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案》(二十三)
這天,魚愛媛魚捕頭在追捕「五歡喜」的路上,心中思緒早起。
在出妖山時,司寇總捕曾跟她說起過,當年誘從始禡的假叛天星是找一個牢獄中的頂尖巧手匠人仿造的,可後來還是被明正典刑了,再後來交給夏遼斐了,說是要辦一樁假珠寶案用來做「誘餌」,之後叛天星就被「四怕」用顆假的給換了,要知道黑金鋼石的制假工藝可不是什麼人都行的,這令魚愛媛早有懷疑,沒想到的是夏知府陷得不淺,最可氣的還是那郝佳活……唉,反正她對六扇門的心些微地動搖了。
就在魚愛媛嘆氣的時候,隨之著水聲,而後是一個孩子的埋怨話。
「你這個人怎麼回事?沒看見人家在釣魚嗎?白眉赤眼的嘆什麼氣呀?你賠我的白鰱魚!」是一個冬瓜腦袋的孩子,滿不過十三四歲,說話的樣子好像自己有多大本事似的。
「你這孩子有話不會好好說嗎?你自己笨釣不上魚來怪得著別人嗎?」「欸,你這人不但把別人快到手的魚給嚇跑了,就連魚餌都給叼走了,不賴你賴誰?你就得賠。」「賠?嘿嘿,你要怎麼賠?」「哼,看你是個女的,就甭賠錢了,你跳到水裡當回白鰱魚,讓我釣上來一回就行了。哈哈哈……」「你……」
魚愛媛一氣,心說這是誰家的孩子,看我不替他爹媽好好教訓教訓他的。
那個冬瓜腦袋的孩子倒是人小鬼大,不等魚愛媛過去抓他,「刺溜」,撇下魚竿跑了,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這孩子輕功還交待得下去,可絕不是大行家,但至少能知道魚愛媛應該是個行家。
不是魚愛媛追不上他,這孩子一跑就跑進了一片密竹林,只見冬瓜腦袋在竹林里一躥一躥的,應該在這裡久待過,很會利用這裡的地形和竹子,從而讓她的輕功不得施展,一路追去,反正冬瓜腦袋比較明顯,丟是丟不了的,又過了一會兒,眼前豁然開朗,好一片大自然孕育的花叢。
一名女郎正手舞一對銹金線的紅綢在花間曼妙著,若是費瞬恆來了,有再大的事也要先將此情此景畫下來再說。
可有個小煞風景的,還有一個女的,形貌較曼舞的女子相形見絀半成,手裡兵刃一對鋼蘑菇,正與女郎過招。
看女郎哪裡是在動武,分明就是在動舞,紅綢每每對付鋼蘑菇無不優美,直如仙人宣了提時令的鮮花在怒放。
魚愛媛認出來了,她喚做「蕾仙子」,蔣大老闆第二個弟子,阮泮郡主的師妹,蔣大老闆沒教錯,「蕾仙子」沒叫錯,舞蹈中不傷花草,動作間逼得那使鋼蘑菇的也惹不到爛漫紅綠。
好蘑菇雖可愛,但其形狀的兵刃在此花仙翩躚的花海中顯得既有些不合時宜還有點放肆,不過使鋼蘑菇的此刻暈了,但沒有壓到花草,「蕾仙子」及時扶住了她一齊飄落在叢邊的空地上。
魚愛媛雖被這幅花艷中的美圖所吸引,但已經將自己的氣息閉住了,要不然不多時便會如使鋼蘑菇的一般。
旁邊一個孩子的聲音提醒了她到此間的目的,「你要是在水裡會更美。」
轉首一看,冬瓜腦袋正在不遠處看著她,看錶情剛才的話是發自肺腑。
「小子,用得著你誇嗎?給我待在那兒不準動。」「不準動?為了多看你幾眼不值當的。」
又是一次竹林中的追逐,這回魚愛媛掌握了一些冬瓜腦袋的逃跑規律,所以沒追多一會兒就離近了,剛想將他抓住,可是前面又有動武的了,不在花叢間,而在竹子掩映的怪石間。
一名儒雅文士,手中一枝毛筆,似在揮毫潑墨,又彷彿行雲流水,颯爽英姿,超凡脫俗。
與之動手的是個瘟神相的黑粗莽漢,手裡傢伙稍微個別點,左手是短鐵棒,前三成部分比后七成部分粗,右手的更怪,前端是三四寸厚的圓盤,較大,後邊是相對較細較長的鐵柄,兩件兵刃說槌不是槌,說棒不是棒。
所使的功夫倒是中規中矩,叫做「序能齊」,出手有秩,招式齊整,且功力頗深,可在此人用來倒顯得拙笨些,與那文士相比更是難登大雅之堂。
這裡每年供應寫珍齋一批數量有限的上等竹子,此刻再觀那文士手執與此間竹子同般質色之筆,在竹林的襯托下,似無實有,雖在銀鉤鐵畫,但不是在臨摹任何一家名寫的字帖,他已經將筆意與心意相融合,化為一種隨心所欲且近乎無招無式的功夫。
魚愛媛也是直到現在,才隱隱觀察出那文士巧妙灌注於筆「鋒」的內功。
這時的莽漢已經快氣喘如牛了,不光是因為一個勁地白費力氣,他越打簡直越莫名其妙,對方明明是在跟自己動手,但又像一個名寫家閑來無事時的消遣享樂,可自己每一招滿以為能發揮用處地全力攻去,卻都被人家一筆帶過。
這會兒文士的雅興已淺,漸漸地在收,最後隨著手中筆一放,莽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哧呼哧」粗氣之聲不斷。
「蕾仙子」回來了,走到文士的身旁,含笑對那莽漢開口道:「不打了?」
莽漢現在也說不出什麼了,右手連擺了幾擺,那意思好像是「高低都不打了」。
那文士也含笑問「蕾仙子」,「那使蘑菇的姑娘呢?你一定把她引入了『仙花大陣』是不是?」
「我叫人把她抬到我的房裡,現在應該正在吃解藥,不過你是知道的,她得緩一陣子。欸,這位姑娘是……」「其實本不想叨擾的,我是追一個不太會說話的孩子才……」「姑娘不必說了,小缽一,又是你乾的好事吧?」
原來那個冬瓜腦袋的孩子叫「小缽一」,「公子,小的天生改不了的嘴賤,剛才沒克制住所以就……」
