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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8章 未亡人的訣別

  俆道覆聞言神色錚然,「司馬元顯已經出兵,劉裕之危箭在弦上;南朝時局正是扭轉變動時,我豈能掉以輕心。」說得此處又輕嘆了口氣,「錦公主又事發連連,為情所困;我多次請沐傾城回到錦公主身邊,她都是拒絕,只怕其心有變。」


  「自從淝水一戰後,錦公主已經不是從前的錦公主了。國破家亡,情人心異,或多或少,她都有了些變化。」採桑抬起眼帘,細細留意著俆道覆的臉色,不緊不慢的說著,「到底是女子,難免為紅塵所累。」


  「司馬元顯已經和劉裕撕破了臉,我留在這裡意義不大了。」俆道覆撇了一眼身旁的義女,沒有接她的話。天錦是他最得意的學生,他將一顆心都刨給了她,費盡心力的塑造她。他不希望她的身上有一點瑕疵,更不願聽到有人說她的不是。


  採桑神色微動,突然感到自己說了一句很愚蠢的話,然而俆道覆的話不由得又繃緊了她心頭的弦,「義父要離開驃騎府嗎?」


  「嗯。」俆道覆點了點頭。


  他與司馬元顯向來不和,司馬道子掌權時還是非常信任他的,為此他曾在這一方府邸里獲得消息無數。


  更是無數次的影響大局的走向。後來司馬元顯掌權后,便慢慢疏遠了俆道覆,培養了自己的心腹。一則,在旁人看來他就是司馬道子的人,雖然那是他的父親,但權力爭鬥中沒有親情。二則,司馬元顯對他也早有懷疑,已不止一次的派人跟蹤他。


  現在司馬元顯已和劉裕分庭對抗,他也該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義父是要迴流年記嗎?」採桑按捺著內心的波動,緩緩問著。


  俆道覆輕應了一聲,「我會以身體不適搬出驃騎府,如此司馬元顯也會明白我的用意。你是我的義女,此後司馬元顯多半會排斥你,但我不能帶你走。你必須要留下,想盡辦法的保住自己,接近司馬元顯,繼續探聽消息。」


  「採桑明白。」


  雖然只是懷疑,但司馬元顯一旦知道俆道覆倒戈了劉裕,以他狠毒的手段又豈能叫採桑有好日子過。而她的好義父只是叮囑了一句「想盡辦法的保住自己」,便是對她的全部安排。


  是了,整個驃騎府就數採桑這枚暗子最好用。為了他的寶貝學生,為了他寶貝學生的虞美人組織,犧牲一個義女又算得了什麼。


  採桑心涼得透徹。她的義父她是知道的,為了成就大業,對眾生都太過無情。這世間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偌大的棋盤,而虞美人組織里的人對他而言,都是棋子。只要時局需要,無論是誰,又種用途,他想做在哪就落在哪。


  哪怕一開始就為了犧牲而落,明知道是有去無回,他也從未眨眨眼。


  採桑握著茶杯在手心裡輕輕旋轉,雖然涼意徹骨,但她還是鬆了一口氣。


  「好了,我現在去流年記一趟。」俆道覆側過身,一副欲走的模樣,又急著叮囑道,「你幫我收拾一下東西,派人送過去,沒什麼事我就不回來了。」


  「是。」採桑低了低頭。


  再抬首時,俆道覆已經轉身而去了。


  採桑站在花叢邊,凝望著俆道覆離去的身影,默然紅了眼眶。她深深的凝望他,連眼都不願眨一下,死死的鎖住他的身影。


  那不舍的神情宛若訣別。


  好像此番離去,就再也見不到這人了。


  「義父,你好自為之。」採桑握著空杯在無人處低喃,淚水悄然而下,好像在送一位永別的人。


  賀城在建康城旁邊,如果連賀城都被攻下來的話,可想建康城裡的老頭子們會急成什麼樣。此刻說不定就在商議著是戰還是逃了?


  也虧了劉勞之能想出這主意,且不是要嚇死朝堂里的那幫人。


  不過,這主意真的是他想到嗎?


  劉字旗下,北風陣陣而過,襲卷著腥血味飄到很遠的地方。


  戰場的前線,副將趙林殺紅了眼,他就像一頭貪婪饑渴的浪,嗜血的成癮。一刀一人頭,面目猙獰如鬼。


  戰線的後方,劉裕坐在馬上戎裝緊緻,腰身挺拔如刃,目視前方戰況。


  他被司馬元顯趕出了建康城,自然不會如他所願與桓玄相抗。


  劉勞之也與他早有勾結,三人看似征戰不斷,實則並沒有爆發出大規模的戰役。


  賀城之戰是劉勞之有意提出,無非是想警示一下朝廷里的人。


  而桓玄也未親自到賀城來迎戰,不過派了五千多來人跑個腿。這樣也好,找個理由將兵駐紮在此,日後對付圍困司馬元顯也方便些。


  「太守大人。」林敬軒勒馬上前,回稟道,「剛剛有人來報,劉勞之以桓玄來犯為由,未曾派兵來協助。」


  「嗯。」劉裕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並不為所動,反而諷刺道,「老奸巨猾,做戲還要做全套。」


  這事劉勞之已在密信里和劉裕談判妥當,不會派兵來支援。劉裕作為先鋒上了戰場,自然也不會再想他過來。


  沒想到他還特地派兵來知會一聲,這謹慎的模樣,生怕劉裕倒打他一耙似的。


  「劉勞之行事極為謹慎,說到底他也並未完全相信我們。」林敬軒牽著馬守在旁邊,同樣目視著前方戰役,看到同僚殺敵狠烈,不由得皺起眉頭。


  趙林早知道桓玄與劉裕目前是盟友關係,可下手卻是毫不容情,一刀下去必是鮮血淋淋,極為可怖。


  劉裕看著戰局差不多,便向旁邊的人揮了揮手,示意下令放敵軍撤退,「劉勞之生性多疑,這也是環境使然,若不是行事極為謹慎,他也未必活到今日。這也是他的生存之道,不必在意。」


  「可是有這般冷冽的盟約,我反倒不安了。」林敬軒輕哼搖頭。


  劉裕知他心思,何況他也是磊落之人,不喜與勾心鬥角之人為伍,便也道,「你不必把他當成盟友,他也沒有盟友。」


  林敬軒聽聞劉裕這番態度,心裡也就有了底。他深知,有些人即便同路前行,也不會成為朋友。


  「啊,我們又贏了。」此刻在旁邊揚聲大叫的是位年輕士兵,他負責扛旗,腰間配著大刀,正聚精會神的看著前面的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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