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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計誘世子(二)

  清晨,臨風閣。


  齊震運完功,來不及擦頭上的汗滴,連忙在阿四的幫助下把蕭韻冰冷的身體放平。


  「田大夫,還能再撐一日嗎?」他問同樣滿頭大汗的老大夫。


  田大夫已將所有的銀針都收了起來。他隨意挑出一根針放在齊震眼前:「看見沒有,這漆黑的程度,與前幾日無異!」


  「……」


  密室內的幾人都失望無語,田大夫見了,嘆口氣道:「殿下意志是堅定的,心脈……尚未消失。大人還是依計從事,今日還要趕往燕城,且去休息片刻吧。」


  齊震出了密室,卻沒有離開,而是徑直走向一間普通的客房。


  「齊公子。」按照約定的韻律敲了幾下之後門馬上就打開了,雨璇的臉露了出來。


  「雨璇,你又一夜沒睡?」


  眼前女孩雙眼雖布滿了血絲,卻依然目光熠熠,好像一名不知疲倦的鬥士。他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和瘦削的肩膀不禁十分心疼,差點就要像以往那樣去拍她的肩。


  雨璇沒有回答。她直視著齊震反問道:「他還活著嗎?」


  尋常得就像是問他有沒有吃飯一樣。


  齊震暗嘆了口氣。


  這樣鎮定直接,沒有哭哭啼啼,沒有一驚一乍。不說她那在異世長成的與眾不同的頭腦,單止這關鍵時刻毫不畏懼、果敢絕然的魄力,就足夠吸引他了。換做他的妹妹,恐怕只會一頭扎到母親懷裡去痛哭吧!

  怎麼能教人討厭她。不要說蕭韻了,就是他自己,在乍然得知她不是霏兒的時候,首先湧上心頭的不是被欺騙的憤怒,而是——


  這無依無靠的女孩子,被揭破了身份,該去投奔誰?


  站在她面前,他無法抵制那種奇妙的親切感。


  終於,他伸出雙手,輕輕地拍了拍雨璇的雙肩。


  「活著。田大夫又為我們爭取了一天的時間。」


  「好。」


  雨璇轉身走到窗前。清晨的微風把桂花的甜香送了進來,她雙手用力地按著窗檯,腦子裡卻飛快把今日所有需要注意的環節都過了一遍。


  她轉身一樣樣說給齊震聽,末了又道:「今日最為關鍵。你,自己也要多保重。」


  「我會。」


  齊震說完這兩個字,轉身向門外走。


  「雨璇。」他走到門口轉過了身。


  「嗯?」


  「去睡一覺。」


  雨璇嘴角輕抿,露出一絲苦笑。


  幾日以來,她就是躺著,夢裡也都是各種謀划算計,唯恐哪個地方出紕漏。睡是想睡的,只不過無法真正沉睡而已。


  「我知道了。」


  ……


  燕城郊外的一處寬闊院落里擠滿了打扮各異的江湖人士。這裡,轟轟烈烈的武林大會即將舉行。


  這裡據說是山野左公的一處私宅,專為招待武林好漢所設,地方大得驚人,房間就有一二百間,而院子里的習武場則佔地數傾,用來舉辦武林大會再合適不過了。


  雖然大家都不知道為什麼左公突然將地點改到燕城,不過這裡不但風景優美,更重要的是招待條件超級好,比南方最以豪華舒適著稱的臨風閣還能令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想來,南方災害頻發,左公他老人家生怕食宿簡陋,怠慢了眾好漢?


  可惜的是,左公居然失蹤了!


  大家紛紛詢問代為主持大會的飄飄大師。


  「老夫也不知盟主去哪了,上次與左公通信還是兩年以前。那時,他在信中殷切致意,問候起老夫新得的一雙粉雕玉琢一般的犬子……」


  飄飄大師邊口沫飛濺地開說,邊熟練地轉動著手中的一對玉石核桃,眼睛也深情地注視著它們,彷彿那就是他視若掌珠的孿生「犬子」似的。


  眾人隱忍地聽著。飄飄大師近些年來武功無甚進益,倒是添了一個難以磨滅的特點,只要一提到他的雙生兒子們,就口若懸河地開始吹噓。


  什麼一生下來就會笑啊,哭得再凶,讓他們親愛的爹爹一抱就破涕為笑啊,抓周時抓的物件多麼有意義啊,如何越長越可愛,長大了該是何等的驚艷武林啊……


  即使聽的人一言不發,這位老人家也能滔滔不絕地說上大半個時辰,真是讓人無法忍受。


  拜託,要不要動不動就炫耀您老那三對雙胞胎兒子啊?就是再出人頭地,沖您老這歲數,能見著他們娶媳婦兒么?您老還是先想想立哪個為嫡子,怎麼給剩下的兒子均勻分家產吧。


  「……老夫在給左公的回信中說,為犬子們擺滿月酒時,乳娘一抱出來,見人則喜,滿座皆驚,有誰見過襁褓中的嬰兒如此不懼大場面……」


  飄飄大師果然開始了。


  他從孩子滿月說起,一個月一個月地講述著兒子們給他帶來的歡樂與驕傲,就在他說到抓周「盛典」時,終於有位面相斯文的青袍男子忍不住打斷道:「敢問大師,左公他,到底去了何處?是否真如傳聞的那樣,找尋義子去了?那又何必召開武林大會?這裡的一應接待又是何人布置?」