「姑娘,他還是個孩子,說了什麼千萬別放在心上,我想他也不會說什麼太過頭的話吧?萬請見諒,見諒。」
「是呀。」「蕾仙子」道,「這孩子因為耍嘴沒少受罰,以後我們加倍管教。這位姐姐,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
魚愛媛原本就是一時氣惱那孩子的口賤,湊巧要釣的還是白鰱魚,此時文士和「蕾仙子」這麼一勸,又見小缽一戰戰兢兢地向她躬身大禮,心中一松,「全看公子和仙子的情面。」
「怎麼?姐姐你認識妹妹我嗎?哦……莫非你是蔣老師的好姐妹魚愛媛魚捕頭?」「我聽蔣大老闆說起過仙子你,所以認得。」「那我剛才叫姐姐還攀大了,應該叫師姑姑才對。師姑姑在上,請受徒侄女一拜。」「欸,不敢不敢,仙子太客氣了,蔣大老闆就是在這裡也無須如此,我可不想別人把我叫得好像上了多大年紀似的,要是你怕錯了輩分就叫我魚捕頭好了。」「那好,全聽魚捕頭的。」「但不知剛才那使鋼蘑菇的大姐和這位老弟什麼地方得罪了二位?逼得二位如許的人物要親自出手?」「說來也挺氣的,還是讓他說吧。」
說著,青年文士被「蕾仙子」一讓,「小姓酈,上波下友,這區區一片『世外竹林』的東家。適才我們正在吟詩作對,哪知兩位硬來借道說要穿竹林而過,問緣由又不說,且言語頗傲慢無理,一理論間遂就……唉,實屬情非得已。」
魚愛媛邊聽邊走近那莽漢,「蕾仙子」已吩咐人給他搬了個凳子,他也就剛剛緩過來一半的氣力。
「現在我倒要問問你們兩位是怎麼回事了?」「我……我們……是……東廠邵公公的人。」「邵公公?是你們廠公派你們來的?」「對。」「有什麼重要的事嗎?」「有,我和我妹剛……剛從濟南回來就……就……」「到底有什麼事?」「我們公……公子臨了的時候給督公留……留了封信,有人給督公捎……捎口信了,督公讓我們去……去接信。」「你們公子?米備呂?」
那莽漢仍是邊緩氣邊回答了她的疑問,還說了些別的,她一字不落地耳聽心記,頭腦里卻在回憶著……
當年,魚愛媛初入六扇門,那日無事,飯後找了個戲園子散散心。
正趕上孫承來這裡過戲癮,無論是唱功還是扮相都符合這位名票的身份,遂發自內心地自語了一句,「好,就算是當世名角兒也不外乎如此。」
「是嗎?其實姑娘是不想入梨園行,要是姑娘你肯上台,甭管唱的是什麼,那我就是賣了老婆也給你捧場去。」
聽完這話,魚愛媛一皺眉頭,一見之下是個白麵皮的男子,長相好壞先不管,反正讓她看著討厭。
「怎麼?姑娘如此相看是不相信小生剛才那發自心坎兒的言語嗎?那依小生看倒不妨試試,請上台。」
魚愛媛站起,用手一撐白麵皮的椅子背,「小子,有種兒晚上就到小河邊的小林子里等著,別忘了帶上你的傢伙。」邊說邊掐下硬木椅子背的一角,可她見這示強的舉動沒有讓自己的這位「鐵杆戲迷」所發覺。
「傢伙是吧?一定一定,小生定不是會讓姑娘這般人物失望的人,只要姑娘別忘了我剛才的話,晚上見。」
夜色下,白麵皮拎著把椅子去了,椅子背上獨缺了一角,「這是姑娘指定的傢伙,小生豈敢……。
「少費話,吃本姑娘一劍。」魚愛媛只使一柄魚骨劍跟他斗。
「姑娘使得好劍,小生吃了便是。」說著,他放椅子坐下,真的張嘴去咬魚頭。
「呸,就你那臭嘴別髒了本姑娘的兵器,著。」魚骨劍劍頭一抬刺他的腦門。
「姑娘就是不想登台又何苦把自己氣成這樣,小生的嘴在下邊。」他邊說邊連人帶椅一轉躲過。
「堵上你的臭嘴,真箇地比過。」「姑娘吩咐了,小生照辦。」
他真的用另一隻手把嘴捂住,一手裡的椅子沖掃來的魚骨劍搪了過去,「喀」,椅子腿把魚骨劍鎖住。魚愛媛猛一撤劍,白麵皮竟借著這股力把椅子背拍了過來,抬腿把椅子蹬開,隨後收回的兵器當頭又劈了過去。白麵皮舉椅子去擋,「喀嚓」,椅子就變成了凳子。魚骨劍繼續劈下。白麵皮用破凳子頂劍身,抄椅子背沖魚愛媛扔了過去。魚愛媛只覺自己的兵器被掛住,此時一矮身躲椅子背,同時猛覺手中魚骨劍被人前拽,使勁一奪,「喀嚓嚓」,它這回也只能劈了燒火了,可卻使得白麵皮借力攻進,劍訣巧妙一捏,直逼得他不得不跳入河中,正好痛打「落水狗」,一劍又上。白麵皮一手奮力抓住了魚頭,可沒有再進攻,反而身子使勁往岸上摔。
等到了岸上,魚愛媛用劍一指他的鼻子,不等她說話,他嘴裡「吱吱唔唔」起來。
「把手拿開說話。」「姑娘功夫了得,小可聽憑發落。」「我想划花你的臉,省得你以為自己有多英俊,到處……」「姑娘要是真想那麼做也是小可的榮幸之至。」「可現在我想劐你的嘴。」「那還等什麼?請吧。」
魚愛媛驟然把劍往他嘴前一挺,而他也只是普通地眨了下眼睛。
「看你還有幾分膽色,這回先放你一馬,下回讓我碰上有你好瞧的,逃命去吧。」
白麵皮「嘿嘿」一笑,謝過了她饒了他的恩,轉身似要離去,但又回過頭,「姑娘真的以為我說的只是為跟你套親近的違心話嗎?」說完,不等魚愛媛作答,白麵皮悠然離去。
事後,魚愛媛覺得蹊蹺,因為她發現河水裡有異常的銀光閃動,後來一察才知那條河裡有特產的小銀魚。
那白麵皮跳到水裡抓住我兵器的魚頭照常規武理應該發力才是,而他沒有,雖是力由地起,可小河水淺,他完全可以……難道說是怕傷害正游過那裡的一隊小銀魚?魚愛媛疑忖到,憑他應該再晚些落敗才是呀?
