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二十一)
八月廿四,由「驚星」這一重天的代管龔燁龔理暢主持。
台上布置成醫館的場景,龔大夫正在擦拭著手術刀之類的醫用器具。
這時有一個「驚星」這一重天的教徒扮成病人,嘴裡「哎喲哎喲」,手捂著肚子上台了。
「哎喲我的龔大夫您趕快救救我吧,我都快直不起腰來了。」「肚子疼?你用麻醬和白糖呀。」「哎喲,都這樣兒了就別拿我開心了,趕快找點兒葯給我吃吧。」「看你這樣兒已經不是藥石可以解決的了。」「那怎麼辦呀?」「開膛吧。」「開膛?您可別嚇唬我,我這人膽兒小您又不是不知道。」「放心,我中醫西醫都學過,我還有個特殊的開膛法子。」「特殊的?」「別的大夫給病人開膛治病得先服麻沸散,我不用。」「啊?直接動刀呀?那哪兒受得了呀?」「放心,保管你不疼。」「要是疼呢?」「疼你就叫唄,我會從叫聲的高矮來判斷你有多疼。」「什麼?」「行了,把你的肚子就交給我吧。」「交給你?交給我自己還不放心呢。」「你就躺下吧。」「躺下我就起不來了。」「起不來聽雞叫。趕快躺下,咱們馬上治病。」「龔大夫嘴夠貧的。」
遂病人就在一陣一陣的笑聲里躺在了一張檯子上。
龔燁把衣服給他解開,拍了拍。
「別拍了,保熟。你買西瓜呢?」「你治不治呀?」「啊治治治。您快著點兒吧,難受著呢。」「我可動刀了。」「您可下手輕著點兒,我攢這些下水不容易。」
龔燁真拿起了鋥光瓦亮的手術刀照著病人的肚子切了下去,血當時就流下來了。
台下驚聲驚語連連……
病人還是好好地躺在那裡。
龔燁也是神態自若,拿塊乾淨布把血擦乾淨,從病人肚子里掏出一個燒餅來。
「你晚飯吃得也太急了,嚼都沒嚼就囫圇咽了。」邊說他還邊咬了一口,「火大了。」說完他給擱邊上了。
台下有笑聲傳來。
接著又從病人肚子里拿出一條腸子,「是你的嗎?啊,是豬的。嘿,還沒洗乾淨。」他也給擱下了。
「我說大夫,您擺弄了好一會兒合著就是掏吃的。我到底是什麼毛病呀?」「什麼毛病呀?吃飽了撐的唄。」「啊?我是撐的?那把不消化的東西掏出去就沒事了唄?」「不行呀,肚子撐壞了得換一個。」「換一個?拿什麼換?」「經過多年對醫術的鑽研,我發現一些走獸身上的東西可以換到人身上。」「是嗎?」「啊,比方說你心壞了。」「你心才壞了呢。」「哎呀打個比方嘛,好比你的心得病了不能用了,就找一匹大黑狼的心給你換上。好比你肺也壞了,找條大黃狗的給你換上。好比你腸子又壞了,就找只大公雞的給你換上。你這回是肚子壞了,我給你找……」「對,找只大老鼠的給我換上。多好呀,狼心狗肺鼠肚雞腸我這兒都湊起了。」
台底下哈哈大笑。
「哎呀,跟你開個玩笑你怎麼還當真了。放心,不會用大老鼠的。」「你用大田鼠的我也不要。」「你怎麼就認準我非得用耗子的呢?好好躺著吧你。」
說完,龔燁用刀把病人的肚子「切」去一大塊,還挺方正的,而後開始四下里踅摸,看見那邊有個枕頭,又看了看手裡的「肚子」,點了點頭,把枕頭換過來,塞進病人的身子里。
「還挺合適的。」龔理暢口裡道,「行啦,起來吧。」
病人聽他的,打檯子上起來了,一摸自己的肚子,「嘿,還真不疼了。龔大夫的醫術真高呀。回見回見。」
「欸,別走啊。」「喲,攔我作甚?」「還拽文呢?你給錢呀。」「什麼錢?」「廢話,看病的錢。」「嗨,都是熟人談錢多生分呀。改天請你喝酒,回見唄。」
病人壞笑著趁龔理暢不注意溜出了醫館的門口。
「喂喂喂,得,不但沒賺著錢,還賠一枕頭,以後就得枕著『肚子』睡了。」龔理暢滑稽地表演換來了人們陣陣的笑聲。
沒過一會兒,又一個「驚星」的教徒捂著腦袋上台了,「哎喲我的龔大夫,快救救我吧。」
「您又怎麼了?」「我頭疼。碰上剛打您這兒走的那位,說您能給換身上的東西,實在不行也給我換換。」「那換什麼呢?欸,我那柜子里有鞠球兒,我給你拿去。」「欸!不行!好嘛,我挺大個人頂著個鞠球兒的腦袋怎麼見人呀?我不治了。」「別不治呀,那……我給你針灸總行吧。」「針灸,那行。」「不過我得給你蒙上點兒。回頭你害怕了一哆嗦,我找穴位就不準了。」「我有那麼膽兒小嗎?得,一個大夫一個習慣,蒙上就蒙上吧。」
龔理暢讓病人坐下,把床單撤過來,一抖開跟漁翁撒網似的連腦袋帶身子給蒙上了,然後拿過來一個托盤,上面可不是針灸用的針,是嚇人的錐子、剪子、刀子之類的東西,還有峨嵋刺呢,倒都是帶尖的,可就是沒一樣像是用來針灸的。
