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私宅
朱瑾臉色一黯,「是的,是沐傾城偷襲了太守府……」她說的咬牙切齒,卻毫無辦法。
儘管知道沐傾城偷襲了他們,可眼下並不能拿沐傾城如何。
劉裕顫抖著雙手,想起城樓上那個明如珠玉的臉,忽然心口抽痛起來。他怎麼竟不能殺了她!
他滿目血紅地靠近,站在錦公主跟前,蹲身下去,輕輕撫摸著孩子冰冷的襁褓,「兒子……」費了多少心血,才有了這樣小小的一個孩子,自打孩子出生,他和錦公主的夫妻關係才有了緩和。他們一家三口,剛剛才過上了和睦溫馨的生活,剛剛才有了對美好生活的期盼,剛剛才有了無限的憧憬,忽然就落得這樣結局。
他眸光中凝著沉痛和哀傷,低低道:「錦兒……我……你……」說著話,竟是哽咽了咽喉,愣生生吐不出一個字。有大顆的淚水滾落下來,砸在地板上,消失在亂糟糟的血跡中。
但淚水也終歸只有一顆,便在他的眼中消散於無形。
他緊緊抱著錦公主,不再多說一句話。無聲的陪伴很快喚回錦公主恍惚的意識,她獃獃地轉過頭來,瞧著他俊朗的臉頰,足足愣了許久,倏地未語淚先流。
一滴一滴落下來,砸在他的鎧甲上,砸在他的佩劍上,砸進他的眼中,也砸進他的心上。
他還沒出聲,她已經先驚怒道:「是沐傾城!」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個名字,又悲憤道:「沐傾城……」終是泣不成聲,淚流滿面。
他沒有動,死死抱著她的身子,輕聲寬慰,「我一定會想方設法殺了他們的。錦兒,不要哭,相信我……」
她被他抱在懷中,像是一隻即將凋零的花兒,又像是一片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枯葉,剎那間嬌弱不堪起來。往昔女武神的模樣蕩然無存,仿似又成了廣陵城中歸香苑的舞伶。
靜默了片刻,便見她垂下眼帘,緊緊地盯著孩子烏黑的臉,秀眉凝成一股繩,「殺了她……我一定要殺了她……」
說到最後,女武神的光芒突兀地爆發出來,一掃先前的頹喪姿態。
一場偷襲,將小公子與父母天人永隔。分明是要做天子的孩子,卻在一夜間一命嗚呼,離了塵世。劉裕與錦公主還未來得及給孩子辦理後事,便遭遇了公子玄的再一次襲擊。
襲擊他們的人是王七爺。
幾乎可以斷定,公子玄與沐傾城這一對狼心狗肺之人,是想要將他們驅離出建康府,讓他們永遠滾出權力的中心。但劉裕也不是等閑人等,雖說錦公主受了莫大的打擊,一蹶不振,但他卻剛好相反,戰鬥力強悍到令人髮指。
王七爺的人馬沒能將他殺退,反而是他領兵將七爺的人馬重挫。不僅如此,他甚至一路追擊往七爺的府邸桃花園,將守在桃花園外的人殺了個屁股尿流。
七爺不敵,利用強大的火器據守桃花園,他這才退去。
他威風凜凜地回去太守府,總算提升了一些氣勢。
他當然不會搬出建康府,不肯將此地白送給公子玄。他在太守府外設了具馬樁,挖了戰壕,修建了掩體,時刻準備與公子玄決一死戰。
公子玄沒有再來。
劉裕和錦公主終於得到了片刻的喘息,當即為小公子操辦後事,又往皇宮請傻子皇帝來參加悼念會,完完全全將傻子皇帝當做了自己人。可惜,人還沒進得皇宮,就見皇宮禁衛軍加了數倍,人人威嚴肅穆,長劍直指宮外。
誰若是膽敢闖入皇宮去,這些御林軍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將人全力絞殺在當場。
劉裕一時有些呆了,本就是喬裝打扮而來,又不知道皇宮此刻是什麼情形,只好撥馬轉頭離去。剛要一抖韁繩,卻聽得斜刺里跑出來一人,高聲道:「劉太守……」
這人穿著尋常的百姓衣裳,戴著寬大的斗笠,根本看不清楚臉面。但說話的聲音,他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他回頭看過去,就見小卓子笨拙的跑過來,戒備緊張地抬頭道:「劉太守,您這是要進宮?」
廢話,他當然是要進宮。可小卓子穿成這樣是為了什麼?
他眸光閃爍片刻,問,「卓公公這是為何?」
小卓子勉強一笑,鬆懈了半分戒備,愈發拉低了帽檐,低聲道:「劉太守請跟咱家來。」
小卓子是傻子皇帝的心腹,既然這樣招呼他,自然有道理。劉裕跳下馬來,將馬韁給了身旁的劉浩軒,跟上了小卓子。
誰知這卓公公站定了腳步,瞧一眼他身後的劉浩軒和趙林,緊張兮兮道:「劉太守,只能您一個人跟咱家走。您這哼哈二將,還是別帶了。」
劉浩軒和趙林面面相覷,停了下來。
劉裕揚揚手,吩咐二人退下,他一個人跟著小卓子左拐右拐消失在皇城根腳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二人總算在一處富麗堂皇的宅院前停了下來。但見那庭院簇新,屋瓦青黑,粉牆上還繪著吉祥的圖案。一觀,便知道是普通的富貴人家。
這是哪兒?
劉裕心中有疑,卻不好多問,只等小卓子敲門。門房很快開了門,站在門口恭候二人進入。
劉裕打眼一瞧,卻見這人生得一板一眼,威嚴英朗,乃是十足的一個武士。雖穿著門房的衣裳,卻不容許人小覷。
他一怔,瞧著這門房不由得呆了呆,小卓子已經進門了。
穿過高大的照壁,便是一條寬闊的青石大道,直通正院。劉裕抬頭左右一瞧,只能林木蔥蘢,屋舍精緻,倒也不大,心知這不過是個尋常的宅子。
沿著青石大道進了正院,再進二院,又穿過抄手游廊,見了假山亭榭,總算是在一處屋舍前停了下來。小卓子匆匆上去通秉,還未多說什麼,就見一人神秘兮兮地跨出廳門,沖著他望來。
看清那人的臉面,劉裕不由得一僵。
是傻子皇帝。
森嚴,守著的御林軍足足有兩萬人,可傻子皇帝竟然沒在皇宮裡,而是在這裡。
但看外間的景象,居然也沒什麼護衛把守,更沒什麼便裝的放風人。若真被有心人曉得,怎麼死在這宅子上也是未知。劉裕忙幾步迎了上去,道:「陛下,您怎麼在這兒,可教末將好找。您放著皇宮不待,卻在這裡窩著,萬一出了什麼事兒,可怎麼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