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代替兒子問個小問題(修改)
因之前沈蘭溪與李儀柔離開涼亭之時,便已經尋了借口,加之也有一兩名夫人小姐因為乏累並沒有前去梅林,也特地向司馬靜華請示過的,所以她倆的缺席倒是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不多時,涼亭里的其他人便在司馬靜華的帶領下來到這片梅林。
安歌便安安靜靜跟著庄扶蘇悄然退場了。
剛回到了碧雲院,向嬤嬤與茯苓便迎了上來,之前因涼亭里人多,各家夫人小姐的貼身近侍都被留在了外面,庄扶蘇體恤她們天寒地凍還要在外面守著,便吩咐她們先行回來了。
沒有立即回屋,庄扶蘇與安歌在院子里逛了兩圈,最後看著不遠處的棲霞山,庄扶蘇率先開口。
「歌兒,你就不想去看看梅林么?」
安歌搖了搖頭,察覺到庄扶蘇疑惑的眼神,開口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們要在這裡多住一日,那賞梅也就不急於一時了。」
棲霞苑的梅林確實一絕,不外乎外面的人都將這裡傳成了人間仙境!
可自從她一踏進這棲霞苑的門開始,她就隱隱有些預感,也許在這裡會發生什麼不可預料的事情!尤其是,方才在涼亭司馬靜華刻意刁難,連婧瑤隱晦的試探,更加讓她感覺到這次宴會絕不是賞賞梅那麼簡單!
「嗯,還是你看得通透。」
庄扶蘇輕笑了兩聲,視線所及,乃是完全露出了山行的棲霞山,許是因為天色的緣故,剛到這裡的時候棲霞山山頂仍有些雲霧繚繞的朦朧感覺,而此時便是山頂都能窺見一二,上面似有點點墨綠,可更多的是白色,那是積雪。
「歌兒,你可知為何世人大多喜歡追名逐利嗎?」庄扶蘇眼神有些縹緲,不知在想些什麼。
安歌輕輕抿唇,沉吟道,「許是……人往高處走罷。」
安歌隱約能猜出她為何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她不知道最後司馬靜華與庄扶蘇具體聊了什麼,但是她能感覺到,庄扶蘇此時心情並不平靜,而這種情緒波動必然與方才那番談話脫不了干係!
再者說,參加這種階級等級分明的宴會,不由會讓人聯想到有權有勢的好處!再說,方才宴會看似風平浪靜,但這平靜底下暗藏的波濤洶湧不足為外人道也!
再說這次赴宴來,若是遞請帖的不是司馬靜華而是另外的人,那別說庄扶蘇,便是安歌自己,八成都會找個理由回絕了!這裡面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出於對此次宴會目的的好奇,但是司馬靜華長公主的身份擺在這裡,她們便是想回絕都要斟酌一下。
「人往高處走……」庄扶蘇聽到安歌的回答,低聲重複了一遍,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嘛!
隨即有些自嘲的搖了搖頭,自己這般患得患失,不過是因為司馬靜華席間的一句話罷了。
她說,「若是我去求皇兄收回聖旨,皇兄會答應嗎?」
初聞這句話,庄扶蘇的心底如平地一聲雷的炸開了,聖旨……值得司馬靜華此時提起的聖旨可不就是她離兒的賜婚聖旨嗎?
當時她怒不可遏,這個女人竟然動了離兒的心思!她竟然想插手離兒的婚事,或者說,她壓根就是想破壞離兒的婚事!
她不知道司馬靜華是出於什麼目的說了那樣一句話,但是離兒就是她最大的命門!誰都不可以動他!
只要一想到司馬靜華居心不良,庄扶蘇就差點爆發,可當她不經意掃到了司馬靜華嘴角那道隱秘的弧度的時候,她一瞬間便又冷靜了下來,不能生氣!絕對不能生氣!否則便稱了司馬靜華的意了!
不斷催眠式的提醒自己,庄扶蘇才漸漸平復了心底的躁動,她甚至還清晰的記得,自己當時回了一句什麼。
……既然長公主動了心思,那便試試吧。
當時司馬靜華是什麼表情來著?驚訝?氣憤?還是不以為意?
好像,不記得了呢!
庄扶蘇輕輕搖了搖頭,驅散了腦海里那些不愉快的畫面,她之所以會在司馬靜華面前失態,就是因為司馬靜華這個女兒的手段不簡單!否則不可能在先帝眾多優秀的公主當中,只有這位不起眼的公主成了最後的贏家!
