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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她是對我很重要的人

  齊夫人第二天果然又來了,但這次蕭雲錦早有準備。


  坐在靜雅閣的客廳里,她笑容可掬地對齊夫人說:「霏兒這孩子身子還沒好,我怕她們伺候的不周到,把我的丫頭都調了過來,親家母,你就放心吧!」


  兒媳婦生病,做婆婆的帶了丫頭親自忙前忙后地照顧,多麼少見。


  齊夫人只得客氣一番,又問季姨娘怎麼沒見到。


  「哦,你說她呀。那孩子還懂點生意經,霏兒又這麼惦記著她親手開辦的那個銀錢鋪子,我就讓季姨娘過去替她管一管。韻兒手下的鋪子太多了,恐怕管不過來,你也知道前陣子鬧出來的擠兌事件,這鋪子里不能沒個坐鎮的人!」


  齊夫人當然對此有印象。想到蕭韻專門從南方籌了大筆現銀拉過來給女兒救急,她有點吶吶。


  女兒最近恢復了從前熟悉的諸多技藝,可是有得必有失,她又把後來精通的那些銀錢經忘了個一乾二淨。雖然女兒天資聰穎,已經在加倍努力地學習,好重新撿拾起來,可她身體太差了,所以累成這樣。


  「嗯,雖說是這樣,可正室身子不爽快,姨娘這個做下人的……」


  「嗐,我說親家母,這你就想不開了。下人到哪兒都是下人,是不是?」


  妾就是妾,照顧正室,替正室看鋪子,還不都是按照正室吩咐去做的?鋪子管得再好,人家也要叫她一句姨娘不是么。


  齊夫人覺得心裡舒坦了些。翟家夫人這麼說,應該是向她允諾,那個季姨娘始終都會是一個姨娘吧。


  哼,最好是這個意思。要膽敢憑著一個大肚子就攛掇姑爺寵妾滅妻,看她不向齊老爺哭訴,到時候有他們好受的!


  「親家母,你還不知道吧,」丫頭上了茶點,蕭雲錦親手給齊夫人端過去,「韻兒的大舅哥昨天來了呢。」


  「哦?」齊夫人有些意外。隨後就釋然了,兒子經常和女婿在一起,這也不算什麼。


  等等,不對勁。


  丈夫奉皇命外出了,孝順的兒子一向是府衙事兒辦完了就回來,生怕她這個做母親的感到孤寂。昨天兒子很晚才回家,原來是找女婿去了,那麼,一定有要緊的事。


  會是什麼事呢?

  「親家母,你還不知道呢?」蕭雲錦做出驚訝的表情,放低了聲音,「也對。這樣大的事,他大舅哥想是怕你知道了受不住……」


  她三句兩句就把齊老爺再次面臨的困境告訴了齊夫人。


  「什麼?!」


  齊夫人扶著椅子扶手,覺得頭暈目眩。


  丈夫,竟然又被人彈劾了!

  「親家母,你沒事吧,親家母——」


  蕭雲錦張羅著把齊夫人架到了齊霏卧房裡的貴妃榻上。母女兩人現在一個躺床上,一個躺榻上,成了一對兒病人。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快去請大夫——」蕭雲錦發話了。


  「等等,不用了……」齊夫人虛弱地喊,「夫人若是方便,煩請送我回家,我要在家裡等震兒。」


  她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富貴太太,平時除了管理下人和參加偶爾的宴會之外,她的世界很簡單。丈夫走了,齊家像個孤島,而她只有躲在這個島上。現在忽然聽說暴風驟雨就要襲來,她忽然覺得好害怕,好脆弱。


  她打算好好地問一問兒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娘,您慢走。」齊霏要下床送她。


  「霏兒,你不舒服,好好躺回去。」齊夫人拒絕了女兒,急急忙忙地離開了靜雅閣。


  坐在回府的馬車上,她忽然覺得少了點什麼——


  女兒沒有像失憶那段時間一樣,抱著自己噓寒問暖,軟語安慰……


  齊夫人不知道的是,她最最厭惡的季姨娘,正在為挽救她的丈夫而殫精竭慮地忙碌著。


  雨璇沒有像蕭雲錦說的那樣去打理銀錢鋪子。她很早就帶著小七,直奔臨風閣了。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前一天,她和蕭韻說好,以後白天都到臨風閣商量事情。


