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背後主謀

  「明鏡,你是不敢承認還是不願承認?」


  茯苓上前一步,銳利如刀刃的目光直逼明鏡。


  明鏡垂著頭避開她的視線,複雜的神色中透著一抹決絕,又重複了一遍,「弟子不認識這位姑娘。」這次的語氣比之前更加堅定。


  而一旁彌一方丈對明鏡的脾性甚為了解,看著他的神色便知道事情絕對不簡單,一片清明的眼裡流露出淡淡的慈悲與憐憫,低低的念了聲佛號,「阿彌陀佛。」


  見明鏡不鬆口,茯苓將矛頭直指綠意,神色冷凝的問道,「那綠意,你認識他嗎?」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綠意猛地搖頭,斷然道,「不認識!」


  「是嗎?」茯苓冷冷的看著她。


  瞥見茯苓眼底似有若無的譏誚,綠意忽然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反應過於激烈了,訕訕一笑,開口解釋道,「奴婢這是第一次進皇覺寺,怎麼會認識這位明鏡師父?」


  聞聲明鏡身形微頓,一股濃濃的失落之感油然而生,縱使知道她是逼不得已才這麼說,可他還是止不住的有些黯然。


  安歌的視線淡淡的從綠意身上滑過,最後落在了明鏡身上,嘴角微勾,彎出一抹略帶諷刺的弧度。


  這就是傳說中的英雄難過美人關?


  即便明鏡已經將心思藏得嚴嚴實實,可安歌還是能感受到他對茯苓的情愫。剛聽完了空的講述,她便猜出來,綠意便是那讓明鏡甘情願出家的人,明鏡為了這個心上人甘願放棄身份家世,甚至連爹娘都拋棄!


  這種愛情還真是讓人無法恭維呢!


  安歌的手在桌面上輕點了兩下,神色透著些許不耐,這特么的都是什麼事兒啊!


  正所謂,你在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看你。


  鳳墨離一直注意著安歌,自然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見她嘴角那抹諷刺,鳳墨離的眉頭緩緩皺起,這是怎麼了?

  正在僵持之下,一直安靜的站在旁邊的黑衣男子緩緩走上前去。


  「主子。」


  那黑衣男子遞了塊帕子過來,冷眸瞥了眼明鏡,毫無情緒波動的說道,「這條帕子是在他身上搜到的。」


  「這……」明鏡看著他遞過去的帕子,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的抬手按了下胸口方向,入手卻是空蕩蕩,心裡一震滿是不安,那個怎麼會在他手裡?

  而綠意看見那塊帕子,臉上鎮定的神色也慢慢龜裂,不可置信的看向明鏡,眼中浮現出濃濃的質疑,莫非,是他招供了?


  對上綠意懷疑的目光,明鏡不由扯出一絲苦笑,她就是這麼看自己的么?

  安歌用兩根手指捏住那帕子,輕輕在空中抖開,上面的圖案映入眼中,一對浮在水面上的交頸鴛鴦,旁邊還綉著一個小小的「霖」字。


  若是沒有猜錯,明鏡在出家前的名字里應該有個「霖」字吧!

  安歌將帕子交給茯苓,看向明鏡,一字一頓緩緩道,拋妻棄子,如此真的值得嗎?

  明明沒有聲音,可卻咬字清晰,這一句反問卻如同一記重鎚砸在了明鏡的心上,讓他不由有些怔然。


  是啊,值得么?他忍不住在心裡反問了自己一句,離家數年,他幾乎快要忘了在京都某處宅子,那裡有他的親人!若不是看見帕子上的字,他幾乎快要忘了那個曾被父母寄予厚望的名字,岳霖。


  不經意一張張熟悉的面容浮現在眼前,在自己揚言要出家之後整日以淚洗面的母親,對自己所作所為失望透頂的父親,還有新婚不久卻總是滿面愁容的妻子。


  不知怎地,明鏡忽然覺得眼睛有些酸,原本那些歷歷在目的情景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茯苓將那條帕子接過拿在手中,細細辨認那圖案上的針腳,過了片刻,眼中露出一絲瞭然。


