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獻計

  儘管被他拽著滿街跑,天錦的興緻卻依舊不高。司馬元顯倒顯得挺高興的,買了不少東西。沒一會兒兩人手上就抱滿了。


  「回去吧。」天錦手上實在抱不下了。


  司馬元顯似乎也意識到抱著一堆東西在懷裡多有不便,這才折身往回走。


  打鬧市下來,穿過一個弄堂,外面便是永安街了。天錦走著走著,就停了下來,目光越過一處掛滿了紅綢的矮牆。


  牆后的水井的邊,幾株虞美人花已經在凋零了,半殘的花瓣少了些嫵媚,色彩卻依舊艷麗。


  天錦就像是被迷了眼一樣,腳也邁不動了。


  察覺到她沒有跟上來,司馬元顯一回頭就看到她站在一方矮牆邊發獃。他下意識朝著掛著門上的匾額看了一眼。


  劉府?這麼殘破的院子也能稱之為府?

  司馬元顯不以為然地往回走,「怎麼不走了?」


  「你看那些花……真美。」天錦朝著水井呶呶嘴。


  司馬元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你沒毛病吧,那是虞美人花,花是有毒的。況且花都謝了,賤花敗枝美在哪裡?」


  天錦沒出聲。


  「走了,天都要黑了。」司馬元顯催促道。


  天錦望著那幾株殘花,暗暗嘆息,不好再逗留下去。一路走過去,她的目光由牆上的紅綢移到那塊不怎麼工整的匾額上。


  匾額上的字寫的龍飛鳳舞,蒼勁有力。在紅綢彩絲的點綴之下,顯得十分喜氣。這樣喜氣讓她不由得想起與劉裕那場婚禮。


  那時紅綢掛滿了整個歸香苑,他一身得體的紅衣,眉眼都帶著笑……可如今,他人在哪裡?


  阿裕……天錦心裡默默喊了一聲。


  正堂內,劉裕倏爾覺得心口一悸,他下意識捂住胸口,目光一抬側著臉朝窗外看去。


  窗外,天色漸漸沉了下去,各家各戶的燈火漸漸燃起。他起身打開屋門,邁步走至水井邊。被精心呵護的花經不起時季的催磨,已然頹敗。他留不住花期,只能守望著這最後的一抹紅艷……


  天錦與司馬元顯回到王府時,天徹底的黑了。


  她擅自出府,採桑從徐道覆那裡回去后不見人,心下是又急又驚,此時正站在王府外翹首以盼。


  等到看天錦,她終於鬆了口氣,語氣間不免責備,「公主,你怎麼擅自出府呢,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


  天錦自知理虧,見她皺著眉頭,臉上不悅,正要開口。偏偏,司馬元顯笑嘻嘻湊上來,「採桑,你為什麼總喜歡叫她公主?既然是公主,她的行蹤哪是你能管的?」


  司馬元顯遊手好閒,不管府中的事情。這其中的利害,他自然一無所知。採桑這樣叫天錦,他一直沒在意,這會兒見採桑這麼緊張,不由眯起了眼。


  採桑一時語塞,好在反應了夠快。


  她鎮定道:「是義父讓我這麼叫的,也是義父讓我管著她的。至於義父的意思,自然是殿下授意的。」


  「是嗎?」司馬元顯看著她的目光漸涼。


  採桑下意識握緊拳。她也說不清自己的語氣為什麼這麼僵硬,只是下意識的就出了口。說完才感覺自己似乎真的逾越了。


  天錦連忙上前,愧疚道:「今日是我的不是,採桑生氣也是應該的……堵在這裡也不像樣,先進去吧。」


  司馬元顯這才收回視線,冷哼一聲,率先邁了進去。


  「採桑……」天錦為難地朝採桑看去。


  採桑接過她手裡捧著東西,目光微垂,輕聲道:「公主想說什麼,我都明白,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這裡的確不是說話的地方。


  兩人才剛踏進大門,身後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油光滑亮的俊馬,長得膘肥體健,急馳到王府前被人緊緊勒住了。馬背上的壯漢,利索的翻下馬,僵繩隨手就甩給了隨行的侍衛。


  「張大人。」


  來人正是張鶴。


  他身體魁偉,身上穿的是件石青色的袍長,一身風塵僕僕的樣子,顯然是從外面趕回來的。


  天錦與採桑站在門后,身影都被黑暗的夜色罩住了。張鶴一時也沒有注意到門後有人,被叫了一聲,才驚訝抬頭。


  「天錦姑娘這是……」


  天錦微微一笑,「張鶴怕是有事情要回稟殿下,我就不打擾了。」


  說著,便朝他服了服身,與採桑緩緩而去。


  張鶴的確有要事要回稟司馬道子,只朝倆人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匆匆朝著昭德院的書房快速奔去。


  書房裡的燈,分外的明亮。


  張鶴一腳邁進去,首先看到的就是司馬道子嚴肅的面孔,王國寶立在案前,倆人正討論著什麼。他連忙垂下頭行禮。


  「殿下,王大人。」


  王國寶:「回來了?交待的事情查得怎樣了?」


  張鶴不敢隱瞞,如實道:「謝石的確在壽陽藏了個人。屬下去查了,此人名叫桓玄,是晉朝前司馬桓溫的之子。」


  「竟是他……」司馬道子皺起眉。


  王國寶連忙問:「殿人,此人有何不妥?」


  司馬道子推開身上的宗卷竹簡站起來,立在窗下沉吟片刻,忽爾心念一轉。


  冷笑道:「荊州桓氏……故吏賓客遍布荊楚各地,其根深葉茂,雖不得朝廷重用,卻也不容小窺。他謝石真是好計策,居然將南郡公拐去了壽陽,其用心之深沉,不得不防。」


  前大司馬桓溫年輕時娶南康長公主,拜駙馬都尉,治荊州,定蜀,攻打北朝名聲漸大,權勢也漸大,后陞官至大司馬,心懷不臣之心被朝廷所忌諱。


  他死後幼子桓玄才五歲,雖然承襲了南郡公的爵位,卻不再被朝廷重用。


  謝石在這個時候與桓氏攪在一起,怎叫司馬道子不氣憤。


  王國寶心中一驚,「難道謝石想造反……可要稟明陛下?」


  司馬道子冷哼:「暫且不必,且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張鶴,此事你繼續盯著,但凡有風吹草動,立即稟。」


  「喏。」張鶴拱手應下。


  司馬道子疲憊地擺擺手,「先退下吧。」


  張鶴不敢滯留,悄悄朝王國寶看了一眼。見王國寶微微點頭,這才放心退下。


  「殿下,壽陽乃是謝石鎮守之地,僅憑張鶴的能力能查到桓氏已是不易了。一旦謝石回了壽陽,恐怕就不好再深查了,還得想一個萬全之策才行。」


  司馬道子心知此事為難,眉頭皺起后就沒再鬆開,「那……依你之見呢?」


  王國寶微微沉吟,心裡突然一計,「殿下覺得美人計如何?」


  「美人計?」司馬道子微愣。


  「殿下府上,正有一位現成的美人啊……」王國寶目含笑意,眼中精光昭顯著算計。


  司馬道子也是擅弄權政之手,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本他就是打算找機會要將天錦送走的。如此一來,豈不是一舉兩得。


  或許……一舉三得也說不定。


  想到天錦那張酷似北朝公主的面孔,司馬道子心中就萌生了一計。


  他嘴唇微勾,漆黑的瞳仁俱是笑意,滿意道:「此計甚妙。」


  王國寶也笑,「不過要想把人順利送出去,還得請殿下配合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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