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逃遁

  叔侄倆剛出門就被叫住,宴上司馬道子不見動作。謝石料到他定有后招,當下警告地又朝謝琰瞥了一眼,站定在門廊下靜等王國寶上前。


  天錦就跟在王國寶身後,一身五綵衣裙分外的引惹注意。然後她就被領到了謝石叔侄面前。


  謝石看到她時,眉頭不由皺了起來,「王大人這是何意?」


  王國寶笑意深深朝著拱手,「這是殿下的一點心思,還請謝常侍笑納。」


  謝石尚未反應,謝琰心中已經震驚。他怔怔抬眼,視線落在天錦半遮的側臉上,一時之間只覺得荒謬不已。


  「荒唐!」謝石神色一凜,身上迸射出一股說不出的浩然正氣。他憤怒的睥著王國寶,「謝某豈是那種色令智昏之人,還請收回去吧,琅邪王的好意,謝某心領了。」


  王國寶一愣。


  萬萬沒有想到謝石會拒絕,剛剛在酒宴上,他不是也挺感興趣的?


  他不由陪笑,「殿下送出的禮,豈有收回的道理。謝常侍就不要為難我了。」


  謝石卻是連敷衍也省了,直言道:「謝某家有悍妻且善妒,琅邪王此番行事便是要害得謝某身陷囫圇啊。」


  「這……」


  「多謝琅邪王款待,謝某告辭。」


  謝石拒不肯收,一副避之不急的樣子,讓王國寶尷尬不已。


  天錦一直沒有出聲,直到此時方才明白司馬道子打得什麼主意。她紅潤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一雙烏黑的寫滿了不敢相信。


  「王大人,你們……」她堪堪開口,謝石叔侄卻已坐上馬車揚長而去。


  「這是殿下的意思。」王國寶沉著聲,將她打斷。


  計謀失敗,令他十分不爽,再看天錦一副無法忍受的模樣,臉色就沉了下來。勸慰的話一句沒有,硬梆梆丟下一句轉身便走。


  天錦身體微微一晃,無力地扶著廊柱,望著他大步邁進銘水居,無情至極。


  怎麼會這樣……


  銘水居內。


  司馬道子半依在梨花木的椅上。宴席間,地方官員頻頻敬酒,他一時高興多喝了兩杯。這會兒酒勁上頭,微微不適。


  聽聞人被退了回來,他唰地睜開眼。


  「他竟拒收了?」


  王國寶面色嚴肅,遞上解酒茶,小心地問:「莫非……他知道了什麼?」


  「呵!」司馬道子神情漸變,眼裡閃過一抹厲狠,「你去想辦法,無論如何也要把人送過去。」


  「喏。」


  司馬道子又問:「天錦的反應如何?」


  「自然是不情願的。」王國寶失笑,「一個孤女,還是任由我們拿捏,殿下放心吧。」


  「話雖如此……」司馬道子想了想,「讓徐道覆去勸勸她,本王不可想中途因她而生變。」


  王國寶眼中微微一閃,「還是殿下考慮周到。」


  「回府吧。」


  ……


  馬車慢慢駛過街巷,車輪滾滾,時時發出「吱吱」的摩擦聲。那聲音一聲一聲敲打在天錦的心口上,悶悶地疼痛。


  琅邪王府就在眼前了,有那一瞬她真想跳下馬車,倉皇而逃。


  前面的馬車已經停了下來,王國寶親自上前扶著司馬道子下車。徐道覆早得了消息,在府前等侯著。


  見狀,便搭了把手。


  司馬道子借著酒意,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又拍拍王國寶的肩膀,讓他放開自己。他便由著府中的侍從扶了進去。


  王國寶得了他的意思,當下站定,與徐道覆說了會話,臨去前有意無意朝著天錦坐的馬車看了看。


  天錦正襟危坐,遲遲未下馬。實則交握在膝上的雙手,被她握著泛白,身體止不住的輕顫。


  「公主。」徐道覆的聲音在車外響起。


  馬車車簾被緩緩掀開,就聽他輕輕一嘆,「下車吧。」


  天錦死死盯著他,「你也知道,是不是?」


  見她不肯下來,徐道覆只得將四周圍的人支走,再撩開衣擺跨上去。


  天錦難掩心中悲憤,「你明知我……你為何要這樣做?」


  阿裕未死的消息,他也已經通過採桑知道了。她怎麼也想到不到,他明明知道她與阿裕是有婚約的,居然還默許了司馬道子的作法。


  「公主莫惱,且聽我細細說來……」


  天錦怒道:「又有什麼可說,我要離開這裡。」


  徐道覆心中微驚,連忙勸阻,「不可啊公主。」


  「無論我是不是你口中的公主,但我與阿裕是拜過堂的夫妻,這是不爭的事實。既然阿裕未死,我還留在這裡做什麼,你不必說了……我是不會這般作賤自己的。」


  徐道覆也有些急了,「公主便是公主,先有國家大義,才能有兒女私情。司馬道子的想將您送給謝石,便是懷著要誣告謝石窩藏北國公主的惡意,這其實正是我們打入南朝內部的好機會,還請公主三思。」


  天錦深深吸了口氣,「大義也好,小情也罷,我早已失去的從前的記憶,怎麼說不是由你……但要讓我委身他人,卻是休想!」


  「公主……」徐道覆還想再說些什麼。


  可天錦已經沒有心情去聽了。


  她起身邁下馬車,朝著夜沉的大街快步而去。


  這些人實在太可怕了,她一刻也不能在這裡待了。今日是想將她送人,誰知道明日又會使出什麼樣的算計。


  還好謝石拒絕,否則她還不知道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之下,竟悄悄被人給賣了。


  她心中感激琅邪王這段日子的收留,這番恩情她自會記在心底,它日有機會必會報答。可她又沒賣身給琅邪王,他們憑什麼擅自安排她的人生。


  這一路上,天錦都異常安靜,實則不過是想找機會離開。更主要的是,她還要確定徐道覆是不是也參與了其中。


  結果,實在太令她失望了。


  枉她對他一番信任,他竟是這樣回報自己。


  她一心只想與劉裕好好廝守,什麼國家大義……對她來說還是太陌生了。


  「公主!」


  徐道覆實在沒料到她說跑就跑,剛才支開了侍從本來是準備好好勸她,不想正好給她製造了機會。他急急追出來,天錦纖細的背影已經消失在夜色之中。


  「怎麼回事?」遠遠地聽到不對,王國寶去而復返,就看到徐道覆那著街角一臉獃滯,他心中一動,驚道:「你將人放走了?」


  徐道覆苦笑,「一時不察,竟讓她鑽了空子。」


  王國寶大怒,「那還愣著作什麼!還不快追!」


  王府里的侍衛很快被調遣出去,徐道覆擔心天錦過於反抗反而受罪,一路跟在王國寶身側,憂心忡忡。


  到處都不見天錦的影子,王國寶更氣了,「徐道長,人若不見了,你可就是壞了殿下的大計!」


  「老道明白。」


  這不是正著急地找著嘛。


  「她不跑遠,應該是躲在附近,再仔細搜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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