  蕭韻一直等在臨風閣門口,見她掀開車帘子,急忙走過去,把她從馬車裡抱了下來。可是她下車之後,他仍不放她,打橫托著她的身子就往樓上走。


  臨風閣門口人來人往,還有掌柜和小二在悄悄打量。雨璇覺得難為情,想要掙脫。


  「別動。你起這麼早,一定頭暈,你懷著孩子呢,別逞強。」蕭韻扣緊了她的腰,在她耳邊悄聲說。


  她只好垂著頭,面紅耳赤地任由他抱著往他的房裡走。心裡暗罵,昨天不是告訴了他,不許再對她曖昧?這樣摟摟抱抱的,算什麼!

  蕭韻走得很慢,一路遇見不少人,見他們這樣,都偷偷地笑。


  哎呀,這是哪個貴公子,小心翼翼地抱著的,一定是剛娶的妻子,看他滿臉笑意的樣子!而他懷裡的小媳婦低著頭,滿臉飛紅,連白皙的脖子都紅透了!嘖嘖嘖,等下進了房,不知他們會做什麼……


  雨璇在一眾揶揄的眼光中,好不容易進了蕭韻的房間,立即掙扎著要下來。


  「快放我下來。昨夜情況如何,快點說吧,說完了我好去鋪子里。」


  蕭韻好像沒有聽見一樣,一直抱著她進了他的卧房。齊霏回來之後,他都住在這裡。


  一進去她就聞到了撲鼻的香味,几案上擺滿了豐盛的早餐。蕭韻笑吟吟地,直接把她抱到了椅子上。


  「我用了飯來的……」她弱弱地抗議,可是胃裡已經開始條件反射地加速蠕動了。她起得很早,沒什麼胃口,當然早飯沒吃多少。現在美食當前,真是食指大動。


  蕭韻已經開始盛飯了。煮得爛爛的綠豆百合粥,煎得軟硬適中的荷包蛋,白白胖胖的小籠包,清脆爽口的醬黃瓜……每一樣都靜靜地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好像在嘲笑她的心口不一。


  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她忽然心一橫,賭氣坐了下來。


  吃個飯而已!又能怎樣!她現在是兩個人吃飯,不能餓著肚裡的孩子!


  「慢點吃,小心燙。」見她拿起匙羹大口舀粥喝,蕭韻勾起了嘴角。這就對了!


  他貪婪地看著她吃,這樣共同進餐的日子,似乎已經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這是糖心蛋,吃的時候小心別弄到衣服上。」他把盛著煎荷包蛋的小瓷碟推到她面前。


  雨璇喜歡吃糖心蛋。把生雞蛋打進熱油里,正反面都快速煎一煎,讓蛋清凝固成白色,然後立即撈到盤子里。吃的時候,從四周先把蛋白吃光,然後就是鼓鼓的蛋黃部分,也是煎蛋的精華部分。小心地咬一個小口子,裡面熱熱的、金色的蛋黃就會往外冒,輕輕一吸,都進了嘴,有一絲鮮甜的味道。


  臨風閣的廚子手藝好,煎出來的糖心蛋,外面只有一層薄薄的蛋皮,裹著內里厚厚的蛋液。雨璇一口吸干,第二口就把剩下的蛋皮都吃進嘴裡了,一個煎蛋幾秒鐘便不見了,她對著空蕩蕩的小瓷碟意猶未盡,只好咬了一大口小籠包。


  「還想吃?」她聽見蕭韻問。


  她嘴裡都是包子,只能沖他點頭。


  「我再讓他們做。」


  蕭韻滿意地離開,雨璇又看了看空碟子,對自己的貪婪感到不可思議。


  難道是因為懷孕了,所以才這麼能吃?