庄扶蘇久久不說話,倒是讓安歌嚇了一跳,偏頭望過去見她臉色並不太好,頓時有些擔憂的問道,「王妃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聞言庄扶蘇搖搖頭,輕笑道,「我沒事。」
她沒有錯過安歌眼底的關切,心裡也是一暖,這麼好的兒媳婦!更何況,還是離兒真心喜歡的!
她絕對不允許有人從中破壞離兒與歌兒的婚事的!
「沒事就好。」安歌莞爾一笑,隨後將實現重新落在了遠處危峰兀立的棲霞山,悠悠道,「這世道,有權有勢總好過無權無勢……」
就像這座棲霞苑,僅憑上位者的一句話便划作了皇室私家別院,連帶著這座棲霞山,都不是那些平民百姓可隨意攀登觀賞的了!
這便是,手握權勢的好處!
庄扶蘇心頭一跳,隨即意味深長的問道,「歌兒可是欣羨那些爬上頂峰的人?」
「沒有。」
庄扶蘇聽到她果斷的否定,臉上頓時浮現了一抹驚奇,「為何?」
「高處不勝寒,有的人耐寒,便喜歡挑戰頂峰,有的人怕冷,便甘願窩在山腰。」
說完安歌轉過頭,看著庄扶蘇驚詫的神色,調皮的眨了眨眼睛,「沒準爬到半山腰,非但不冷,景色也絲毫不遜色山頂呢!」
手握權勢縱然很好,但是在其位謀其政,爬得越高,肩上的擔子就越重,背負的責任就越多!甚至稍有不慎還會摔個粉身碎骨,這可不是她所求!
聽到最後一句話,庄扶蘇哪裡還不明白她話里的深意!頓時目露讚賞,這孩子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聰慧通透呢!
作為一位母親,她只求離兒一生平安遂意,根本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可身為定遠王妃,她卻又不得不為離兒的將來考慮,既然已經避無可避的身在權力的漩渦之中,那必須將應當屬於自己的牢牢抓住!
捕捉到安歌眼底的狡黠之色,庄扶蘇忍不住輕笑出聲,隨後又伸出一指輕輕點了下安歌的額頭,動作親昵,「你啊你,年紀不大,這古靈精怪的想法倒是很多!」
察覺到額頭上不輕不重的那一下,安歌唇邊噙起一抹笑意,「也虧得王妃願意聽我。」
「歌兒,」庄扶蘇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眸光閃動,瀲灧生輝,語氣卻一本正經,緩緩道,「你可要如實回答我一個問題。」
安歌頓時也收斂了笑意,正色道,「您問。」
「你……可中意離兒?」
「……」安歌錯愕不已,這話題來的也太猝不及防了!而且很勁爆啊!
庄扶蘇親口問她這種問題,這該讓她如何回答?
不期然,俊美如妖孽的面容再次浮現在眼前,安歌有些恍惚。
安歌的反應也算是意料之中,庄扶蘇並沒有太失望,只笑道,「歌兒,我這兒子吧,除了性子冷淡了些,其餘倒也還算是差強人意吧!」
庄扶蘇之所以這麼八卦,一方面是因為她能看出來離兒已經陷進了這段感情,眼下就差安歌的表態了,另一方面是今天受了司馬靜華的刺激,她可不想到嘴的兒媳婦給跑了!
所以才有這麼驚世駭俗的一問。
捕捉到庄扶蘇話里「性子冷淡」一詞,安歌不由默然。
what?
冷淡?鳳墨離?鳳墨離性子冷淡?
是她對冷淡這個詞理解有誤,還是庄扶蘇對冷淡一詞的描述有偏差?
……不然,她怎麼會看到那麼一個經常耍流氓的鳳世子?
庄扶蘇掰著手指頭,開始鳳墨離的優點,「首先,他好歹也是定遠世子,還算能談得上有權有勢。再者,我們王府也還算有些家底,不用擔心吃穿。」
「然後,雖說男孩子不應該在意那一身皮囊,但是若能有張秀色可餐的面孔在自己身邊,也能起到賞心悅目的作用不是?離兒這樣的雖可能談不上大乾第一美男子,但好歹也能算得上是京都數一數二的,想來看久了也不會覺得膩味……」
「還有,離兒考慮周全,做事踏實,這點值得信賴!」
「再說了,其實離兒性子冷淡也是好處啊,至少以後不會擔心他會出去拈花惹草!」
不過,察覺到庄扶蘇語氣里濃濃的「推銷」意味,安歌忽然有些同情鳳墨離,堂堂定遠世子,已經被親娘說得好像地里白菜一般的普通了!
