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盛情難卻
安歌接過請帖，手指微頓，心裡卻自有一番思量，真不愧是長公主府的請帖，質感一上手便能感覺到與眾不同，而光這請帖裡面用來書寫的紙箋便價值不菲，不是尋常人家能輕易用到的，果然如傳聞中的一般奢侈矜貴！
安歌快速瀏覽了一番請帖，大概意思就是，如今正值梅花盛開的好時候，各位夫人小姐若是沒事便來一起賞賞梅，喝喝茶，促進促進一下姐妹情誼巴拉巴拉。
安歌心裡卻是暗自吐槽，這古人可真是愛賞花，秋天菊花開了要賞菊，冬天梅花開了賞梅，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陶冶情操？
「歌兒對長公主可有所了解？」
庄扶蘇一直看著安歌的神情，見她瀏覽完手中請帖，只微微垂下眸子，神色仍舊淡然，便挨近了些好奇的問道。
安歌合上請帖，搖了搖頭，一臉懇切的說道：「還請王妃指點一二。」
其實她對這位傳說中的長公主還是了解一二的，不過都是從一些正史記載中得來的信息，這些信息在安歌看來不過只能當個參考，算不得數的。
庄扶蘇見安歌如此實誠搖頭，先是一愣，可很快便釋然了。
這些年安歌在將軍府的處境她也打聽到了一二，暫且不提之前那種天子舉辦的中秋宮宴，她私下連一場正兒八經的宴會都沒去過，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小姐，能知道多少這些宮闈之中的齟齬與隱私？
庄扶蘇也不準備賣關子，緩緩說道，「長公主乃是先帝幾位皇子公主中最小的一位，名諱靜華，當年下嫁給恭閑親王連東亭，育有一女，乃是明惠郡主。恭閑親王並無實權，可朝中大小官員都要對他禮讓三分，不過是因為靜華長公主卻一直深受皇恩，就連她所出的明惠郡主都跟著沾了光，一出生便受封了郡主。」
「不過長公主自從生了明惠郡主，身子一向不好，太醫言需要靜養，陛下二話不說便將棲霞苑賜給了她，就這一事便讓朝上許多人大為不滿，言棲霞苑乃聖上御用之地，哪是一位公主能獨佔的！於是乎，那些大臣們紛紛奏請皇上收回成命，不過皆被皇上一句話堵回來了。」
說到這裡，庄扶蘇忽的停了下來，莞爾一笑，「歌兒，猜猜陛下說了什麼！」
安歌看著她如此俏皮的神情，不由也笑了笑，手指抵著下巴，故作沉思，隨後回道：「可能是說……咳咳，既然是朕的私苑，朕自然想賜給誰便賜給誰！」
其實所謂的棲霞苑，說白了就是一座皇家御用小別墅，離京都不遠，大約離京郊十幾里的距離。因棲霞苑歷來都是大乾皇帝專屬的避暑勝地，無論是風水還是風景，都是頂好的！更別說裡面最為有名的梅園，更是多少愛梅之人眼紅！
哦，對了，這次賞梅的地點，便是在這座讓人欣羨眼紅的棲霞苑！
庄扶蘇美目驀地瞪大，隨後啞然失笑，指著安歌笑道，「你這孩子，倒是學的像！陛下還真是這麼說的！」
而一旁的向嬤嬤感覺自己都快窒息暈倒了，看著眼前這一大一小毫無顧忌的議論著當今天子，她不著痕迹的看了一下門口，見並沒有其他人路過，心裡也稍安了些。
安歌見庄扶蘇展顏而笑，嘴角也勾起一抹弧度，其實要她說，這些大臣也是活該被懟！本來司馬昭業就偏袒司馬靜華，他有是一個獨斷專治之人，怎麼可能允許底下的人質疑自己的決定呢！
「歌兒聰慧過人！」庄扶蘇看著安歌誇了一句，眼裡凈是笑意。
她今日把安歌叫過來，主要也是想告訴安歌一些關於長公主的事情，縱使這次的邀請拒絕了，那以後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總不能次次都推脫得了，那既然沒有辦法完全避免掉這種宴會，倒不如先了解一些情況，以免事到臨頭手忙腳亂！
過了好一會，庄扶蘇才漸漸斂了神色，又道，「也正因這事，長公主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聖意眷顧，倒是越發的低調起來，這些年幾乎都是在棲霞苑裡休養，連進宮走動的次數都不頻繁了。」