  那天早上,她一共吃了六隻糖心蛋,蕭韻一共讓人添了兩次。


  ……呃,確實有點多,不過據說這是因為肚裡孩子想吃,不是么。蕭雲錦告訴過她,懷孕了想吃什麼就必須吃什麼,要不然,生出來的孩子就會缺一塊兒……


  很多年以後,當她對蕭韻說起這一幕時,被他嘲笑成「打著孩子的旗號貪吃煎蛋的皮卡丘」。


  ……


  吃飽喝足,蕭韻把她帶入一間密室。


  她覺得很驚奇,昭睿在如夢軒有密室,蕭韻在臨風閣也有密室。為什麼大家都這麼熱衷於在別人想象不到的地方開闢一個空間呢?搞得這麼神秘,讓她想起了那些諜戰劇。


  然而,接下來的情形,更像諜戰劇。


  蕭韻將她安置到一張舒適的椅子上坐下之後,就開始喊號,從一號一直喊到七號,每喊一個號,她眼前一花,就發現面前跪了一個黑衣人,都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出現的。而喊到七號的時候,她發現陪著她過來的小七恭敬地跪在了那裡。


  黑衣人長得都極其普通,完全記不住長相的那種。相對來說,小七算是好看的一個了。


  雨璇感到迷惑不解。她記得蕭韻說過翟家培養了一批精銳的保鏢,難道就是這些人?看他們的精幹氣質,怎麼感覺那麼像特警呢?


  「這位是季姑娘。」蕭韻筆直站立,沖那些黑衣人一指,「她是對我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們都能尊重她!」


  「是!」七人齊聲應答,又齊刷刷地向她行禮。


  沒等雨璇從觸動中緩過來,蕭韻又問:「最近都有什麼進展?照舊詳細說,不用避著季姑娘!」


  他背對她而立,她卻從他簡短的語氣中,感到了他的威嚴、冷銳與沉著。


  黑衣人按照自己的名號,一個個地稟報起來。雨璇震驚地聽著,對於蕭韻的日常工作,她這才算有了一點點了解。


  蕭韻,到底是什麼人?他絕對不可能是個普通的富商兒子!


  ……


  六個時辰之前。


  如夢軒。


  昭睿坐在桌案前,面無表情地聽蕭韻把話說完,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嗤笑。


  「我說翟聿宸,你當本少爺是你的小廝哪?本少爺花費那麼大的代價,辛辛苦苦鋪的路,你說踩就踩了——」


  「趙玉通倒了,對你也是有好處的。」蕭韻打斷了他的抱怨。


  「哼!秦家的爪牙是好是歹與我無關。」


  「砍掉了一隻臂膀,秦相的勢力就江河日下了……」


  「扳倒皇后,那是你的事。」昭睿聳肩,「哦,還有你的老丈人一家的事。」


  「你不是也在幫子煊嗎?」


  「你說得對,我幫的是齊震,不是你翟聿宸。」


  蕭韻看了看昭睿的神情,忽然笑了。他走到昭睿面前,把一樣東西拿了起來。


  那是一座微縮版的宮殿模型,飛檐碧瓦,朱漆廊柱,玉石台階,做得十分逼真。


  「你幹什麼,給我放下!」昭睿伸手要拿回小宮殿。


  「呵呵,這不是鴻賓殿嗎?現在怕是一堆廢墟了。你居然找人做了一個它的小樣,你就這麼對當年那件事不能釋懷?」


  昭睿聞聲惡狠狠地說:「翟聿宸,你不要自作聰明。我知道你已經都知道了。你這樣生活在萬千寵愛之中的人,又怎麼會明白,而我也不指望你明白!」


  蕭韻用手指撥弄著一根根小柱子,淡淡地開口:「趙玉通的兒子,和歐陽煌往來甚密,了解他很多事情。難道不是你一直都想打聽的?」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光讓玉清纏住了歐陽爍,可還是套不出歐陽煌的消息。畢竟那位『黃公子』還不敢搶太子的女人,他再怎麼垂涎玉清,玉清也不好主動接近歐陽煌。」


  「……」


  「我可以幫助你扳倒旭王父子,這不是你來大益的目的嗎?你我合作不止一次了,多一次你也吃不了虧。」


  昭睿悻悻地看著蕭韻,半晌才吐出一句:「說吧,要我做什麼?」


  「讓玉清把歐陽爍約出來私會。明天,就在錦衣閣。反正他做這種事也不止一次了!」


  ……


  七個黑衣人都領了任務離開,房裡又只剩下蕭韻和雨璇。


  「今日,如夢軒玉清姑娘會把太子約到錦衣閣的海棠苑見面,你對這個地方還有印象吧?」他給她倒了杯茶。


  雨璇接過茶杯,點頭道:「那次我們去挑衣服,趙耿本來要去海棠苑,結果老闆娘說有貴人用了,他就強行闖入我們在的沁馨苑。」


  「記得真清楚。」蕭韻讚許地笑,「這個老闆娘口中的貴人,就是太子歐陽爍。」


  「哦……」


  她當然記得清楚了。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個片段,都好像被牢牢地鐫刻在了腦子裡,抹都抹不掉。