後來魚愛媛才知道他叫米備呂,而當時他還不是邵公公的義子。
「姑娘,真的不是我。」「不是你還是那倒地的女人不成,就是你。」
說著,鳳舞一喙啄向郎自伴的嘴,而郎自伴仍是避讓,世外竹林外來來往往又是三十幾個回合。
雖郎自伴不想加大誤會,可也總不能就這麼下去,不過好在有人及時制止了。
「小鳳,你幹什麼呢?」「咦?怎麼今日小可這裡如此的熱鬧?奇哉!」
后一個說話的是酈波友。
「愛媛,他打傷了冷大哥,快抓住他。」「冷大哥?呀,真是冷大哥,他這是怎麼了?」
魚愛媛急忙將地上的冷悟情扶著坐起來,一察脈相,「勞累體虛,消耗體力太大,冷大哥一定是一連好些日子寢食不順,而且剛才一定經過一場大打鬥。」
「我說就是這個傢伙嘛。」「可他是郎自伴,冷大哥於他們家有恩。」「那他就不許恩將仇報嗎?」「那個是誰?」
魚愛媛幾步走到那倒地女人的近前,蹲身一看,「欸,這是個男人。」
可那明明是個女人啊!
「先將這位冷兄抬到寒舍療傷吧。」酈林主道。
「連那個女子一起吧。」「蕾仙子」問魚捕頭到。
魚愛媛點了點頭。
鳳舞不讓世外竹林的下人動手,自己搶著把冷悟情背進竹林。
「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是被打鬥聲和喊叫聲引過來的,不等我察看冷恩公的傷勢,那位鳳姑娘就……」「有沒有看到別的人。」「沒有,就連那個倒地的女人我也是後來才注意到的。」「眼熟嗎?」「那個女人……是個練家子,可近年裡我在江湖上綠林中沒有見過她。」
冷悟情已躺在竹林里最舒服的床上,鳳舞急呼大呼快去找大夫。
「你傻了?《怪藥方》呢?」「哦,《怪藥方》!《怪藥方》!」
說著,她忙從懷裡掏出來,可慌裡慌張地也不知道該看哪一頁,還是魚愛媛拿了過來,找到相應的方法,酈林主幫著忙。
鳳舞一直守候在冷悟情的身邊,一時之間長大了許多。
郎自伴則在門外守候,保護恩公的周全。
這時,「蕾仙子」遣下人向魚愛媛告知那「女人」已緩醒了過來……
「我沒有記錯,『公妲己』現在應該在牢里才對。」「嘿嘿,魚捕頭說的那是幾時的事情了,我早就刑滿了。」「哦,那我可得找人問問去。那冷大哥又是怎麼回事?」「誤會,全都是誤會。」「那就說說你們之間的誤會。」「在下一面之詞魚捕頭可聽得?等冷鏢頭醒了以後一切自然大白。」「那好,冷大哥醒轉前你可哪裡也不能去,老老實實地待著,聽到沒有。」「那是自然。欸,小兄弟,老這麼看著我幹什麼呀?」
「你長得好看唄。怎麼?不叫看呀?」小缽一一副有理走遍天下的樣子,「我又看不壞你。」
「公妲己」一笑,此時一副嬌怯怯的病弱樣子,笑得很有女人味,「好看的東西就是給人看的。小兄弟,想怎麼看就怎麼看吧。」
小缽一被「她」笑得有些神魂顛倒,「好,我看,我看。」
「小缽一。」酈林主斥到,「不長進的東西,林外打掃路徑去,快去。」
「是。」小缽一戀戀不捨,酈林主又幾次催促下才向林外走去。
可不一會兒,他又飛跑了回來,「不好了林主,咱們世外竹林被包圍了。」
「被包圍了?有沒有說些什麼?」「他們自稱是『三頭幫』的。」
「三頭幫?」魚愛媛看了看「公妲己」,「是二幫主您把幫里的舊部給召集到這裡的?」
「公妲己」笑了笑,嫵媚地道:「說實話,好幾年過去了,我也不知道弟兄們還能認我們三兄弟當初創立的三頭幫,可他們來此做甚我卻不知曉。」
魚愛媛看了他一會兒,「只是小缽一說是三頭幫的,二幫主並沒到林外確認。可從剛才的話里,卻認可了包圍世外竹林的就是你當初的舊部,還說與你無關。
「哈哈,魚捕頭果然名不虛傳。可分明是魚捕頭先說是在下的舊部,在下只是順著捕頭的意思說而已。」「那你總能叫他們離開吧。世外竹林的人又沒得罪過你,而且你還是『蕾仙子』救進來的,給人家找這麼大的麻煩總不合適吧。」「非是在下不答應,剛才魚捕頭的話里也有林外的人冒充我三頭幫之意,那我去又有何用。」
一旁的酈林主和「蕾仙子」還想再說點什麼,卻讓魚愛媛用眼神給攔住了,一轉身往右邊走去,二人隨之跟了過來。
「多說無益,現在就是不知道『公妲己』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不過二位放心,一會兒我便試著召喚我們六扇門的傳信嘔血鴿,多調集些好手過來。總之,一定要保世外竹林萬全。」「多謝魚捕頭。大恩不言謝,容當日後……」「酈林主不必客氣,看住『公妲己』,必要時用他逼『三頭幫』的人退去。」
三人悄聲商議妥當,「蕾仙子」轉身去找「公妲己」說話,而此時魚愛媛發覺前面的竹林里有動靜,「誰?」
聲落,從竹林里緩步走出一個癟嘴人,「叨擾叨擾,趕路累了借竹林歇歇腳,可沒成想三頭幫的人把林子給圍了,許進不許出,沒法子,只好進來避避,他們一走,決不多留。」
