔細就著夕陽的餘暉觀察創口,末了小心地將扎在肉里的斷刺拔掉,又擠了點血出來。


  「對不起。」處理完畢他攬住她的肩,「你生氣了?」


  她一直都怔怔地看著他忙碌,始終不知道說什麼好。腦子裡一片混亂,現在被他這樣問,唯一的反應,是推開他往回走。


  蕭韻忽地從身後抱住了她。


  「你生氣了?」他的聲音更加低沉,「能不能聽我解釋?」


  似乎,低沉的語氣里隱藏著一點點抑制不住的愉悅。


  她的眼前忽然模糊了起來,不爭氣的淚水沿著臉頰滾落,滴在他扣住她腰間的手背上。


  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一時之間狼狽無比。看她都做了些什麼!說好的揮別過去呢?說好的保持心的獨立自由呢?難道是她自欺欺人么!

  「你做什麼!放開我!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麼,又不關我的事……」想要保持剛才的淡定,卻發現怎樣表達都十分矯情。


  痛恨自己沒控制住,更痛恨他跑來告訴她這些!怎麼那次不任他被毒死算了!


  蕭韻把雨璇的身子轉了過來,她連忙拚命揉眼睛。他看著她倔強的樣子,還有那張微微翹起的小嘴,暗嘆一聲,掏出手帕給她擦眼淚。


  他知道她縱然心裡還有他,也還是轉不過這個彎來。兩人之間有過許多歡樂,可也有過許多誤會。看到她的眼淚,他覺得痛徹心扉,他可以不擁有她,只看著她開心快樂,卻不能忍受她繼續怨恨他!

  「謝謝……我自己有。」雨璇把蕭韻的手帕遞迴去,才發現上面繡的皮卡丘,原來,這還是她送給他的那塊,而他一直隨身帶著--


  蕭韻接過手帕,連同她的手一起握住。她想掙脫,但是他另一隻大手已攬住了她的腰。


  「雨璇,不要再逃走!」他將她拉到胸前,雙唇貼著她的鬢髮低聲說道,「我愛你,我只愛你一個……不管你愛不愛我。」


  她聽了更是酸楚,說這些有什麼用?本來他就有齊霏,現在乃至將來,還會有更多的女人。


  「納側妃是不得已而為之。你可知我納的是誰?」


  她稍微鎮定了下來。不再掙扎,卻已開始用心聽著。一年以來,京燕兩地的貴女她也認識得差不多了,會是誰做蕭韻的側妃呢?

  「是若璨。」


  她有微微的怔愣,馬上又開始掙扎。


  邱若璨。她不是一直暗戀蕭韻嗎?這下可算心愿得償了。蕭韻一定也知道她的心意吧……


  「你……你放開我,你愛娶誰娶誰,和我沒關係!」


  「雨璇,你別激動……」蕭韻加大了力道,她被他抱得更緊,氣得胡亂拳打腳踢,可他就是靜靜地忍著,始終不放手。


  「我才沒有激動!」


  「好好,你沒有,是我激動了,行不行?」他柔聲哄道,「能不能聽我說完……等我說完你再生氣好不好?雨璇,你想知道我的故事嗎?我一直都想告訴你,可陰差陽錯的,總是沒機會。」


  夕陽已經快要被暮色湮沒,可他的眸光卻依然閃亮。


  「你的……故事?」她想起心裡曾湧起的那些疑問。這些和他娶邱若璨有什麼關係?難道說完了他就不會娶小老婆了?

  「哼……我、我才不想聽……」


  「全部的故事,包括我的父母,我,齊家,若璨,霏兒,還有,大哥……蕭律。」


  蕭韻每報一個名字,她就慌亂幾分。這些都命中她心裡的疑團,要聽嗎?

  她住在鴻雁山莊的時候蕭雲錦數次看著她欲言又止,這位師姐也有一些事情瞞著她,這個她早就看出來了。蕭雲錦出現在她最尷尬的時刻,她本不愛刺探,那時更是根本無心打聽。後來她決定要離開,就更不想知道什麼了。


  可是,不知是不是命運的捉弄,她還是回到了蕭韻身邊,而她的心裡也始終抹不掉這個人。


  雖然刻意和他保持著距離,難道她不是生活在他的保護傘之下。真就能跟他劃清界限嗎……


  「雨璇,我只不過想把一切都告訴你而已,你不要有什麼負擔。」蕭韻鬆開她輕嘆,「你知道,我不會再強迫你回到我身邊,更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欺騙你那麼久,回想起來,我是很後悔的。這裡面的真相,我想,你是應該知道的。」


  他的意思是她有權利知道真相?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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