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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當下

  目送謝琰的身影消失在門邊,天錦臉上的笑容頓時散得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決然的冷意。


  她若有心要殺謝琰,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從她清醒過來就一直想著,她所承受的一切,該如何向他討要回來。


  直到看到他的那一瞬間……


  她想,殺了他,真是太便宜他了!她要毀掉他的所有,一如當初他對她一樣。


  所以他得活著,好好的活著!

  「公主。」朱瑾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身邊,憂心忡忡地看著她,「公主心裡不痛快,不如讓屬下將此人趕走?」


  天錦面無表情,「不必了。」


  她算是死過一次了,沒有什麼不能忍隱的。


  朱瑾又道:「這裡已經被發現了,我們是否該換個地方?」


  天錦終於將視線收了回來。她略有深意地看向朱瑾,「本宮恢復記憶的事情,暫時不要張揚,尤其是在此人面前。」


  朱瑾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貿然換地位,怕是會引起謝琰的懷疑吧。她剛想應下,又遲疑了起來,「駙馬那邊……」


  天錦猶豫了一瞬,很快道:「先不要告訴他,一切如常。」


  朱瑾:「屬下明白了。」


  兩人在院中說話的功夫,屋中養傷的劉裕看到謝琰不請自入,面色十分難看。謝琰也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卻還是直徑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你的傷……」


  他剛一開口,劉裕立即搶聲道:「區區小傷,有勞謝將軍記掛。若謝將軍沒有別的事情,在下想要休息了。」


  說著,作勢就要躺下。


  謝琰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他的腰,用力往上一抬,阻止了他的動作。「你的傷在後背上,當心!」


  劉裕的臉瞬間黑了。


  謝琰仿若未見,繼續道:「劉兄當真要與我生分了嗎?」


  劉裕:「難道在下與謝將軍之間有過深交?」


  他這般口齒伶俐,毫不退讓,縱然謝琰有心想要與他把話說開,卻不知該往何處發力。


  往日種種已經不可更改,他與天錦的那一段刻骨銘心,是不可能抹除掉的。他也不想抹除。甚至……若不是劉裕插足,令天錦為他動心,他甚至想過要重新爭取,要儘力補償。


  他如今連悔過的機會都沒有,可劉裕卻實實在在擁有了天錦。劉裕憑什麼不滿?該不滿的人是他才對!

  謝琰突然笑了,笑聲十分低沉,「劉兄說的是,你我之間的確無法深交。你好好養傷,謝某告辭了。」


  話音將落,謝琰便站了起來。


  劉裕:「謝將軍好走,恕在下有傷在身,不能遠送。」


  聞言謝琰腳下微頓了一下,繼續往外走,「劉兄客氣了。」


  從屋中出來,謝琰忍不住朝後院看了一眼。天錦已不知去向,院子里空落落的,如同他現在的心情一樣。


  他知道,從今往後,他再也找不到理由去接近她了。她與他終究成了陌路。


  心,鈍鈍的疼,刀絞似的。


  *

  傍晚的時候,天錦收到了一份飛鴿傳書。消息是從南朝京師建康發來的,是潘夢鸞發來的平安信。


  晉帝突然駕崩,宮內亂成一團。也不知她施了什麼手段,南朝諸臣居然深信老皇帝是於睡夢中魘崩了。這幫臣子奉行國不可一日無主,正十萬火急的要立新君。


  信到最後,潘夢鸞特地問她,心中是否有了人選。


  天錦不由莞爾。


  就她所知,老皇帝司馬曜耽於享受,沉湎酒色,在子嗣上卻十分單薄。長子司馬德宗雖然早早的被立為太子,卻是個愚笨的太子,並不受司馬曜的喜歡。次子司馬德文倒是不錯,與司馬德宗同出一母,就因為晚生了幾年,錯失了太子之位。


  在司馬德宗與司馬德文之間,後者當為上選。


  潘夢鸞在信中提到,老皇帝尚未來得及立下遺囑,這幫南朝臣子於是分成了兩派,一派認定太子應該順勢即位,一派卻擁立二皇子登基。


  太子黨派認為立儲當立長,二皇子雖然聰慧卻是年幼,況且司馬德宗本已是太子。二皇子黨派則認為太子平庸,不堪重任。


  兩派吵得不可交,一時之間竟無人去管那可憐的老皇帝。


  她的信里寫得詳盡,甚至還提到新皇即位后,她該如何穩固手中現有的權勢。


  天錦看得也仔細,洋洋洒洒一大篇下來,她總算見識到了潘夢鸞鑽研的能耐。原以為她身處後宮,能施展的方向十分有限,卻不想她的手已經伸到了朝堂上。


  天錦對她很是服氣。


  末了,她提筆回信,吩咐潘夢鸞暗中助太子即位。


  這封信發出去不久,辛夷那邊也傳了消息回來。


  陸問果然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很快唆使王恭再次針對司馬道子而伐兵。


  沒過幾天,徐道覆便喜氣洋洋尋了出來。


  「公主之計果然妙哉。那王恭早就看不慣司馬道子執掌朝政時身邊的雞犬都能升天,司馬道子因王恭屢屢犯上,也早已對他起了殺意。新帝還未即位,這兩人就先打起來,不論是誰輸誰贏,兩邊的勢力都會大減。」


  天錦笑答:「他們越亂,於本宮越有利。還請老師盯緊琅邪王府,不可掉以輕心。」


  徐道覆連連稱是。


  他走後,天錦終於閑了下來。


  連日來,她都綳得太緊。現下,所有的布置都在往她預想的方向推動。雖然遲了大半年,但她還是做到了。


  她想:是時候,該向父王請罪了。


  「駙馬怎麼出來了?」朱瑾的聲音驟然在外頭響起。


  立於窗下的天錦下意識抬起頭,一眼就看到身穿月牙白長袍的劉裕。他的傷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朱瑾為了不讓他來打擾天錦,故意在他的湯藥里多加了一味葯,拖拖拉拉到了今日,才終於能下床了。


  一下地,劉裕便迫不及待來尋天錦。


  他已經有好幾日沒看到天錦,明明兩人已經是夫妻了,明明同住一個屋檐之下,見面的時間反而少了。


  這令他不安。


  朱瑾已經走到了劉裕身邊,不動聲色地擋住了他的道。「駙馬可是有什麼事情,不如吩咐我去辦?」


  劉裕一見又是她,面色便有些不善,「我只是想見天錦,你為何總攔著我?」


  朱瑾面無表情,「不是同駙馬說過了嘛,公主病了,正在休息。駙馬若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還是不要去打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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