  「可是,你把太子引過去,是打算讓玉清從他嘴裡套什麼消息呢?」


  「呵呵。套消息,在哪裡不能套,何必非要去海棠苑。」蕭韻的黑眸帶著笑意,「雨璇,你猜猜看。」


  雨璇低頭啜飲,邊凝眉苦思。須臾,她抬起頭來。


  蕭韻一見她神采飛揚的樣子就笑了。一定是猜中了。


  「你要讓太子去『巧遇』趙耿?」


  「確切地說,是趙耿和姚二姑娘。」


  「明白。可你怎麼讓他倆過去幽會呢?」


  蕭韻打開一個抽屜,取出一隻小錦盒遞給她。


  「還記得上次我們撿到的紅珊瑚手釧嗎?」


  ……


  姚小姐喜滋滋地來到了錦衣閣。一打開沁馨苑的門,她立即被人抱住了。


  「卓涵哥哥,輕一點……」趙耿閂了門,一邊猴急地啃她的臉,一邊撕扯她身上的衣服,她生怕衣服被扯壞了,連忙配合著他解衣裳。


  和趙耿的事似乎讓家裡聽到了一些風聲,她被看得嚴嚴的。初選通過之後,父親告訴她,她被皇后相中了,內定為太子良娣,要她以後謹守本分。


  她被看管得益發地嚴,母親和嬤嬤成天守在她的閨房裡,要想偷跑出來見情郎更加不容易了。兩人一個多月沒見,她只有窩在閨房裡一張一張地寫「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可是寫完了,又只能一張一張地燒掉。


  謝天謝地,今天母親外出,嬤嬤也因為家裡有事而回去了。與此同時,她又驚喜地接到了情郎的紙條,說找到了上次兩人幽會時,她丟失的紅珊瑚手釧,讓她到錦衣閣來取……


  趙耿把姚小姐按到榻上,扯下了她的裙子,然後火急火燎地拽掉自己的褲子。


  正要入港,忽然眼前一花,似有一陣掌風,姚小姐頭一歪就不省人事了。


  趙耿還沒來得及喚她,就感到背後讓人給按住了。


  「趙公子,」他聽見一個沙啞的聲音笑道,「你好大的膽子,敢淫媾未來的太子良娣,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是什麼人……」


  趙耿不敢回頭,只心驚肉跳地問,但只問了半句,就聽那人又道:「你的膽子不是一般的大,是不是該說,你痴情得連命也不要了,專門挑太子在的時候密會佳人呢?」


  「什麼……」


  「呵呵,你不知道嗎?太子就在你們隔壁。你說,要是我大喊一聲……」背後那人冷笑起來。


  趙耿回頭看,那是一個中等身高、蒙著臉的男人,雖然衣著不過是普通百姓,但全身都散發著森森寒意,像個江湖殺手。


  「你想怎樣?」他也不笨,結合突然撿到姚小姐那隻丟失的手釧,他覺得今天是中了某個局。


  「聽說趙大人專門將貪來的金銀珠寶放在一個隱秘的地方。咱兄弟成日里刀口舔血的,也想發筆橫財。趙公子,畫張地圖吧!趙府的園子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哩!」


  等趙耿把畫好的圖交給他,那人又陰陽怪氣地說:「趙公子,我也不怕你畫假圖。太子一向持久,怕是還要呆上一個時辰,這一個時辰里,我就跟這兒陪著公子。一個時辰,夠我那些兄弟來回趙府的了,呵呵呵……」


  「是真的圖!」趙耿很惱火。這些人不過是敲詐點銀子,他知道父親把搜刮來的金銀珠寶都藏在地窖里,不過就是給了他們又何妨?千金散去還復來,禮部尚書家還愁沒人送銀子?!