說這話的時候，庄扶蘇神色淡淡，抬手撫上了髮髻，舉手投足之間透著一股清貴尊華。
見狀安歌眼底露出一絲驚嘆，怪不得如鳳臨那般位高權重的王爺能如此專情庄扶蘇，除了兩人之間外人不可插足的感情之外，只怕庄扶蘇的個人魅力也是能牢牢拴住鳳臨的一大利器吧！
定了定心神，飄得有些遠的心思重新回到庄扶蘇說的話上面，安歌這才想起自己印象里確實沒有司馬靜華這個人，雖也知道一些關於她的事情，不過也是隻言片語，便是她的長相安歌也是毫無印象的。
「靜華長公主……」
安歌輕聲重複了一聲，隨後大膽而直接的問道，「王妃，這位長公主為何能如此受寵？」
據她所知，先帝一共育有七子，傳聞先帝屬意的繼承人並不是司馬昭業而是如今的安親王司馬昭文，可不知為何最後的贏家是天啟帝。這也側面反映了那次的皇位爭奪是多麼的慘烈！
皇權世家，兄弟鬩牆，互相傾軋，最後成王敗寇，勝利的司馬昭業成了大乾江山新的主人，而失敗的皇子卻命喪黃泉，可最後卻還有位長公主安然無恙，這其中若是沒有些故事，安歌是斷然不信的！
安歌的直言不諱讓一旁站著的的向嬤嬤聽了都忍不住心驚肉跳，瞧瞧抬頭側目看了眼安歌，從她臉上未見到絲毫不妥，暗自唏噓不已，這小姑奶奶可真敢問哪！
庄扶蘇面上也是止不住的驚詫，不過只片刻功夫便恢復了之前淡然的模樣，甚至若是細看還能看出她眼底淡淡的讚賞，安歌能一下子抓住重點真是超乎了她的預料。
「不過是運氣好些罷了。」庄扶蘇唇邊的笑意透著幾分若隱若現的譏誚。
安歌聽到庄扶蘇的話，眉頭微微上挑，這話倒也是沒錯！
「歌兒，你知道這次長公主邀請了幾家夫人小姐嗎？」說著庄扶蘇纖細的十指交疊而握，隨後輕輕放在了膝蓋上，一派端莊嫻靜。
「不知道。」安歌搖了搖頭，她還真的不是很清楚，不過她心裡也有些底，這次就連定遠王府都下了帖子，只怕動靜不會小了！
庄扶蘇轉過頭，眉眼含笑，語氣里透著幾分輕快，道：「只怕這京都之內能叫出名字的，這次都在受邀名單里了！」
安歌一愣，這……果然是大陣勢啊！
「這次的茶話會長公主邀請了很多世家小姐，到底是為何呢？」那張請帖仍被安歌捏在手上，她的視線也落在了請帖上面「長公主府」四字上，明明是先帝最小的公主，最後卻冠以長公主的稱號，這倒是有趣至極！
庄扶蘇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目光也在那個「長」字上面頓了頓，不過卻很快移開，抬手拈起一顆櫻桃，道，「長公主處事一向低調，這次一反常態邀請這麼多世家夫人小姐，只怕是要向眾人宣告一件事。」
安歌視線正巧掃過她指甲上塗著的丹蔲，那鮮紅的顏色甚是顯眼，若是旁人塗這種色彩可能還有些把握不住，可庄扶蘇完全不需要擔心這點，她的手長得本就十分完美，加之膚色白皙，就連原本就晶瑩剔透的櫻桃，被她這麼一拈，似乎也變得更加香甜可口了！
安歌沒有說話，眸光卻是一沉，心裡飛快的閃過一個念頭，想要抓住但卻沒來得及，依舊沒有什麼頭緒。
庄扶蘇轉著櫻桃蒂的手指微微一頓，對上安歌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她，要回來了。」
庄扶蘇說完便將手中的櫻桃放進了嘴裡，細細品味，似乎在吃什麼山珍海味一般。
可安歌卻敏銳的察覺到，庄扶蘇對這位長公主似乎並不怎麼喜歡……
沉默了許久，安歌才出聲問道，「那這次我們要去嗎？」
按照庄扶蘇剛才說的，司馬靜華將京都之內能叫得上號的世家都請了一遍，沒道理漏掉鎮遠將軍府啊！
「歌兒想去么？」庄扶蘇不答反問。
安歌思忖了片刻，沉吟道，「盛情難卻。」
「那就去。」庄扶蘇吐出櫻桃核，擦了擦手，道，「也是，好歹長公主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聽著庄扶蘇意味深長的話，安歌笑了笑，應道，「嗯。」
她也想見識見識這位聖寵不衰的長公主！
……
