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掃出疑案
「你剛才嘆什麼氣呢?」蕭韻問。
他們這是在去掃街的路上,依然是面積較廣、百姓扎堆且窮人居多的南城區。
現在生意興隆起來了,但掃街已被雨璇定位成「最基本的營銷工作」,每日都少不了。
何況雖然蕭韻說了婚後一切都由著她,她還是預感到嫁人之後出於種種原因,不再方便日日裝扮了出來,更是熱切地想在出嫁之前儘可能多地將京城所有地方,尤其是百姓居住的地方都「掃」一遍。
「人手不夠啊。」她說起了她的煩惱。
「……存款手續簡單,阿萍她們足以應付。可貸款是最麻煩的了,最占精力的還是實地考察,我手下只有唐溫祥這四個客戶經理,但是現在三月了,春闈迫在眉睫,萬一他們入了皇帝陛下的眼,一鳴驚人飛走了,來鋪子里借錢的人數又這麼突飛猛進,到時我上哪兒找人來填補這個空缺啊!」
蕭韻想了一會兒。
「也不見得都金榜題名吧?」
「目前四人都在也已經很緊張了,我看他們都很累的。你說,但凡有一個人考中進士,我這鋪子都得超負荷運作啊……」
「嗯……確實棘手,要不咱們再張貼招聘啟示?就像你第一次招人那樣?我可不就是你招進來的?」
嘖,真好意思說。他想法設法靠近她,打著應聘的旗號登堂入室,還在這裡揶揄!
雨璇瞪了他一眼,蕭韻笑得既得意,又充滿了甜蜜。
「你有沒有想過,在此次春闈落榜的舉人里招?」蕭韻突然說。
「咦……好主意。」
是個好主意。京城待考的貧窮舉人何止上千,唐溫祥他們四個人,不管誰中了進士,都會在這些落魄書生中起到標榜作用。況且,進了鋪子還有豐厚的報酬,食宿無憂。
從唐溫祥四人的情況看,他們有豐富的文化基礎,教授起知識來不費勁兒。
不過,到底還是讀書人,不是實在走投無路,應該不會像唐溫祥他們這樣窮極思變的。
唐溫祥受順天府委託,去替官家培養會計師,招了一批人。不知為何,課上到一半,突然順天府發話說暫時中止。
唐溫祥沒表示出什麼異議,他同時做兩份工作本來就很累,這下倒輕鬆了。但回來后他對雨璇和蕭韻說,曾聽見那些「學員」竊竊私語議論,從聽到的隻言片語判斷,應該又是秦黨干預,皇帝不得不發話,導致大範圍的會計師培訓計劃流產。
所以,將來招人,不一定能有會計師認證這個金字招牌吸引那些看不起商戶的讀書人。
「且等一等,到時候再說吧。」蕭韻摟著她肩膀道,「我們一起想辦法。」
「嗯!」
有他在,她什麼也不擔心了,真好。
蕭韻停了停又問:「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子煊和沐昭睿那裡也準備得差不多了。」
「你和他們經常在一起,倒比我這個齊家人都了解。」雨璇嗔道。
奇怪,蕭韻不是看到昭睿就不爽嘛,怎麼還總跟他還有齊震在一起聊天。
嘖,女人的世界男人不懂,男人的世界,她也不懂。
「哎?蕭韻,你也是文武全才啊,怎麼你家裡人讓你掌家經商?」
考科舉,走仕途,才是古代封建社會公認的光明大道吧?何況這樣一個丰神俊朗的兒子。
蕭韻只沉默了一息,馬上就回答:「家人對我的期許不同。」
「……噢。」
雨璇正在想翟家父母對他是怎樣與眾不同的期許,蕭韻轉過身面向她,認真地問道:「你希望我去考科舉嗎?」
「……」
他這是什麼意思?她怔了怔,回答道:「你說要我做我喜歡的事,自然我也希望你做你喜歡的事。」
她一個現代人,當然腦子裡沒有古代那些陳腐的價值觀。只要他愛她,敬她的家人,他從商從政又有什麼區別?