  然而那人把紙條從門縫遞出去后,還是留了下來。半個時辰之後,房門被有規律地敲響,那人沖他笑著揮了揮手,這才離開。


  「太子還在噢!」這是那個小賊走之前留下的話。


  太子還沒走,趙耿不敢大聲喊叫。他只能慶幸,自始至終,姚小姐都沒有醒過來。


  ……


  歐陽爍離開之後,打扮成玉香侍女的玉清推門走進了海棠苑,默默地幫玉清穿衣服。


  看見玉香滿面疲憊的樣子,玉清心裡一酸,一把抱住了她。


  「公主,使不得。」玉香想推開她。


  玉清鬆開她,苦笑道:「什麼公主。我跟著哥哥過來,為的是報仇,連能不能活著回去都不一定,這個身份我早就不在乎了,為什麼你們還非要這樣?你替我應付歐陽爍和歐陽煌兩個人,哪裡吃得消。」


  玉香一邊在她的幫助下穿好衣服,一邊低聲回答:「玉香這條命是殿下給的,而玉香的仇人比您還多,能替殿下和您做一點事,同時又給自己報仇,玉香心甘情願。」


  玉清嘆息一聲,沒有再說話。


  收拾完畢,兩人戴上幕離走出門外,誰知走廊上過來一個蹦蹦跳跳的身影,一下子撞到了玉清。


  「哎呀!」玉清躲閃不及,被撞得一個趔趄,幕離都掉到了地上,不由低呼一聲。


  「對不住啊!」龔六小姐撿起幕離遞給她,還關心地問:「小丫頭,沒撞疼你吧?真不好意思。」


  說著便轉過身,對跟在後面的人說:「五哥,有沒有銀子,我今日出來可什麼都沒帶。」


  龔盛培笑嘆一聲,邊從懷裡掏銀子邊嗔怪道:「你這丫頭,雖說今後不用再學禮儀了,好歹也學了幾個月,怎麼反倒越發地走路沒個樣子呢?」


  「誰叫我是那出了籠子的鳥兒,乍一放生就不會飛了。」龔六小姐笑嘻嘻地接過銀子遞給玉清:「丫頭,這是賞你的……」


  「多謝龔六姑娘,不必啦!我不缺銀子。」玉清甜甜笑道,「姑娘好心善,剛才撞到了我,難道姑娘自己就不疼?」


  龔六小姐覺得很詫異。這個丫頭打扮的女孩,說話怎麼不自稱「奴婢」?而且,她怎麼知道自己的身份?

  龔盛培已經目光深沉地看向玉清。這個聲音,他聽過!而那聲音的主人,長著一副完全不同的容顏……


  他下意識地看向這個女孩的雙鬢邊緣。她是不是戴了面具?

  「蓮兒,走了。」玉香見情況不妙,連忙提醒。


  「知道啦。」玉清再次沖龔六小姐甜甜一笑,欠了欠身子,轉身離開。


  「喂,五哥,你看什麼哪?剛才那個小丫頭,不過姿色普通呀,難道你看上她了?哈哈哈哈……」龔六小姐見龔盛培盯著玉清離開的方向發獃,便揶揄個沒完。


  龔盛培收回目光,沖龔六小姐腦門上敲了一記:「女孩兒家在外面不要亂說話!你不是纏著我來挑新衣服嗎,快一點了,晚上我還有事。」


  「不會又是找霏兒的夫婿吧,你也行行好,翟公子那麼忙,動不動就要離開京城,夫妻兩個聚少離多的,你還總約人家出去。」


  龔盛培說:「不是你那好友的夫婿,而是她的兄長。」


  聽他提到齊震,龔六小姐的心跳加快了,她死死地盯著龔盛培的嘴巴,希望他能說出更多的話來。


  可惜,他後來只是專心替她挑衣服,再也沒說別的。


  ……


  臨風閣里,蕭韻還在跟雨璇敘述這一天的安排。


  「……原來你從趙耿那裡套到趙家地窖的下落,是為了找那些卷宗。」雨璇說,「你可真厲害,我不過是從夜冽那次提供的官員人事資料里發現了趙玉通尚書大人還有這麼一號極品親戚,你就能一下子想到這樣的好辦法。」