午後，安歌這剛午睡了半盞茶的功夫，王府門房介生便來報，言道將軍府二小姐來訪。
介生知道這個時間是安歌午休的時辰，也多多少少聽聞了些許將軍府嫡庶兩位小姐的糾葛，他本不欲來打擾安歌休息，但云雪音逼得緊，考慮到王府待客之道，他不得已過來稟告一聲。
守在門口的茯苓聽到這個消息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進了屋子準備向安歌稟告。
剛進屋子，便發現安歌已經坐起了身子，只是臉上神色並不太好。
「小姐，是不是吵到您了？」茯苓有些自責，平日里安歌至少也是要小憩一盞茶的。
「無妨，」安歌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道，「出了什麼事？」
這些天她的聽力被訓練的越發敏銳了，方才門房剛開口，她便察覺到了，不過只聽到了隻言片語，一時間她也睡不著了。
「門房來報，說是二小姐來了。」茯苓一邊拿了外衣給安歌披上，一邊回道。
「雲雪音？」安歌伸手抓住了衣服，眉頭卻不由蹙起，這個時候她來做什麼？
「是，二小姐正在前廳候著呢。」茯苓點了點頭，扶著安歌起身，問道，「小姐，要去見見二小姐嗎？」
安歌任由茯苓替自己整理衣物，沒睡夠、加上還是因為雲雪音打擾了她的好覺，所以安歌還是有些輕微的起床氣。
「去看看。」安歌雖有些不想搭理雲雪音，但是她這都找上門了，總不能讓人直接把她轟出去吧！可說實在的，這些天在王府過得太舒心自在，她差點都快忘了自己還有這麼個便宜「妹妹」。
茯苓聽到安歌的話，便要出去回復了門房。
「對了，茯苓，」安歌叫住茯苓，說道，「你先去探一探王妃的口風。」
雲雪音是打著將軍府二小姐的旗號登門的，加上這裡又是定遠王府，好歹要去問一下庄扶蘇的意思，若是庄扶蘇沒有要見她的意思，那這事就更好辦了！
「是。」茯苓會意，隨後轉身出了屋子。
安歌慢條斯理的收拾了一番，才悠悠朝著前廳走去。
此時雲雪音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她來的時候王府都沒有人出來迎接自己，加上王府下人都跟木頭樁一般定定的站在角落裡，再想到雲安歌就在這裡，雲雪音只覺氣不打一處來。
「小姐喝茶。」站在她身邊的綠蘿忍不住上前一步，端起方才王府丫鬟奉上的茶水遞給雲雪音，以試圖澆滅她的火氣。
「哼。」雲雪音端起茶盞卻沒有喝，只是不輕不重的吐出一句，「王府的待客之道可真是特別啊！」
王府下人：……
綠蘿：小姐又在耍性子了……
沒人理她，雲雪音心裡憋著的火氣更盛了，又坐了一會仍不見人影，她剛忍耐不住要起身去尋人，便聽到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雲雪音循聲望去，只見安歌施施然走了進來。
「雲安歌！」
看到安歌打扮得清麗脫俗，臉色更是紅潤，一看便知道她這些日子過得不錯，雲雪音便忍不住爆發了，臉上閃過濃濃的不滿，問道：「你是不是故意讓我等這麼久？」
面對雲雪音的質問，安歌卻視若無睹，徑自走到位置上坐下。
她這剛一坐定，那廂如木頭人一般的王府丫鬟立刻上前奉茶，笑道，「雲小姐請喝茶。」
那淺笑妍妍的模樣，那細心恭敬的態度，讓雲雪音看的兩眼發直，同樣的一個丫鬟，可她方才給自己奉茶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態度！
兩相對比，雲雪音氣得直咬嘴唇，他們絕對是故意的！不帶這麼光明正大的欺負人的！
剛要發作，衣角被人扯了扯。
雲雪音身形一頓，餘光瞥見綠蘿緊張的沖著自己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來王府前慕楚楚的叮囑，深深吸了口氣，強行壓下心底蠢蠢欲動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