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拒婚
當眾拒婚這種事情,很是讓人難堪又下不了台。
程玉瑩極盡克制,才沒有讓自己當眾哭出來。可她眼角的餘光,掃到自己紅艷的衣裙,突然就覺得自己從頭到尾就是個笑話。
場上一片寂靜。
劉該的目的,既已達到,便不再開口。
坐於蕭氏另一側的劉道規,憐惜地望著程玉瑩。他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就在這時,場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不好啦,不好啦,叛軍打入丹徒啦!」
「叛軍」兩字就宛如一錘重擊,直搗人心。在座眾人紛紛站了起來,驚惶無措。
就在眾人注意力都被叛軍吸引而去的時候,程玉瑩緊繃的神色漸漸褪去,在無人注意的時候,悄悄起身。
她急需要快點換下這套可笑的衣裳。
她越走越快,轟鬧的聲音漸漸遠了,她強忍著的雙眼,已然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淚水模糊了她的眼,迷了她的視線,她擦了又擦,卻怎麼都擦不幹凈。
她的裕師兄,終究還是離她而去……這一回,是再也等不回來了。
*
打入丹徒的叛軍無疑就是孫恩。
浣風樓上下陷入了空前的緊張,方才還是你來我往,暗潮洶湧的壽宴,這會兒卻是要摒棄嫌隙重新坐在一起商議禦敵大事。
丹徒只是一個小小縣城,孫恩來勢洶洶,那並不算牢固的城防,已是搖搖欲墜。當地的官府兵力實在有限,哪怕對浣風樓有諸多的不滿。到了這要緊的關頭,也只能拉下臉面,登門而來。
天錦自然沒有參與。
從壽宴上回來后,她便召來朱瑾,細細問了些情況。
「公主放心吧,這丹徒縣是取是留,孫恩會有分寸的。」
天錦所擔心並不是這個,南朝廷派了謝琰來對付孫恩。萬一他趁此機會,從後方夾攻,孫恩必會吃虧。
此戰不宜久拖。
「本宮有一事交待你去做,附耳過來。」
朱瑾立即上前……末了,一臉肅重道:「眼下全城戒嚴,消息怕是不好傳遞。不如等天黑了屬下親自出城去辦。」
「也好,小心行事,莫讓人發現。」
「屬下明白。」
*
當夜朱瑾便出了城。
此次孫恩攻打丹徒,正是應了虞美人的要求。對孫恩來說,他與虞美人之間不過是互惠互利,談不上忠誠與道義。他意在攻取會稽,集結更多的兵力,抵抗朝廷,故而大部分的兵力依舊被留在上虞,只領了千乘之騎前來做做樣子。
天還未亮,孫恩便親自挂帥,將聲勢弄得十分浩大。僅管如此,已經叫當地的官府和百姓們徹夜無眠。
外頭的吶喊聲一陣高一陣,浣風樓議事堂內的燈火一夜未熄。竟是為了選取誰為主帥而折騰了一夜。
此時的劉該臉色十分難看。
城外嘩變,讓的措手不及。浣風樓內,也十分的不順利。
自蕭氏病後,態度大變,這一回更是絲毫不給他面子強烈要求劉裕來帶領浣風樓迎戰。
劉該十分清楚蕭氏的目的,他當然不可能讓劉裕有任何倔起的機會。便以劉裕不得人心為由,推薦心腹范聞秋來負責。
丹徒縣令是個貪生怕死之輩,這個時候毫無任何主張。只知道不斷促催他們快下決定。
外頭的鼓起再一次響起,直擊人心。議事堂內依舊是僵持不下……
這時,堂外傳來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卻是丹徒縣令留在外的官兵,又慌又亂地沖了進來。
「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劉裕猛地站了起來,「不是說暫不應戰,怎麼就打起來了。說清楚,誰領得兵?」
那位官兵跑得太急,這會兒氣喘吁吁,愣地狠呼了好幾口,才答道:「領兵的是位姑娘,是……是浣風樓的人。」
姑娘……在坐諸位齊唰唰地竟都站了起來。
劉裕首先想的便是天錦。他心裡微微一緊,邁開腳風一般地往外而去。
見他的步伐邁的又大又急,面色也不太尋常。劉該心裡頓時想到什麼,當場怒喝:「簡直是胡鬧!」
說罷,竟也是甩袖而去。
被他丟下的丹徒縣令還搞不清狀態,莫名地看向由著劉道規摻扶著的蕭氏,不解道:「劉樓主,蕭氏,你們浣風樓到底是由誰領兵?」
蕭氏大病初癒,又是一夜未眠,此時面色十分不佳,並未接話。反而是劉道規態度謙和的微微一笑,「縣令大人放心吧,有浣風樓在,定不會叫叛攻進城來。」
若說是從前,丹徒縣令未必會將時時受束的樓主放在眼裡。可此刻,見終於有人應他的話,便彷彿像是揪住了一顆救命稻草。
「如此下官可就全仰仗浣風樓了……」
蕭氏冷笑,心裡暗罵一聲狗官,示意劉道規扶她出去。
走出議事堂,蕭氏便有些支撐不住,身子顫巍巍地晃了晃。
「母親,可還好?」劉道規憂心忡忡地看著她。
蕭氏心裡說不出是種什麼滋味來。她既是欣慰兒子的孝順,又暗惱他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昨夜若非她一力頂著,這浣風樓的兵權,便會在這一夜之間全完落到劉該手中。
屆時,他們母子該當如何?
蕭氏不悅地推開他,往前疾走了兩步
劉道規放心不下母親,連忙追上來。
蕭氏惱道:「這個時候,你不去前面主持大局,跟著我做什麼!」
「可是母親身邊沒人,阿則放心不下啊。」
「不是還有玉瑩,去把她叫來。讓你兄長幫著你,凡事千萬不可露出怯態。」
「母親……」劉道則微微遲疑。
「去啊!還愣著做什麼!」蕭氏真真是恨鐵不成鋼。
「好好……我這便去,母親別惱。」
「記住,聽你兄長的!」
劉道規連連應下,心裡卻是前所未有的慌亂。早沒了先前依在蕭氏身邊,寬慰丹徒縣令時的從容。被蕭氏一喝,他儼然沒了主意,無頭蒼蠅似的,在原地轉晃了兩圈,總算找到了正確的方向。
蕭氏疲憊地嘆了口氣。不怪劉該的野心日漸壯大,即便是她這個做母親的,這會兒也終於對自己的兒子死了心。
當年她的私心,逼走了繼子,保住了自己的兒子,可到頭來終究還是遭到了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