  「我早就知道趙玉通利用手中權力拔擢親信了,」蕭韻說,「只是一直沒顧得上去找那些卷宗的下落,只知道他把它們放在一個秘密的地方,而那個地方必定都集中存放他所有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趙玉通主持多屆科舉考試,在秦相的指使下,擅自更改考生的成績,讓秦相的親信入選,真正苦讀的學子卻不幸落榜,也不知害了多少人。


  本來,蕭韻是打算通過那個紅珊瑚手釧要挾趙耿說出地窖的下落,他覺得這樣更簡單。但是雨璇反對。


  因為這樣一來,姚家可能要面臨滅頂之災。


  「姚小姐又沒做什麼傷害我的惡毒事,不過是嘴巴尖刻些。可這事爆出來,她一定活不成了,還有她的全部家人……我確實不忍心。應該有更好的辦法的,我們再想一想。」


  蕭韻擰著兩道濃眉看她,她也皺眉看他。


  「別這樣看我,你這個辦法真的有問題哎。」她說,「你怎麼證明這個物件兒就是姚二姑娘的?趙耿也不是吃乾飯的,他不會耍賴啊?」


  「砸金蛋時大家都看見了,況且玳瑁閣的每件首飾都有獨一無二的備案放到玉行,你不記得了?」


  雨璇想起玳瑁閣招股會那天見到他,唇邊不由泛起一絲微笑。


  「……你想做什麼,總是有辦法的。可是,我還是覺得能有更好的辦法,你說的這個法子,難免傷及無辜,要知道姚小姐的父親雖然得到了秦相支持,但總的來說,他還算是個中立派。」換句話說,稍微爭取一下,姚家還是不會站在秦黨一邊的。


  蕭韻想了一會兒,忽然笑了。


  「你說的有理。況且,這個手釧,以及趙耿這事,我想到了更妙的利用法子。」


  她問他是什麼法子,但是這回他沒有告訴她。


  兩人又說到扳倒趙玉通的事情上去。


  「……如此一來,眾目睽睽,讓他的斑斑劣跡大白於天下,看到時他彈劾岳父的摺子還有沒有人附和!」蕭韻擊掌,樣子頗為得意。


  「不過,說來說去,還是你的想法別出心裁。」他對她溫柔地笑,「是你告訴子煊,與其針鋒相對,不如直接釜底抽薪,讓他做不成這個尚書!」


  柔情眼波蘊含了無限寵溺,雨璇看了一眼就不敢再跟他對視。


  她淡淡一笑,低頭擺弄著衣角道:「也沒什麼。你還記得當時我想挑選合適的人上奏摺,向皇上建議推行回收殘缺污損紙鈔的事吧?當時我左想右想,覺得不管找誰,有趙玉通在,都會得罪他。」


  「所以,你就覺得不如索性把趙玉通給替換掉?」


  「是啊,他才是最大的絆腳石。」


  「雨璇,想不到你開一間普通的商鋪,竟然能幫助我們成就這麼大的事。」蕭韻嘆道,「我覺得越來越離不開你了……」說到這裡,才發覺情不自禁了,連忙住口。


  雨璇覺得心裡一陣酸楚交織,暗暗做個深呼吸,不讓自己被那股複雜的情感左右。雖然垂著頭,她還是能感到他炙熱的目光,十分害怕他再有什麼舉動。


  不能再對她有親密的動作了,她會忍不住陶醉的。


  「皇上居然這麼巧,又生病了。」她轉移著話題,「可惜只給了我們兩天的時間。也不知道哥哥……齊公子那邊怎麼樣了。」


  起起落落的心,終於還是往下沉。不管怎樣,她還是不願意接近他。母親曾說過,在她們那個時代,一個男子只能有一名妻子。所以,現在的他,是沒有資格追求她的……


  其實,一生一世一雙人,這個願望並不因時代的變遷而變化。


  只是,這一點,對於變化身份之後的他來說,能保證給她嗎?

