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番117 遠去的愛人
這原本不過是紫琦隨口的一句話,卻在往回很長的一段日子裡被自己一遍遍的回憶。他很矛盾,到底該不該後悔告訴拓跋珪關於熙寶的一切。
如果沒有說那些話,說不定他們就不會相遇。
或者以拓跋珪當時的性子,就算遇到了也一定不會理睬熙寶的。
那天他突然來了興緻,要約熙寶和拓跋珪出來遊園談天。
紫琦最早就到了,在亭子里期許的等著他們。然後就是熙寶,那天她很開心,看得出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才出來的。衣裙素雅精緻,整潔的髮絲點綴著小花,可愛又動人。看得年少的他心裡暖暖,跟著打招呼時臉都紅了一下,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然而這樣的窘迫一直維持到拓跋珪的來臨。
他一身黑色緊緻的衣裳,風姿勃勃,整個人的身影還隔著樹枝影影綽綽的時候,熙寶就興奮的跑出了涼亭。
「拓跋珪……」她輕喚了一聲,美悅動聽。轉身就跑出了涼亭,歡樂無比的向拓跋珪走去。
她的臉上泛起一絲暈紅,看上去真是動人。可惜,這份動人是不屬於紫琦的,就連今日的精心打扮都不屬於紫琦吧。
那一瞬間,紫琦心裡泛起百種情緒,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至少,懵懂的他突然明白,他喜歡熙寶……
他喜歡這個女孩子,也許很久之前就喜歡了,但是他不知道。等到知道的時候,她已經走向了另一個人。
而那個人,在昨天的時候,他還在他面前描述女孩的一顰一笑。
真的太諷刺的……
「紫琦。」
「紫琦……你怎麼了?」
他們還若無其事的樣子。
那一瞬間,紫琦是生氣的,他握緊了手,想一拳砸在拓跋珪的身上。
但最終,他還是揚起了嘴角,「沒、沒什麼……」
如果隱忍的話,至少他們還是朋友!
再後來,紫琦就沒再拓跋珪面前提起熙寶了,倒是拓跋珪,時不時的會說上兩句。
有時紫琦還是會安慰自己的,時間總是摻雜太多的不確定因素,他們未必會在一起。那一刻,紫琦的心蒙上了一層陰霾,他甚至有些慶幸自己的身份。相比之下,熙寶公主嫁給自己的可能性會更大吧,拓跋珪畢竟是個質子。
可惜,他似乎永遠都比拓跋珪慢一拍。
等他想到這些的時候,拓跋珪已經跟他說,要娶熙寶的事情了。
他找了幾位大人,幫他向陛下提此事。那一刻,紫琦終於明白,自己和拓跋珪之間差了什麼。
他沒有那種強烈的攻擊性,他溫柔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冷靜的心。他總是瞻前顧後,所以不管他再怎麼聰明,策劃得再好,他都會比拓跋珪慢一拍。
「那好,祝福你……祝福你們。」
祝福是真心的,也許自己真的不合適熙寶。如果能看到熙寶開心,能看到自己的兄弟開心,他也會真心的祝福。
即便再捨不得,他的良知也不允許自己有任何不軌的心思。
就在他默默準備為他們送一份大禮時,熙寶被苻堅帝隨口許配給了慕容沖。一個從來沒走進過熙寶生活的燕國質子,因為燕國殘兵的一次冒險行動,慕容沖便一躍而進進入了苻堅帝的名單,並將拓跋珪拒之門外。
結果,她沒有成為他的女人,也沒有成為拓跋珪的妻子。猝不及防的,她就成了另一個人的未婚妻,真是造化弄人啊。
有時夜深人靜時,紫琦也會一遍遍的勸自己——放下吧,該放下了。可是,沒有用,他騙不了自己。他甚至不確定勸拓跋珪離開,是真的為了拓跋珪,還是為了自己。
人只要活著,私心就無處不在。
寒風微微扶動,紫琦看著熙寶含笑,「不管怎麼說,你也是這城裡的人。」
他們之間已經不能再向從前一樣,肆無忌憚的言語,玩笑。現在每說一句話,都要斟酌一下,有沒有越軌,有沒有冒犯的地方。
熙寶揚了揚嘴角,但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神色低斂下來,「可惜……我不能像她那樣舉槍上陣。」
紫琦側過臉,想起那位炫彩奪目的女子,怕是再也見不到了。「你沒有必要總想著她,她已經走了。你也不需要活成她那樣,那樣的生活或許並不適合你。」
「我曾經也是非常仰望那樣的生活的,直到她被心愛的男人騙到血染家國,我就再沒辦法羨慕她了。」熙寶雙手在膝上緊緊握著,「她一定悲恨極了。」
那天姿神品一樣的女少帥,也敗在了一個男人的手裡,這大概就是劫難吧。
紫琦目光寧靜,溫和的看著熙寶,緩緩開口,「熙寶……你會比她更幸福的。」
會嗎?
一想到慕容沖相敬如賓的樣子,她甚至能想到自己以後在每個清冷日子裡煎熬的模樣。
熙寶吸了口氣,緩緩吐出,目光遙遙的看向天空,輕聲道,「但願吧。」
紫琦走了以後,祥和宮就再也沒來過人了。楓凰每天都會帶來長安城外的消息,戰況就像這個嚴冷又漫長的冬天,終於漸漸退下了。
羌族被慕容氏和太子聯手攻擊,已經落了下風。天錦依舊沒有消息,反而因為戰爭的原因,虞美人落在南朝的姐妹一一都失去了聯繫。
熙寶總是想著拓跋珪的事情,他有機會離開,卻放棄了。那天他特地來的祥和宮,就是想帶她一起走的。如果當時她沒有婚姻在身,如果家國沒有遭難,或許她就真的走了。
可惜,事與願違。
如果不知道這件事,熙寶也不會在意,但既然紫琦都已經過來再三拜託,她也不能坐視不理吧。
不過……這個類似於你走吧,我不會跟你走的話,該怎麼當面說了?
熙寶走出祥和宮,在拓跋珪的宮殿附近轉了三圈,最終沒有踏進去。可是她不知道,在宮門院內,有人一直默默的站在紅門內側,遠遠的看著她踱步徘徊。
一扇門,就是兩個不同的天地,一個進不來,一個出不去。我望著你,你也望著我,可我們都不知道,我們曾彼此相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