「哦?那麼說閣下認得三頭幫的人?」魚愛媛疑到。
「唉,何止是認得,若無他們,我何苦跑江湖賣藝呀。」癟嘴人嘆到。
「那位仁兄還躲著幹什麼?」魚愛媛還衝林中道,「出來大家一起聊聊吧。」
「好啊,反正我好久沒跟我們魚大捕頭好好聊過了。」此人笑著走了出來。
「是你!慎大哥!」「媛媛,當初一別之後,快把你慎大哥給忘了吧。」「哪裡,哪裡,慎大哥別來無恙,今天怎麼……」「嗨,別提了,這不追捕一個疑犯,找到點兒線索進竹林看看,沒想到……」
這時魚愛媛看了看那癟嘴人。
「不是他,估計那人只是在林中停留過。不過他也一定逃不掉。」「是呀,『捕意捉形』豈是白叫的?來,我給你引見引見。」
說著,她將酈林主、「蕾仙子」、慎縝的名姓身份替他們互相報了出來。
小缽一現在是一有工夫就盯著「公妲己」看個沒完,可現在,「公妲己」盯著慎縝看個沒完。
與酈林主、「蕾仙子」寒暄著的慎縝這時也發現了「公妲己」,一瞥之下一皺眉頭。
「蕾仙子」忙過去勸「公妲己」該多休息,然後吩咐人送他回房,小缽一自是奮勇當先。
「唉,弄巧成拙,弄巧成拙。」一個人自責著亦從林中走出,語聲比較中性。
「萬廚俠?今天這是怎麼了?」「本是想穿林子抄近路的,後來知道林子是有主兒的,可想走也出不去了。魚捕頭趕快想想辦法吧,我這兒還有急事呢?」「萬廚俠稍安勿躁,快來見見此地的正主兒。」
自然又是一番寒暄聲起。
酈林主現在是一頭的霧水,就好像世外竹林出土了曠世奇珍一般,怎麼大夥都往這裡跑,更有甚者還把竹林給圍了,這又是從何說起。
他雖是心裡有千絲萬縷的思緒,可面子上還是堂堂的林主,招呼著先讓「訪客」們住下,畢竟天時已晚,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並召集世外竹林中精明強悍的家丁輪流值夜,有什麼異常速速回稟。
今夜的酈波友自然是睡不安穩了,可「陪」著他睡不著覺的也不是沒有,漫漫長夜,漫漫心思。
轉天一大早起就聽竹林里西頭打鬥聲大作,是邵公公手下的二張和「公妲己」。
一旁的小缽一一個勁地大聲勸,「『妲己』姐姐,二對一你吃虧,傷了你我會心疼得要命的。」
「我要給大哥『男玉環』報仇,今天先殺了閹賊的手下,改天我就把那沒卵子的開膛破肚摘心取肺祭我凌兄。」「呸,好好的大丈夫不當,偏要做個二尾子,你們兄弟都是這路貨色,就是死了也……」「閉嘴!」
那兩個字是「公妲己」用他最病狂的聲音喊出來的,張屋竣更討厭別人用這種態度打斷自己的話,雙手裡的一大一小無規棒槌掄開,要跟「公妲己」一較雌雄。
張凝周自然要幫義弟的忙,一對鋼蘑菇主攻「公妲己」的上三路,此時一鋼蘑菇下去,似要在他的腦袋上種蘑菇。「公妲己」一歪腦袋躲開。張屋竣一小棒槌照他小腹就捅。「公妲己」抬腳蹬張屋竣的手腕,同時雙手推開雙蘑菇的再次進攻。張屋竣剛才的招式被逼回,反手一個大棒槌的招式,磕「公妲己」的膝蓋,正與張凝周的「蘑菇雙開」相配合。「公妲己」身子一打橫,半空中一個重手法去摁張屋竣的頭頂,一個「小廿拿」里的功夫去扣張凝周的脈門,一招兩式。張屋竣又被人家把招式逼回,直氣得「呀呀」地亂叫。張凝周則稱了聲「好功夫」,在其兄的叫聲中挽了個「蘑菇花」再次沖了上去。「公妲己」冷冷一笑,腳下奇詭的步法一生,竟直欺入她的懷裡,而且雙手推胸。張屋竣連氣帶驚地大嚎了一聲,雙棒槌奔他的左右腰眼就去了,恨不得登時就廢了他。「公妲己」急忙一蹲身躲過,左右雙耳處立刻砸來張凝周羞怒的鋼蘑菇,直恨不能將他的腦袋擠爛。這時張屋竣用大小長短棒槌把他的左右退路也給封上了。
以此時此刻的「公妲己」也不是不可以全身而退,可把握不大。
張屋竣的雙兵刃此時卻竟然被一把鳳凰喙爪給挑開了。
「大早晨的打什麼打?冷大哥需要安心休息,再鬧小心我把你們都給抓起來。」
正好,作繭自縛的「公妲己」藉此機會滑了開去。
張凝周不饒他,一個箭步跟了過去,把兵刃舞成一片「蘑菇雨」,要「澆」死「公妲己」。
這邊張屋竣和鳳舞又打起來了,「哪裡來的小蹄子,壞了你張大爺的事,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你。」
「我是你祖奶奶,姓張的,我收拾了你。」說罷,鳳舞與之動起真章來。
小缽一本就怕「公妲己」吃大虧,這會兒把林主和「蕾仙子」給找來了,半路上魚愛媛也跟來了。
「蕾仙子」一舞,曼妙巧妙地舞到了二人之間把他們分開了。
張凝周哪干,可剛一進身,小缽一整個人沖了上去把猝不及防的她給撞倒了,而且騎在她的身上亂打。