  他暗暗苦笑,就著雨璇的話答道:「放心。有龔府幫忙呢。彈劾趙玉通的摺子,龔府會首當其衝,第一個拋給皇上!」


  「那就好。」雨璇說,「我會一直關注此事,看著趙玉通倒台。今天的事情已經說完了,我想去鋪子里了……」


  沒有回應,她知道他還在注視自己,只得起身走向門口。


  然而那密室的門推了半天,還是紋絲不動。她想起這門是有機關的,扭過頭來,想要喊蕭韻開門,卻見他已經來到了身後。


  「蕭韻,開門——」


  蕭韻沒有回答。他伸手將她的身子轉了過來,輕輕地抱在懷裡。


  「雨璇,不要走……」


  ……


  第二天,禮部檔案庫。


  管庫的官吏叫做殷凡,職務是檔案房司庫。雖然這個職務不咋樣,月俸也沒多少錢,但是周圍一般的吏員和衙役,都要客客氣氣地稱呼他一聲「殷大人。」


  原因,並不僅僅因為他掌管著大益最實權部門——禮部的檔案庫房鑰匙。


  殷大人「上面有人」,這是眾所周知的。他的妹妹嫁入了趙家,而這個趙家和禮部最高領導尚書大人是同一個家族。更妙的是,殷大人的妹妹,又生了個聰明伶俐的女兒,他這個外甥女在某一年採選時十分爭氣地入了宮,幸運地被皇后相中,做了坤寧宮的掌事宮女,成為一眾宮女們心中的偶像,就是連皇帝大人也知道碧兒姑姑的名頭。


  殷凡舅舅書讀得不好,老著臉去求了碧兒,希望能在禮部謀求個體面職位。碧兒姑姑直接找了禮部尚書趙玉通大人。趙大人經過慎重考慮,把他安排到了檔案庫。


  只是,碧兒姑姑和趙大人都不知道,殷凡的頭腦,是有那麼一點點毛病的。


  用他周圍人的話,八個字就可以概括了,那就是:疑神疑鬼,脾氣暴躁。


  走在路上,總覺得有人在跟蹤他,害怕,著急。


  進了府衙,總覺得有人想害他,背地裡給他在上峰面前扎針。


  發祿米的時候,總覺得發給自己的少了,被別人有意剋扣了。


  進餐的時候,總覺得有人要給自己下毒,隨身帶著一副銀筷子試毒,誰也不許碰。


  ……


  為什麼總會有這種感覺呢?

  「他們覺得本大人是託了關係進來的,都看不起本大人,嫉妒本大人。」殷大人曾憤怒地這樣告訴自己的小廝。


  最看不起他、他也最最看不順眼的,是個叫做楊毅的人。楊毅負責掌管禮部大印,也和他一樣是走後門進來的,雖然這樣的小官吏在禮部很多,但是楊毅在他面前總是一副高他一等的樣子。


  不就管一顆小小的石頭印章,有什麼了不起!他管那麼多重要的檔案都這麼低調和藹呢,走後門進來的人就是小家子氣!


  殷凡和楊毅曾經公然開撕好幾回,居然有輸有贏。在嘴皮子官司上敗給了看不起的人,殷凡對此耿耿於懷。


  他殷大人可不是吃素的,罵起人來滔滔不絕、中氣十足,可以連罵一個時辰都不口乾,和他吵架的人最後都落荒而逃。誰都知道他後台硬,腦子又不好使,誰都不敢惹他。


  可楊毅就是個另類,殷凡覺得自己居然陰溝裡翻船,英武名聲有損,總想著什麼時候扳回面子。


  這天一大早,殷凡等來了機會。


  「……血口噴人,你自己沒把印章看管好,生怕上峰責怪,居然賴到本大人頭上?一派胡言!」


  檔案庫門口圍了一大群人,正中央兩個吵得面紅耳赤的人,正是殷凡和楊毅。


  「老夫想了又想,平素和老夫起過爭執的心窄之輩,還能有誰,你的嫌疑最大!」楊毅的手指頭都快點到殷凡鼻子上去了。


  他一來就發現不見了禮部大印,嚇得差點尿褲子。還是跟著他的衙役提醒,說是不是有人惡作劇,他這才想到殷凡頭上。越想就越覺得太有可能了,前不久還跟這神經病吵過一架,當時他發動腹中墨水,有理有利有節地把神經病噎得啞口無言,這貨一定不服氣。使出這麼惡毒的伎倆來,像是殷凡小人會幹的事兒。