「王妃……」
「嗯?你說你說!」庄扶蘇學著她之前的樣子,眨了眨眼睛,毫無違和感。
安歌舔了舔唇,她怎麼覺得嘴巴突然那麼干呢!
「那個,世子很好。」
「嗯!」庄扶蘇循循善誘道,「然後呢?」
「額,然後?」被庄扶蘇這麼一誇,她都有些蒙了,竟然還有然後什麼?
電光火石之間,想起了庄扶蘇最開始的問題,太陽穴毫無徵兆的跳了跳,她都不知道是怎麼突然跳轉到這個話題上面的!
「就是……」庄扶蘇眼睛亮晶晶的,正欲再次提起自己最初想要問的那個問題。
奈何安歌很沒骨氣的慫了,搶在她說話之前開口道。
「王妃,似乎有些起風了……」
像是為了應和她的話,衣角都被風吹得微微晃動,有一縷調皮的冷風還往她脖子里鑽,惹得她縮了縮脖子。
「嗯,是啊,起風了。」
心思玲瓏如庄扶蘇,哪裡看不出安歌是故意轉移話題,心裡難免有些遺憾,這麼好的機會!
可是轉念一想,也不能逼得太緊!方才她在說話的時候也觀察了歌兒的神色,提起離兒的時候她並不是那種無動於衷的淡漠,既然有情緒波動,那肯定是有戲!
想到這裡,庄扶蘇眉梢微微上挑,一抹得意悄然而至。
「王妃,待晚上還不知道長公主有何安排,不如趁現在空餘,您回去歇息片刻?」安歌適時的開口道。
其實她這不過是推脫之詞,她還真是怕庄扶蘇開口又問她是不是中意鳳墨離!
這麼勁爆的話題,她還真的一時回答不了呢!
「你說的也對,」說話間庄扶蘇半掩紅唇,秀氣的打了個哈氣,美目里多了幾分朦朧,自嘲道,「年紀大了便是熬不住了!」
庄扶蘇眉宇間的睏乏不似作假,她向來注重養生,平日用完午膳她總是會小憩片刻,今日因為特殊情況已經晚了些時辰了,此時到了院子裡面,沒有其他人在場,她自然也沒有顧忌。
「歌兒,這梅花釀雖嘗起來口感溫和,但是後勁卻綿延有力,你今日貪杯了些許,讓茯苓給你熬些醒酒湯,免得明日頭疼。」
「嗯,安歌知道了。」安歌朝著庄扶蘇笑道,「王妃快回去好生歇著。」
與此同時,向嬤嬤便上前扶住了庄扶蘇,「雲小姐,奴婢先扶王妃回屋了。」
「嗯。」
目送庄扶蘇進了屋,安歌才緩步回到自己的屋子裡,茯苓緊緊跟在身後。
剛一進屋,就感覺到一陣暖意撲面而來。
屋子正中的暖爐里,銀絲炭燒得正旺,安歌動手脫了外面那件雲絲披風,只著了那件定製的衣裙,並沒有感覺到冷意。
茯苓默契地伸手接過了安歌手中的披風,輕輕抖了抖將它掛了起來。
「小姐,您喝酒了啊?」茯苓方才一靠近安歌便聞到了淡淡的酒氣,不過味道倒不像她之前碰見過的酒鬼一般渾身濁氣,反而是那種淡淡的酒氣中透著淡淡的清冽甘美,隱約是由梅花香氣,光是聞著便已多了三分醉意。
「鼻子可真尖!」安歌輕笑兩聲,帶著幾分揶揄。
「小姐您是想說我像大黃吧?」茯苓哪裡不懂她的意思,嬌嗔了一句。
大黃,乃是將軍府一名廚娘養了一條狗,沒有其他特別之處,就是鼻子特別靈,一旦聞到肉香味便會圍著那廚娘轉悠,模樣甚為殷勤。
「我可沒這麼說啊!」安歌笑了笑,並不承認。
「哼,小姐心裡鐵定這麼想的!」茯苓鼓著腮幫子,「不過小姐,你身上的酒氣味道特別濃郁。」
「真的?」安歌不信,微微偏過頭去,輕呼出一口氣,抬手扇了扇,嗯……確實,這酒氣非但沒有散去,反而比之前濃烈了幾分。
「嗯,還真是!……這梅花釀果然名不虛傳!」
這麼說著,安歌覺得微微的暈眩之感,腳步竟有些虛浮,已經走近了軟榻,一屁股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