她可從來沒吃過這種虧,使勁把小缽一給掀下去了,一翻身騎到了小缽一身上,先反正給了他四個大耳刮子。
「欸!」這回「蕾仙子」不幹了,上前揪起了張凝周,怎麼說小缽一也是世外竹林的人,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孩子小不懂事,也輪不著外人管呀。
本來張凝周認為「蕾仙子」在武功上只會那些取巧的勾當,可這一揪之力,她掙了幾掙愣沒掙脫。
「公妲己」扶起了小缽一,給他拍打身上的髒東西,而且還在他耳邊私語,弄得他的臉跟大紅布似的。
那邊的魚愛媛已勸走了鳳舞,可張屋竣不依不饒,而且嘴裡開始不乾不淨起來。
「你最好把嘴巴給我放乾淨點兒,我給邵公公面子不與你們計較,可也別過分。」「過分?我們過分還是你們過分?大清早起的,先是那個二尾子跟我們兄妹找不痛快,後來又出了個小蹄子拉偏手,你們這算怎麼回事呀?」
張屋竣還想再來點偏激的言詞,讓他妹子給攔住了。
「哥,魚捕頭跟督公有交情。你就別……」「別什麼,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才想起來,那個伯講就是因為她才不要你的。他……」「別說了!再說咱們兄妹恩斷義絕。」
說罷,她轉身飛快地跑掉了。
張屋竣大聲喊著妹子的名字在後面追了下去。
張屋竣端過海天鏢局的飯碗,張凝周就是通過他才認識的伯講,後來也是因為伯講才離開的鏢局,在潦倒之際是邵卞烏邵公公收留的他們,讓兄妹做左右保鏢。
魚愛媛無語,直到酈波友走了過來。
「魚捕頭,您看……」「此地地處較偏僻,嘔血鴿……這樣吧,煩勞酈林主把昨天進入世外竹林的人都集中到一處,我可以察言觀色找到一些線索,看看他們入竹林的真實目的,然後咱們再想辦法。」「如此甚好,全仰仗魚捕頭了。」「酈林主客氣了。」
世外竹林里有個品茗的好去處,景色優美,可令文人雅士們心曠神怡,名喚:苦香亭。
酈林主和「蕾仙子」把二張兄妹、癟嘴人、慎捕頭、萬廚俠,還有「公妲己」都請到那裡。
鳳舞要伺候冷大哥,郎自伴要保護冷恩公,所以只得作罷。
當二張兄妹進亭子時,張屋竣一見「公妲己」又要發作,讓張凝周連拉幾拉,低聲一個勁地勸。
「反正我不跟二尾子同一個屋檐下待著。」
張屋竣此言一出,萬裝那裡雖不動聲色,可眉頭也挑了幾挑。
「你這頭黑驢,不服就跟我單打獨鬥,我先讓你二十招。」「你個……」
「二位且息雷霆之怒,休發虎狼之威,請聽小可一言。」酈林主道,「現在林外圍著一伙人,所為何事尚且不知,眾位被困此地也算是患難緣分,應當同仇敵愾才是呀。」
「那還不好辦,把這個二尾子拿繩子綁了,脖子上架把刀往外面一押,看那三頭幫的人滾蛋不滾蛋。」張屋竣怒目看著「公妲己」道。
「事情還沒有搞清楚,這麼貿然行事恐怕不妥吧。」慎縝世故地道。
「那就殺出去,反正我看在座的除了他沒有孬種二尾子。」張屋竣又道。
「到時候咱們是出去了,可這不是給酈林主找麻煩嗎?」魚愛媛皺著眉道。
「那還能怎麼辦?總不能幹等著吧?我不管你們,一會兒我就和我妹闖出去,我們還有事呢。」
張凝周一臉的尷尬,看了看周圍的人,用胳膊肘較為大力地一戳張屋竣的肋條。
「好呀,有本事你就闖啊。你們兄妹要真有那本事早闖出去了,還會在這裡忍上那麼多時辰。」「公妲己」笑嘲到。
「你個二尾子,半天沒理你還敢多話,我把你個……」一句話沒說完,讓他妹子狠狠踩了一腳。
這時,有一個人急步走進亭子,「波友,外面圍著的人是怎麼回事?」
酈林主一見此人,心至少寬了一半,「哎呀,伯哥,來的太是時候了。」
「我路過這裡想來看看你,可一見有許多人圍林子,就悄悄地潛了進來。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來的正是伯講,他一進亭子,張凝周的臉上更尷尬,不等酈波友作答,張屋竣狠狠地「唉」了一聲。
這時伯講才發現二張兄妹倆,面上也不自然,但還是走過去先沖著張屋竣一抱拳,「屋竣兄別來無恙?」
張屋竣用鼻子回答了他。
伯講沒說別的,沖張凝周又是一禮,「凝周,你和你哥都還好吧。」
「都還好,伯大哥無須多掛。」張凝周還是給伯講面子的。
張屋竣看了自己妹子一眼,又白了伯講一眼,也沒說別的,把臉轉過去生悶氣。
「聽說你們在邵公公手下做事了?」「是呀,蒙督公抬愛,總算不用流離失所了。」
這時,香茗由下人們奉上,是清澈黃亮馥郁清高的上等茉莉老竹芽峰。
第一個端起茶碗的是「公妲己」,看著碗中茶葉嫩勻肥壯柔軟明亮,細細品位著人間濃醇甘露的樣子,商朝的那位也不過如此。
小缽一已經養成了每天有空沒空都必須要看上「妲己」姐無數眼的習慣,此時他在亭外,那一臉的痴相,誇張點,就好像腦子和眼珠子隨時可以從眼眶子里……