  「無知老匹夫,你說話不過你那個老腦袋瓜子嗎?不見了印章,該反省反省,前一日鎖門之前都做了些什麼,誰知道你是不是年紀大了,腦子發昏記錯了!」


  楊毅快五十的人了,最恨別人說他歲數大了腦子不好使,現在殷凡揪住不放,左一個老糊塗,右一個昏腦袋的,把他氣得差點中風。


  旁邊的人連忙勸架:「兩位大人都別爭執了,幸虧今日趙大人有事沒來,不然讓趙大人聽見了,說不定各打五十大板,誰也不落好兒。」


  「不行!得搜一搜這庫房!方才老夫已經把所有房間都找了個遍,一無所獲。細細回想,老夫平素謹慎萬分,哪次不是再三確信鎖好印章才離開府衙,怎會不小心放錯?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他藏起來了!他能藏到哪裡,只有庫房最不好找,想必是在這兒!」楊毅不依不饒。


  「老混蛋!你怎麼不說去你自己家好好翻一翻!」殷凡幸災樂禍,死活不開庫門。


  楊毅聽了更氣了,誰沒事幹把印章帶回家啊!哪次不是鎖在府衙的柜子里?殷凡這麼說就是想栽贓陷害,更有可疑!

  「吵什麼呢?」正在僵持,過來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監察御史王大人。


  京城衙門多,都坐落在政通大道上,禮部隔壁就是都察院,王御史來了衙門之後,就發現了這裡的異樣。所謂微末之處是民情,御史都愛湊熱鬧,禮部鬧出了這麼激烈的爭執,王御史當然要來關心一下。其他的御史聞訊也趕了過來。


  「王大人!您來評評這個理……」


  楊毅在禮部呆的時間久,和王御史很熟悉。他立即拉著王御史說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眼下最重要的不是何人冤屈了何人,而是禮部印章不見了。作為禮部屬員,大家都應仔細查找,現下也只剩下庫房沒找了,檢查庫房不過是不得而為之。」王御史苦口婆心地勸,「倘或找到了,豈不是皆大歡喜,誰又能就說就是司庫大人的不是呢!」


  這話合情合理,說得殷凡很受用。


  差點忘了,禮部大印真的丟失,趙尚書在內的所有人都得吃排頭!王御史已經說了,要真的有,也不是他的責任,怕什麼。


  「王大人就是明事理,比某些倚老賣老的人強多了……」


  殷凡一邊從懷裡掏鑰匙,一邊還不忘刻薄楊毅兩句。


  楊毅聽了舉起拳頭就想衝上去揍他,被人死死拉住。


  「楊大人,找到印章為重。」大家都勸。


  殷凡又白了楊毅一眼,這才把庫門打開。楊毅忍著氣,帶了一群衙役進去。


  「楊大人,你吩咐你的人,翻找的時候,莫要弄亂了我的庫房!」殷凡邊推門邊絮絮叨叨。


  開了庫門,其他人還沒什麼反應,殷凡卻覺得有哪兒不對。


  他看守檔案庫,對庫里各個桌櫃的擺放都是心裡有數的。哪個柜子上放了多少盒卷宗,哪張桌子上擺了多少只箱子,他這個盡職盡責的庫吏都知道。


  今天的庫房,似乎和平時不一樣……


  究竟哪裡不一樣呢?


  殷凡疑惑地掃視著每個柜子每張桌子,甚至忘記了要去叮囑尋找印章的衙役們。


  「砰」地一聲,不知哪個毛手毛腳的衙役碰倒了什麼東西。


  殷凡立刻怒氣衝天,一邊罵著「叫你們小心點你們就是不聽」一邊朝發出巨響的地方沖。


  他沒有衝過去。


  隨著一聲驚呼,進來的人迅速地圍住了那個地方。


  有一隻箱子從某張桌子上倒了下來,箱子沒有封口,裡面的卷宗倒了一地,有幾本被摔得翻開了。


  王御史一眼看見露出來的幾行字,臉色馬上就變了。他從地上撿起了一本,拿到手裡仔細翻閱。


  「殷大人,楊大人,」他嚴肅地說,「對不住。各位繼續尋找,此外,請回稟趙大人一句,這些卷宗,下官要帶走了。」


  說著,他便把手裡的卷宗舉起,遞給和他一起過來的御史們看。


  「……篡改科考卷子……」


  有一個御史發出了這樣的驚呼,很快就被其他的御史捂住了嘴巴。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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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知道大家捉急,其實我已經在碼雨璇崛起的部分了,本文腦洞比較大,表嫌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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