「我是說,如果我也走仕途,做到很高的位子上,你喜歡嗎?」
「……只要你喜歡就好。」
「可是我想知道你的想法。」蕭韻堅持地說。
「嗯……不、不大喜歡。」
「為什麼?」
「你明白的,高處不勝寒啊。」
蕭韻沉默了。接下來的路上,他將她摟緊,再也沒有說話。
這次掃街,他們做得比哪次都順利,因為京城借貸社的名氣已經很火了。在有的地方,甚至是他們一出現,周圍就湧上來一大群諮詢的,問存款問貸款的都有。
中午,雨璇開開心心地挑了家小館子打牙祭。小二送來兩碗熱氣騰騰的餛飩,蕭韻接過後端了一碗放在她面前,邊給她倒醋邊說:「今天很開心,嗯?還是出來走走好。」
「對啊。」可惜嫁人以後就不能這麼自由了。身為翟家主母,多少雙眼睛盯著呢,一言一行都得注意,真是……
愛情的代價呀。
「你想看你哥哥他們考武舉嗎?」蕭韻突然問。
「想啊!」想想就激動,她腦子裡立即浮過電視電影里那些鏡頭。兵器架,梅花樁,百步穿楊,激烈的廝殺……還有皇帝當考官。
「我到時帶你去。」蕭韻微微一笑。
「啊?那敢情好。」
話說,武舉現場那樣戒備森嚴的地方,混進去有那麼容易嗎?她的未來夫君難道手眼通天到了這個地步?
這時,她聽見店小二殷勤地問隔壁的客人:「閻老爺子,今天什麼風把您吹來了。想吃點什麼?」
被稱作閻老爺子的是個滿臉橫肉、五十上下的黑胖老頭,看起來像個惡霸。他瓮聲瓮氣地答道:「爺今天心裡不爽,先給我來一斤燒刀子,一碟花生米,半斤牛肉,一個肘子。」
「好嘞!」小二忙不迭去張羅,很快就擺了一桌子。閻老爺子也不用酒杯,直接擎著酒壺,對著壺嘴先「滋溜」一口,然後抓了牛肉就酒,又啃肘子,吃得滿嘴流油。只是,看他憤憤大嚼的樣子,好像和手裡的肘子有仇。
小二被他招過來添酒,他邊倒酒邊小心翼翼地問:「閻老爺子,看您的臉色,似是不太高興?」
閻老爺子滿臉不痛快好像正想找人宣洩,氣憤憤地罵道:「還不是那幫黑了心肝的窮夯貨,白白住我的房,竟然不給錢就走了!」
「豈有此理!這都是些什麼人哪!」小二陪罵道。
閻老爺子又說:「我看他們逃難的可憐,平常四處打零工,倒也沒拖欠過房租。誰知後來再上門就一個人也沒有,不知什麼時候走得一干二盡!」
店小二說:「您沒打聽一下,他們去了哪裡?」
「整條桃枝兒衚衕都問了,這幫逃難的平日里就知道撅屁股掙錢,從不跟人來往。」
「房子里可找過,興許他們走得匆忙,走之前把房錢留給您了呢?」
「呸!除了些破爛笨重傢伙什,連個銅錢影子都沒有!連鍋碗瓢盆都拿走了,估計早就打算跑了。」
「真是不像話!您沒去報官?」
閻老爺子灌下一大口酒:「有屁用?還不夠我貼銀子的!老子讓幾個兄弟找了一路也沒找著,發現得太晚了。」
接下來他邊吃喝邊發牢騷,無非是痛罵外地人不可信。
蕭韻若有所思。
結賬離開后他問:「下午咱們是不是要去桃枝衚衕?」
「是啊,你有事要走嗎?」
「我沒事。」
桃枝衚衕是一條狹窄的小衚衕,房子都很破舊。
看來住這裡的人都極其窮苦,如果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人,估計是沒什麼積蓄了。還要不要掃街呢?
掃吧,不然影響也不太好,既然是面向平民儲戶,應該一視同仁。
他們送出去幾張帖子,奇怪的是這條衚衕上好些人家都敲不開門,冷冷清清的,連聲狗叫都沒有。
「那些都是用來賃的房子。幾個月前有人住過,後來一夜之間突然都不見了,大家都覺得是鬼屋,便再也沒人敢搬進來。」蕭韻打聽完說。
剛才那個閻老爺子定是這兒的房東。
他們隨便挑了一處院子往裡看。不知多久前種的絲瓜,藤都乾枯了,幾顆萎縮的果實頑強地掛在藤架子上。
「喂!」蕭韻竟然跳了進去。
「想不想進來看看?」他問。
捂著鼻子走在黑乎乎的屋子裡時,雨璇自己都不明白是怎麼答應他的。她還要掃街,可居然掃出個千古疑案來了。
廚房冷冰冰的爐膛里還有沒燒完畢的樹枝。推開卧房的窗子,才看清床上就鋪著一領破席。床前一口沒上鎖的木箱,裡面有幾件打滿補丁的棉襖,一床破被。
「這些人不是逃租,而是失蹤了。」蕭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