  「明鏡,」這條帕子一看便不該出現在明鏡這種身份的男子身上,但茯苓仍舊明知故問道,「這條帕子是你的么?」


  明鏡沉默以對。


  這時了空忍不住提醒道,「明鏡師兄,出家人不打誑語,你不要讓方丈師父失望。」


  聞言明鏡身形一僵,目光投向旁邊的彌一,只見彌一方丈面容慈祥,眉宇間流露出的悲憫之色讓他心頭一動,低聲喚道,「方丈……」


  「明鏡,」彌一目光溫和,慈愛的看著面前的明鏡,如同在看一個犯了錯有些不知所措的孩子,勸慰道,「莫要一錯再錯。」


  他的聲音悠遠如洪鐘帶著警醒人心的透徹,又如同和煦的春風拂過治癒人心。


  明鏡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做,反而陷入了沉思中。


  見他神色動容,茯苓趁熱打鐵道,「明鏡,這條帕子是你的嗎?」


  「……不、不是。」明鏡只覺喉嚨發緊,說話時視線不敢看向綠意。


  「那這帕子你從哪裡得到的?」


  「別人送的。」


  「誰送的?」茯苓步步緊逼,指著綠意問道,「是不是她?」


  「……」明鏡默然,但這態度卻說明了一切。


  得到答案后,茯苓也就先不管他了,上前幾步,將帕子遞到綠意的眼前,「你方才說不認識明鏡,那為何你的帕子會在他的手中?!」


  「我也不知……」


  綠意剛要反駁,茯苓不給她機會,意味深長的一笑,冷冷道,「你該不會不敢承認這帕子是出自你手吧?」


  察覺到她語氣中的異樣,綠意心中惴惴不安,慌張的看著她,難道,她看出什麼了?


  茯苓亮出了自己的證據,有條不紊的道,「你怕是不知道,這帕子是用的天香絹,乃是織錦樓獨一無二出品,而織錦樓每每做成的天香絹,看似都差不多,實則是有區別的。而這塊帕子所用的天香絹,正是織錦樓專門為將軍府所做的!若你不信,我們可以找織錦樓的人當面對質。」


  「什麼?!」綠意震驚,目瞪口呆的看著茯苓。


  這怎麼可能!她從來不知道天香絹還有此等玄機,與此同時心裡升起一股濃濃的懊惱。


  雲雪音鍾愛天香絹,她在雲雪音的身邊伺候,看多了自然無比欣羨,天香絹綢面細潔雅緻,質地緊密又輕薄柔軟,時間一久她便存了私心。那日慕楚楚特意賞了她一塊天香絹,她為此還高興了許久,沒想到現在竟成為了她無可反駁的把柄!


  見她臉色漸漸變得蒼白,茯苓眼底譏諷更深,繼續道,「這帕子上繡的這對鴛鴦身上羽毛,用的針法是你最擅長的施毛針!」


  聽著茯苓有理有據的話,綠意只覺手腳冰冷,捏著帕子的手無意識的顫抖著。


  「綠意,你還敢不承認?!」


  說著茯苓將手中的帕子扔向綠意,綠意沒有伸手接,任由那帕子如同失力的蝴蝶在空中翩然墜落在地。


  綠意神情木然,看都不看落在地上的帕子,仍不肯承認,「就算這帕子是我的,也不能單憑這點就認定我有什麼問題啊!」


  見她如此厚顏無恥,茯苓忍不住要破口大罵,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強忍住火氣,茯苓冷靜的問道,「綠意,你可知道為何偏偏是你攤上這件事?」


  聞言綠意一時語塞,提防的看著她,「你什麼意思?」


  「因為,」茯苓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貪、心、了。」


  語氣凜然。


  綠意臉色一僵,漸漸難看起來。


  「你本出身良家,被生活所迫無奈自賣為奴,你不甘心可又無力改變這種命運。更何況,你在府里過的並不如意,你膽小怕事卻又愛慕虛榮,曾經因為偷偷試戴二小姐的首飾被二小姐發現,而被狠狠責罰了一通。」茯苓說的話很有技巧,輕易激怒了綠意,又隱隱的將矛頭指向了往背後之人。


  「後來有人找上你讓你做事,你心裡想著翻身的機會來了,終於不用再過這種仰人鼻息的日子了!是不是?」


  「胡說!」


  茯苓見綠意情緒激動,眼裡閃過一抹喜色,但嘴上仍毫不留情,「綠意啊綠意,你既然都做了,還有什麼不敢承認的?難道你是怕失去已經到手的榮華富貴?還是怕被人發現其實你是個自私自利從頭到尾都只愛自己的女人?」


  她的話直白而刻薄,連鳳墨離都不禁側目,他又瞥了眼神色淡然的安歌,不愧是跟在歌兒身邊的人!


  「閉嘴!不要再說了!」


  茯苓的話如同利箭般狠狠的扎進了綠意的心臟,她情緒激動的大叫道,聲音竟有些尖銳刺耳。


  「我說的難道不對么?若不是貪慕虛榮你怎麼會將曾經的戀人拖下水?你若不是想攀龍附鳳怎麼有膽子對小姐下手?」


  「你知道什麼?!我也是被逼的!我——」


  聲音戛然而止。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的綠意臉唰的一下全白了,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無力的辯解道,「我、我什麼都沒做……」


  可這種時候,連她自己都不會相信她真的什麼都沒做了。


  「我勸你,還是坦白了吧。」茯苓緩緩道,臉上卻沒有絲毫同情,因為一己私慾就隨意傷害她人的人,不值得同情。


  聞言綠意雙腿一軟癱坐到了地上,神色頹唐,不知是想起什麼了原本清秀的臉上浮現一抹怨恨,破罐子破摔道,「是我做的,那又如何?世道如此不公,像我這樣的弱女子只能依附在別人身上,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控不了,我還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嗚嗚……」


  說到最後她崩潰得失聲痛哭,沒有人上前安慰或者責罵她。


  明鏡一臉五味雜陳的神情看著眼前的綠意,明明還是那個他牽腸掛肚之人,為何現在看起來竟覺得有些陌生?