「撲撲稜稜」,好幾隻不知名的飛鳥四散飛過上空,這應該讓小缽一歇了一小會兒,「噗嗵」,一種引力把他往亭子那邊吸了過去的時候,可被驀然的鳥聲一驚,自己絆了自己一個馬趴。
「蕾仙子」暗忖:看來此地已非世外了,林外人雜,連鳥兒都躲不了清靜。
「公妲己」一見立刻一「哎喲」,曼飛出亭,將小缽一抱入亭內,然後細心地在他身上拍打。
張屋竣方才在生伯講的怨氣,此時一搭眼看見這一幕,更不痛快了,重重地哼了一聲,抓起茶碗當酒罈一飲而盡,馬上一皺眉,「噹啷」,一個東西吐在了茶碗里。
酈林主立刻解釋,「剛才張兄喝得太快,喝茶還是小口才能品出茶中真味,小可家藏的止渴珠泡在茶中能激發茶的味道,遂讓人在諸位的茶碗里都放了一顆,這樣喝起來更有一番滋味。」
這時,「公妲己」把小缽一拉到同一把椅子上坐下,十指根根優美,把茶碗湊近口邊,吹氣如蘭,又用嘴唇試了一口,這才把茶送到小缽一的嘴前。
「『妲己』姐姐先喝。」還行,這個時候他還能有一點自己的思考,還沒忘卻去討好這送上香茶的「尤物」。
「公妲己」被感動了,應該是從來沒有人對他那麼好過,晶瑩著的雙眼珠滿懷深情了好一陣,雙手又慢又穩地收回,好好地喝了一大口,晶瑩馬上就要奪眶而出了,可驟然間,他的黑眼珠開始往死灰色變化。
「誰?是誰?誰要害我?」發完這三個問,「公妲己」七竅流血。
小缽一抓住他的上半身幾近瘋狂地搖晃,用最大的力氣去呼喊,折騰了好半天。
無濟於事,「公妲己」死了。
在場的人無不詫異,包括張屋竣。
這時,酈林主安排的家丁通報說三頭幫派了個人要見此地說了算的那位,有事協商。
「蕾仙子」一見波友猶豫不決,就吩咐先把人帶進來。
來人輕功不弱,轉眼間就進了苦香亭,說只要此地的主人家能恭送他們的二幫主出林,萬事好商量,可一說完就看見了上半身在小缽一懷裡的「公妲己」,怒惱追問之下沒有人能給一個交待,就揚言三天後必須交出兇手,否則的話,三頭幫以榨油賣油起家,要放火燒林,不把整個世外竹林焚毀個乾淨,他們誓不罷休,說罷,憤憤而去。
魚愛媛此時靜靜地思忖著,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步田地。
「我好像聽說過,三頭幫有三個當家的。」張凝周道,「老大『男玉環』折於督公之手。老二死在這裡。那老三……」
亭子里的人大都明白她的意思,三頭幫的三爺一向行事詭秘,幫里的人除了大爺和二爺外沒人知道他是誰,曾有人懷疑過郎自伴,不過更多的傳言是指向萬裝的。
小缽一的眼眶快要瞪裂了,暴叫了一聲,手中多了一把木柄小刀,狠狠地沖萬裝扎了過去。
萬裝使出一招「拿糖手」的功夫,看是裝腔作勢有擺架子的意思,可分寸拿捏得火候得當。
「怎麼了?你瘋掉了嗎?就沒人管管嗎?」「準是你殺的『妲己』姐姐,為了不讓人知道你是三頭幫的老三,你殺人滅口。」
邊說邊掙脫自己被拿住的雙腕,掙扎不脫,他就拼力踢萬裝的下身。
萬裝一怒,用力把小缽一拋到了亭外。
他沒有顧身上的疼痛,站起來想二次衝過去。
萬裝已起身,站在亭子里看著他,擺明是沒拿小缽一當盤菜。
小缽一瞪著他,突然仰天大叫,「『妲己』姐姐,我不能給你報仇了,只有等下輩子……」
不用等他喊完,癟嘴人快速地「游」上前去,一下就把他打暈了,「讓這孩子先歇一會兒吧,最好能找個人看著,他現在容易干傻事。」
小缽一便由「蕾仙子」帶到別處去了。
伯講此時正在驗看「公妲己」的屍身。
「你剛才為什麼不救他呢?」魚愛媛問到。
「因為他已無藥可救。」伯講回答到。
「驗出什麼了嗎?」「記得司寇總捕曾逮捕過一個叫『谷言行』的人。」「沒錯,那老小子用過一種毒,讓江湖中人心惶惶了好一陣子,最後他也反受其害,不過幸好那種毒的配方隨著他一起失傳了。」「要配製那種毒有一種草是不可或缺的。」「飲鴆草?」「『公妲己』便是死於飲鴆草。」
「哼,一搭一唱的,要開戲呀?」張屋竣沖著魚、伯二人翻著白眼說到。
「哥,人家在辦案,就別打擾了。」張凝周勸到。
「辦什麼案?那姓伯的說話有準譜嘛?他跟我說過琵琶是一種果品,後來還跟我說那是妖精的名字,最後我一打聽才知道,那是一種用手彈的樂器。」
「的確有一種水果也叫枇杷。在一個商朝快結束周朝剛興起的掌故里有個妖精是玉石琵琶化身。我說老兄,你是真不知道呀?還是成心找茬兒呀?」萬裝同樣翻著白眼沖張屋竣道。
「喲呵,剛沒了一個,這兒又蹦出來一個。我跟你說話了,用的著你當這多嘴驢嗎?」「哥!你別得誰招惹誰行不行?你還嫌這裡不夠亂是不是?」「你……好好好,你好,你在這裡待著。我找個地方涼快涼快去總行了吧?」