  「一應接待自然是左公的管家安排。至於左公人在何處,這個老夫如何知曉,」飄飄大師極其不滿在興頭上被打斷,「不過,此次武林大會既是由老夫主持,等下定然會給眾英雄一個交代,年輕人不可操之過急,沉穩隱忍才是習武正道。」


  眾人都無語。


  還嫌我等隱忍得不夠?

  也罷,誰叫人家是倚老賣老的前輩呢。


  看著那些滿場殷勤跑動、端著盛滿了美酒和吃食托盤的小廝們,眾人都有些口角流涎。哎,為參加這盛會,一路餐風露宿的,還是先喝杯美酒滋潤滋潤,美美地吃一通,等下才有精神參與可能舉行的比武嘛。


  羯鼓敲響了三聲,武林大會正式開始了。


  飄飄大師捋了捋蓬鬆的白鬍子大聲道:「各位武林同人,此次武林大會,老夫忝代左公主持,實是他老人家在外有要事羈絆,只得囑託管家尋了老夫來擔此重任。」


  說著一掃全場,嗯,不錯,大家都靜靜地聽,很是關注。


  飄飄大師繼續道:「左公曾留過話,若是他與義子柳七公子到今日也未出現,便由老夫為眾派抽籤,通過公開競比,遴選武功品德俱佳者,擔任新一屆盟主,並繼承武林盟令。現在既然三聲羯鼓后柳七公子始終未出現……」


  飄飄大師話音未落,只聽一個清越的聲音說道:「大師,小侄一直在外為家父找葯,得知消息后星夜兼程地趕往燕城,卻還是來晚了,大師勿怪。」


  說著,人也撲倒在地行了一個跪禮。


  「可是柳七賢侄?快快起來。」飄飄大師連忙伸手將這位未來的盟主扶起來。


  眾人和他一樣都沒見過這個傳說中的柳七公子,此刻都睜大眼睛上下打量。


  來人年約二十多歲,生得俊逸不凡。頭束黑色綸巾,身著白色錦袍,腰間插著一把翠色摺扇,看起來英氣勃勃,又帶了三分文人的儒雅,確實像極了報紙上描述的柳七公子。


  「你真的是柳七?左公現在何處?」就有那心下懷疑的老江湖直接問了出來。


  柳七向那發問之人抱拳道:「回前輩的話,家父本與小侄一道在南方救助災民,卻不幸受了小人暗算,中了殭屍散昏迷不醒,小侄心急如焚,一邊為其逼毒,一邊四下求醫問葯,且幸日前有位老大夫指點小侄到山中採得能解百毒的千年玉蕊草,緊急為家父配了葯,目前家父正在恢復中,不日便可痊癒了。」


  「此話當真?既是這樣……飄飄大師,左公的管家於何時致信於您?」又一名半信半疑的資深武林人士問道。


  「這……那名管家確實於大約四個月之前給老夫來信,但未說左公去了何處,只說他的主人臨行之前留有命令,如果兩個月還不回來,就致信老夫言及代主持之事。至於地點改在燕城,也是管家的主意,他說此次武林大會人數太多,左公在南方的演武別院容納不下,況且南方經了災,恐不能招待好眾群雄。地點更改的事,管家是後來又致信老夫的。」飄飄大師回答。


  數月前,南方確實爆發了罕見的災情,如此倒也說得過去。


  「可是,我等都不認識柳七公子,如何得知眼前這人是真是假,可否讓管家親自過來辨認?」仍然有不少人心存疑慮。


  就有那眼疾手快的後生小輩去將管家請了過來。


  沒想到,矮矮胖胖的管家大叔連連搖頭。


  「奴才三年前才跟了主人,還是上一任老管家撒手西去了,主人才挑了奴才的。那時少爺早已開始浪跡江湖,他行蹤不定,極少歸家,即使偶有回來,主人在各處的宅院甚多,也並不都留宿在山野居的主宅。」


  眾人都失望地嘆氣。


  「噢,想起來了,少爺有一次回過主宅!」胖嘟嘟的管家欣喜道。


  眾人期待不已地聽著。


  「可那次少爺行色匆匆,深夜回來,次日天不亮就又離去了,奴才只在月色下和少爺打了個照面。」


  眾人絕倒。管家大叔,說話要不要這麼大喘氣啊!