只見他把托盤裡的東西一件一件地全插在了病人的腦袋上,還有血流出來呢,等都插完了還問呢,「怎麼樣?不疼了吧,不是誇口,我就是能手到病除。欸,怎麼不說話了?喂,你沒事吧?」
龔燁好像著急了,趕忙把床單給扽下來了,結果全樂了,原來是病人舉著個西瓜讓他插。
演到這裡應該是演完了,扮演頭疼病人的教徒剛要下台又讓龔燁給攔住了。
「喲,攔我作甚?」「怎麼都這句呀?」「你還要看病的錢。」「要什麼呀?還沒真給你針灸呢?」「啊?真扎呀?」
說完這個教徒撒腿就跑。
「回來,我們大夫要把病人的病治徹底……」龔燁邊喊邊追了下去。
台下掌聲中好評甚佳。
該天外族的了。
這回台上布置成了客廳,有張大長桌子,桌上有餐具,應該在吃飯,吃飯的一個一個頭髮、眉毛、鬍子的顏色都不是正經色,三分不似人,七分好像妖,簡直讓人恐懼,有甚者還以為他們晚飯吃的是……
這時,天外族的廣當廣長老上場了。
「幾位老爺,您們叫我?」「你就是廚子呀?我們聽說你在給我們做飯的時候唱歌,那我們不成了天天吃你的口水?」「口水?」
廣長老笑了笑,手一甩,不知打哪變出一個長腿的蠟簽來,把它放穩了又一甩手,變出一根點燃的蠟燭來,把蠟燭往蠟簽上一插,「我唱歌噴不噴唾沫星子燭火會告訴您們幾位的。」說完,他嘴對著蠟燭上的火苗伴隨著曲子唱了起來。
一開口他先來了句「啊……哦……」
第二句他又唱:「啊……哦……欸……」
接著他又往下唱:「啊嘶嘚,啊嘶哆,啊嘶嘚咯嘚咯哆……」
廣長老唱得倒是慷慨激昂、大氣嘹亮、還有高難的地方,可就是讓人聽不太懂,而且聽得心裡上忐下忑的。
只聽得台上那幾位吃飯的直捂耳朵,「來人,懲罰他。」
曲子更換成激烈緊張的。
遂又上來兩個似妖非人的,一人抓廣長老一條胳膊,把廣長老押進了一個立柜上了鎖,且立櫃門上還有個窟窿能露出他的臉。
其中一個似妖非人的拿出一把寬刃的長劍照著柜子的側面就捅了進去,而且不止一把,一連捅了好幾把。
台下的人有驚疑的,卻沒有擔心的,因為廣長老的臉上一點痛苦的表情都沒有。
幾個吃飯的看著挺滿意,還讓他們倆把柜子轉上一圈,等轉完了,其中一個又把劍一一拔出,把門一打開,廣長老連衣服都沒被刺破。
掌聲四起。
「啊……哦……」
「還唱呀?再懲罰懲罰他。」
那倆又把廣長老鎖進一個箱子里,而且還在箱子周圍放上柴火,拿過那長腿蠟簽上沒滅的燭火往柴里一扔給點著了。
吃飯的其中有一個穿著帶帽子的大氅一下跳到箱子上還蹦了三蹦,「看你這回還不死?」邊說邊妖異地大笑,笑聲中他把身子轉了過去背對著台底下,可等再扭過身來台下掌聲就更響了,因為回過身來的是廣長老。
「他是怎麼出來的!」
「啊……哦……」這一句剛出來那一圈火就全滅了。
「再給我懲罰他。」
那倆又把廣長老給押下來后,從箱子里把剛才蹦三蹦的給放出來。
這時一個透明的大玻璃盒子推了上來,裡面滿滿登登全是水。
「把他給我綁上。」
那倆用一根結實的麻繩把廣長老給緊緊地綁上了,一抬肩膀一抬腳把廣長老扔進了大玻璃盒子,而後又拎上個大水桶,把從玻璃盒子里溢出來的水都補充回去,直至裝滿。
盒子又被上了鎖,只見廣長老在盒子里一個勁地掙扎扭動。
那倆撤過來一塊挺大的黑布把大玻璃盒子給蒙上了,也轉了一圈。
「我叫你再唱。哈哈哈……」幾個吃飯的圍著盒子那叫一個高興,而且還手舞足蹈起來,看來他們太討厭聽那忐忑的「神曲」了,可這時……
「啊……哦……」這頭一句歌從大長桌子旁傳來。
幾個吃飯的一回頭,臉上的表情驚訝得可笑,趕快把大黑布給拽下來一看,大玻璃盒子里就剩綁廣長老那條麻繩在水面上漂浮著。
「……啊呀呦……啊呀呦……啊嘶嘚咯呔嘚咯呔嘚咯呔,嘚咯呔嘚啲吺嘚咯呔嘚咯吺……」
「啊……受不了啦……」台上除了還沉浸在自己歌喉里的廣長老,剩下的全跑了,配樂已完全迎合這段「神曲」。
「貴族的這個戲法兒真是變的好呀,太奇妙了。那曲子也不差,不知那歌詞的意思是……」「其實也沒什麼意思,興之所至,樂意怎麼唱就怎麼唱,沒有固定的歌詞。」「沒想到廣長老不光會打鑼呀。」「嘿嘿,俗話說的好嘛,這戲法兒不瞞敲鑼的。廣長老自學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