說完,張屋竣憤憤出亭。
張凝周也沒攔他,臉上滿是怨怪。
伯講把碗里的茶葉小心地拈出幾片仔細察看,「茶葉上帶毒,不是在沏泡之前弄上的。」
「那水呢?」魚愛媛問到。
「所用的水同是我世外竹林里的溪水。剛才張兄喝完不是沒事嗎?」酈林主道。
「讓我把他的屍體再驗驗吧?」
魚愛媛點頭。
酈波友立刻吩咐人將屍體抬至空房。
魚愛媛在亭子里等著,發現此時癟嘴人和張凝周已經離開了。
挺好的茶就是沒有放涼,出了剛才那檔子事自也無心品嘗了,萬裝又坐了一會兒,也出亭去了。
「慎大哥對『公妲己』的死怎麼看?」「媛媛是要考較你慎大哥嗎?」「哪裡是考較,我分明是在討教。你說會是那位三頭幫的三爺……反正他的身份一暴露出來不說是滅頂之災,也得有不小的麻煩。」「是嗎?我對當年的三頭幫倒是有所耳聞。媛媛,你知道細情嗎?」「我聽司寇總捕說起過,說是三頭幫的人起初就是合起伙兒來做生意,有錢大家賺,有財大家發,可後來人一多就開始欺行霸市,錢好賺了,以後就成立了幫派,推舉了三個武功最強的人做幫主。一次和別人搶生意竟然變成了大火拚,傷及的無辜中有一位高官的衙內,當地的官員自然派人把三頭幫給圍剿了,凌妄和那晁公公有交情受到了袒護,『公妲己』被下了牢獄,至於那位三爺……」「如何?」「總捕沒說。」
問「如何」二字時他面上有驚急的表情,聽到「總捕沒說」四字時他臉上有鬆快的神態,雖皆只是曇花一現,但逃不過辦案經驗豐富的眼睛,看來就「捕意」而言,最最難的,還是無法捕到自己的意。
「『飲』、『鴆』、『草』,傳言鴆這種鳥喜歡尋這種草搭窩,這種草也可吸鴆鳥羽毛上的毒,故此得名。」「有的鳥也喜歡用這種草搭窩,不過得是乾的,乾的沒毒。」「對了,我想起來了,抓捕谷言行時慎大哥功勞非淺。」「哪裡,還是師父安排得穩妥。」
亭外竹林里有一個狼狽的人,這時若隱若現地快現身了,一見亭中還有人馬上就想迴避,可讓慎縝敏銳的目光捕捉到了。
「莫非張兄獨自闖圍去了?」慎縝在亭中並未起身問到。
被潑了一身油的張屋竣見迴避不了,索性走近,「某家可不是想一個人逃掉,我是想出去搬救兵。哼,那麼隱秘也能被發現,三頭幫的人是真夠油的。」
「是呀,連東廠的高手都能給逼回來。」慎縝的語氣態度又使魚愛媛心中一動。
張屋竣應該沒聽出別的味兒來,看了幾眼慎縝,而後就馬上離開了……
「你可以把信交給我了吧?」「我還是不能確定你就是邵公公的人。」「我們東廠的牌子不是剛給你看過了嗎?」「可我以前並沒有見過真正東廠的腰牌是什麼樣子的。」「是你們的人往廠公府送的消息,讓我們派人來接這封信的。」「哦?那也許是我們二爺怕不穩當臨時想起的,可我並沒有接到二爺的話。」「那你要怎麼樣?」「你和你哥要真是東廠的人,就保護我進廠公府,我要親自把這封信面呈邵公公。」
魚愛媛和慎縝仍在亭中解析著案情。
「慎大哥,你說世外竹林里的這些人誰有嫌疑?」「要說嫌疑自然首推萬裝,不過二張兄妹與『公妲己』有新仇,嫌疑也不小。其次應該是郎自伴,不過當時他不在,或許有用不直接手段的可能。還有酈林主和『蕾仙子』,人家本來過著世外神仙般的日子,結果卻有人引來一大撥兒不是正道的人把竹林給圍了,要是我自然心裡來氣。還有那癟嘴人,剛進來的時候他自己就已經承認了與三頭幫的過節,就是咱們不知是深是淺。對了,還有鳳舞姑娘,她與冷鏢頭有情誼,『公妲己』把冷鏢頭傷成那樣,擱誰也想報復,至於報復的手段,那取決於鳳姑娘對冷鏢頭的情誼有多深。就是冷鏢頭自己也是有嫌疑的,我怕有所打擾,一直沒有過去看望。『公妲己』已醒來多時,難道說那冷鏢頭就不濟嗎?」「慎大哥對今時今日的冷大哥還是不了解,冷大哥就是醒了也不會裝著,更不會暗中耍這等手段。」「是嗎?那伯講呢?你對他的了解……」「還有兩個人慎大哥給忘了。」「哦?」「還有我和你呀?」「咱們?咱們是辦案的,還會有嫌疑嗎?」「我曾經懷疑過『公妲己』是越獄的逃犯,有世外竹林的人聽我公開說過。」「難道是媛媛你為了捉拿逃犯才……那你也沒有什麼錯啊?」「那慎大哥你呢?」
這一問,讓魚愛媛在慎縝的臉上又捕捉到點東西,心裡又加了兩分把握。
「你不會是懷疑我吧?」慎縝反問的語氣中似攙雜了一點點心虛,不是經常跟疑犯打交道的人很難察覺到。
「慎大哥剛進世外竹林的時候,『公妲己』為什麼要盯著你看呢?」「『公妲己』不就有那毛病嘛?」「那酈林主比你如何?」「這個……嗯……也許……也許……」「也許他口味獨特,要不然不會找小缽一。」
慎縝默然。
「慎大哥好像幫邵公公辦過事。」「沒錯,上回把黃兩的東西發還給黃兩的家裡人。」
慎縝的解釋略顯著急,讓她遲疑了一下,暗忖:難道慎大哥與邵公公之間真的發生了什麼?