  「此人你看一看,可是上次見到的那位少爺?」有人不死心地問。


  胖管家把眼睛揉了又揉,走過去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地將英俊的青年男子看了個一溜夠,就差沒伸手去摸摸是不是真人。


  等他終於看完了,才遲疑地開口:「……差不多是這個身量相貌,當時月暗燈昏,時隔又經年,奴才記得不十分真切了……」


  眾人都搖頭,這算什麼回答啊!


  白衣青年臉上絲毫沒有露出不耐的神色,只笑著打開摺扇搖道:「罷了,諸位前輩若有異議,現在家父反正也在恢復中,不如暫且將此次武林大會拖延一些時日,等家父痊癒了再舉行?」


  前一日燕城下過一場雨,空氣清爽透明,天空湛藍湛藍的。碧空萬里之下,白衣青年眼波溫柔,衣帶飄揚,更顯得洒脫睿智、風流不羈。


  不少門派的女弟子已折服在這份華貴卓然的氣度之下,看向他的雙眼越來越含情脈脈。有膽子大的索性喊道:「前輩莫再懷疑了,我覺得他就是柳七公子呀!」


  她這麼一喊,許多女弟子紛紛回應。


  「是呀是呀,不是柳七公子的話,一般人哪有那份風流瀟洒與氣定神閑!」


  「看他一舉手一抬足,就知道是個功夫非凡的!」


  「長得也和報紙上說的一樣英俊呢!」


  這話引來一眾女弟子的吃吃笑聲。


  「不如當場吟首詩給大家聽!」一個相貌粗獷的女漢子急吼吼說道。


  「沒羞,柳七公子最愛對著美人吟詩了,難道要人家對著你作!也不照照鏡子!」


  「哈哈哈……」鶯聲燕語中,眾女俠笑得花枝亂顫。


  之前發問的資深老江湖不讚賞地搖頭。


  這些不爭氣的花痴女子!現在的江湖風氣越來越不像話了,要只憑臉蛋兒就能當盟主的話,大夥就該去小倌館挑選了!

  唉!要不怎麼說左公連任三屆盟主呢,不僅是他眾望所歸,原因還在於,其餘門派陰盛陽衰,實在不爭氣呀!


  有些女俠是門派長老乃至掌門人的女兒,被眾多師兄弟捧在手心裡的小師妹,見自家寶貝疙瘩這般做作,當父親的有些羞愧,那些師兄弟們則個個醋意大發,怒不可遏。


  一個愣頭青喊道:「不如讓他演示一下柳七公子特有的絕學招式,也好讓大夥心服口服。」


  「對對,演示得有一點不對就是假的!」眾師兄弟都點頭。


  「早幹嘛去了,怎麼就沒人想到這個法子,真是笨蛋!」有個別心直口快的冒失鬼拍手直言。


  什麼?這話說得,不是將一開始發問的那些前輩給罵進去了嗎?這是哪家門派的熊孩子,這麼不會說話,是嘴巴長痔瘺了嗎?

  「說誰笨呢?有種出來單挑!」那被罵前輩的弟子們怒了。


  眼看場上就要大亂,白衣青年急忙動用內力喊道:「列位武林前輩、師兄弟們,所謂江湖俱手足、四海皆兄弟,百年武林,各門各派同氣連枝,不分彼此,況且大家難得在今日聚在一起,當以和為貴。我演示武功便是了,真假如何,各位自有定論,柳七何俱任人評判!」


  「說得好!」


  女弟子們「啪啪啪」地鼓掌,個個激動得淚盈於睫,瞧瞧人家這胸襟氣度,她們心目中的柳七公子就是這樣的!她們心目中的未來盟主就是這樣的!堅決支持柳七公子!堅決追隨未來盟主!

  說不定,柳七公子事後感激她們支持,會多多關注她們所在的門派呢,嘻嘻嘻……


  在一群江湖人或猶疑、或不屑、或嬌羞、或艷羨的眼神中,白衣青年輕輕一躍跳上了比試台,準備開始秀他的獨家絕技。


  正在這時,場外突然傳來一聲大喝:「你這打脫冒的惡賊,看小爺不撕了你那張皮!」


  話音未落,一道矯健的白影就飛到了比試台上,施施然站在了白衣男子身前。


  眾人都看呆了,這、這是什麼情況?

  又來了一個白衣青年!

  黑綸、白袍、翠扇,一模一樣的裝扮,唯一不同的是後來者長得比第一個還要俊俏風流,而且不是一般的俊俏風流——哇哦,看到他才知道什麼叫珠玉在前哪!

  反觀那第一個白衣男子,只見他臉色震驚地瞪著眼前的俊俏公子,好像見到了鬼。


  白衣俊男哈哈大笑,對在場眾人一拱手道:「來晚一步,差點害各位好漢著了歹人的道兒!咳咳,眾好漢,我才是山野左公的義子、山野居的少爺——柳七!」


  ------題外話------


  二更來啦!呃,今天就醬—_—


  寶貝們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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