  「大小姐!」哭了一會,綠意眼裡閃過一絲恨意,既然事情敗露了,那索性就讓她抖個乾淨吧!反正她們也沒讓她好過!

  「大小姐,我也是被人逼的!」


  「是誰逼你?」


  「慕姨娘!是慕姨娘!」綠意毫不猶豫的供出了背後之人。


  聞言安歌眼眸微斂,遮住了眼底的波瀾,果然是慕楚楚!


  「你說是慕姨娘指使你,有何證據?」茯苓一臉凝重。


  「有!」說著綠意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安歌,見她臉上喜怒莫辨,心裡有些不安,但仍老實交代道,「慕姨娘讓奴婢給大小姐下的葯,那葯奴婢留了一點藏了起來。」


  「還有呢?」茯苓居高臨下的睨著她,「誰知道這葯是慕姨娘給你還是你自己的,沒準是因為你怨恨慕姨娘所以栽贓嫁禍的。」


  「不不不,奴婢怎麼敢!」綠意連連搖頭。


  「那葯確實是慕姨娘親手交給奴婢的!在來皇覺寺前兩日,慕姨娘突然找到奴婢,讓奴婢給大小姐下藥,奴婢一開始哪裡敢答應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只是後來,慕姨娘她……」


  「慕姨娘威脅奴婢,說若是奴婢不按她說的做,她便要將奴婢賣給莊子上的老福頭!」


  說到最後綠意有些歇斯底里,臉上更是充滿了厭惡之色。


  那老福頭是什麼人?


  皮膚黝黑,五官奇醜無比,身形矮小又常年佝僂著身子,加之瘸了半條腿,看上去簡直像個先天侏儒!更重要的是他的年紀足夠當她爺爺了!聽莊子里的婆子說他已經娶過三任媳婦了,可回回都離奇死去,府里的嬤嬤丫鬟私下都在傳,說是因為他有特殊癖好才將她們活生生的折磨致死的!


  可慕楚楚竟然威脅她,若是她不按照她說的做,就會將她的賣身契交給老福頭,生死不論!


  每每想到自己有可能會被賣給那樣齷齪噁心的人,她都忍不住想吐!

  「憑什麼我就要嫁給那種人?只因我身份低微,就不把我將人看待嗎?我也是爹娘生養的啊!」


  「嬌嬌……」


  原本還有些怔然的明鏡聽到她的哭訴不由上前一步,作勢要去扶她,低低的喊了聲綠意原本的閨名。


  「住口!別叫這個名字!你口中的嬌嬌早就死了!」


  綠意一口打斷他的話,臉上神色顯得有些猙獰,含恨道,「岳霖,你別在這裡虛情假意!你比她們任何人都可惡!是你,是你在我最無助最難過的時候又在我心上狠狠的插了一刀!」


  「當初你娘讓你娶別人你為何不拒絕?我讓你帶我遠走高飛的時候你是怎麼回我的?你知道你成親那日我有多心痛么?我爹娘因病去世,我一個人孤苦伶仃被人欺負的時候,你正在與你那新婚嬌妻吟詩作畫好不快活吧?」


  「若是你爭取一下,我何至於落到今天這般地步?」


  聽著綠意一聲聲的質問,明鏡不由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失魂落魄的看著她,他,也是身不由己啊!


  不理會綠意與明鏡兩人之間的愛恨情仇,茯苓皺眉問道,「所以你便答應害死小姐?」


  「害死?」聞聲綠意轉過頭,淚眼婆娑的看著安歌道,「我,我沒有想要害死大小姐,那只是普通的迷魂藥,最多能讓大小姐不能發出聲音,可我也沒想到,客房竟然會起火!大小姐,您要相信我、奴婢啊,奴婢雖起了貪心,但絕對不敢下毒害您性命啊!罪魁禍首是慕姨娘啊!」


  安歌對上她的視線,手指不住的輕敲桌面無聲道,你有何證據證明,這一切都是慕姨娘指使你的?


  「證據……」綠意苦思冥想了許久,終於,「對了,奴婢想起來了!」


  「就是在您從王府回來的時候,」她眼前一亮,急急道,「有一次,奴婢曾無意間撞見過慕姨娘與一個陌生男子暗中談話,雖然那晚天色昏暗,但奴婢看的很清楚,那男子右手缺一節手指!他們還說,您若是死了,二小姐便是將軍府唯一的小姐了!」


  右手缺一指!竟又是他!


  聞言安歌眸光一沉,望向鳳墨離,正巧他也看了過來,兩人均看清了對方眼底的深色。


  「大小姐,奴婢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言!」綠意跪行了幾步,離安歌近了些,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奴婢一時鬼迷心竅,釀成大錯,求大小姐饒命啊!」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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