「可剛才慎大哥似乎對那位張屋竣……」「我是看他魯莽傲氣才那麼說的。」
那幹嗎要提東廠呢?這不是直指邵公公嗎?魚愛媛又暗忖到。
「慎大哥,其實我是根據你進林時『公妲己』的異常舉動和你對邵公公手下人的厭煩感來大膽假設早上『公妲己』和二張兄妹動手與你有關。」
慎縝又默然了。
「但我決對沒有懷疑是你殺的『公妲己』。」魚愛媛接著道,「我相信司寇總捕收徒弟的眼光和他老人家教授弟子的用心良苦,儘管他比較忙。好了,慎大哥這裡我少陪了,我去看看冷大哥。」
魚愛媛說完就離開了,亭子中只剩下慎縝一個人,孤單和安靜容易讓人在聯想中回憶……
想當初自己初入江湖的時候,沒有什麼度日的營生,靠作姦犯科發財不是沒想過,可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還不想把自己弄成完完全全的綠林人,機緣巧合跟三頭幫的開幫「元老」們學做了生意,當時雖賺得不多,可溫飽終歸解決了。
後來三頭幫成立,自己和那倆成了幫主,可自己的確不習慣與有那種癖好的人公開在一起行事,碎就把自己搞得詭秘起來,跟老大老二還解釋成這樣可以增加三位幫主的神秘感,讓外人琢磨不透三頭幫。
再後來,無論是幫里還是幫外的人看三個幫主都是親得跟異姓手足似的,但自己與老大老二之間心裡總是暗暗地保持著一種距離。
再以後,老大老二過分的買賣行徑讓他知道這種距離保持得太對了,遂起了要退出的念頭。
有一回,有一場和當地一個大商家的生意談判給談崩了,講不了說不起就動手,幾乎把整條街變成了「戰場」,湊巧自己心儀的女子訾呢喃也正在那條街上。
當她躲進一條衚衕時,可偏偏又撞上一個花花衙內。
這個衙內花花成性,因為他爹的官位,當地有不少人家用女子去巴結他,把他也就「栽培」成自認為是「眾香之主」,可「唯有」訾呢喃無視他,甚至拿他當……垃圾。
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不少花花公子都有這種心,除非對方長得難看,遂在那種情形下,周圍又沒什麼人,他想幹什麼不問自知。
而在那回火拚中,自己一眼就看見了她,雖是躲進了衚衕可也放心不下,就跟著也進了那條衚衕,一見之下先讓她速速離開,那個衙內自然不會得什麼好下場。
最後,官府把花花衙內的事算在了三頭幫的頭上……
由於自己的武功高強,所以倖免,避了一陣子,然後到一個秘密地方取出自己在三頭幫里賺得的積蓄,按照自己打探到火拚中雙方的重傷者和無辜的百姓,把錢分成數十份,包得厚厚的,乘夜色扔進那些人家的院子。
「為什麼要這麼做?」「司寇總捕抓我吧,把我抓起來,所有的為什麼就都知道了。」「你很喜歡坐牢嗎?」「我必須為自己做的孽承擔後果。」「要是能用另一種法子承擔呢?」「另一種?」
之後,自己終於拜司寇總捕頭為師,當初還多虧了自己的師父為三頭幫其餘不算惡徒的幫眾網開一面。
冷悟情已經醒轉,現在正喝著萬裝昨天晚上就開始給他熬的補湯,當然是甜的,是由鳳舞一口一口喂的。
雖然這樣冷悟情不習慣,自己也不是不能動彈,何必呢?可鳳舞堅持。
萬裝在一旁冷悟情就夠不自然的了,當魚愛媛進來的時候,也就更尷尬了,可鳳舞仍舊非常自然。
魚愛媛抿著嘴一笑,「冷大哥今天氣色好多了。」
「本來就沒什麼大礙,就是跟那假女人斗內力的時候一時不繼而已。」「冷大哥是不是最近很辛苦?是不是最近又接什麼重要的鏢了?」「其實鏢局的生意我已經託付給信得過的人代管了。是孔品甜那丫頭托我去攔一封信。」
萬裝立刻動容,「孔姑娘是不是遭受到了魔卒的攔截?她現在怎樣了?」
「她沿途留下了我們局中的求救信號,後來白萋也過來了,還帶著我們教中的查護法。我就把她託付給了他們,現在應該沒事了。」冷悟情道。
萬裝鬆了口氣,道:「那就好,我早先受到了魔卒的攻擊,是孔姑娘仗義相救,其實就是我托她去攔那封信的。」
魚愛媛一動容,「信?什麼信?攔截的又是什麼人?」
「是一個鼠頭鼠目的人。至於是什麼信就不得而知了。」萬裝道。
「萬廚俠就別賣關子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南京總兵何濤的軍營里出現了疫情,軍醫自感醫力有限舉薦自己的老師,晴憂堂坐堂醫師龔理暢。
皇甫輝和他的夫人解兵花,還有惠壯一同前來幫忙。
「五味俠」師徒們跟著一起來幫著煎湯熬藥。
「不能……不能讓他把信送到邵卞烏的手裡!絕不能讓他把信送到!絕不!」
這是他們發現重傷的「死士」邴保時他最後說的話,之後就不省人事了。
「你們五位都去吧。這裡是軍營,有總兵何濤在我們能出什麼事?不把信追回來,就是一塊心病,於邴保的傷勢非常的不利,所以要想保住他的性命,那封信絕對重要。」龔理暢認真囑託到。
「遂你們就一路追了下去?」魚愛媛問到。
「我們用拿手菜跟一個老獵戶換了一條近路,可沒想到有對『四大魔頭』們搗亂,師父和師兄弟們拖住了他們讓我一個人先跑出來攔信,可外面還有魔卒攔路,不過後來等我傷好點兒了又回去過,好在對頭們已除,師父和師兄弟們肯定先追過去了,我一路飛奔到了這裡,可又被耽誤住了,但願師父和師兄弟們能平安地把信攔住。」
一聽還有廚俠們在追攔這封信,冷悟情的表情放鬆了一些,再喝鳳舞喂的補湯也就自然了一些。
二張兄妹要接的信八成就是這封「五味俠」要攔的信。邴保?邵公公?米備呂?他們之間……魚愛媛敏銳的辦案頭腦正在思忖著。
「魚捕頭,火燎眉毛先顧眼前吧,三頭幫這個不算太大,可也不算小的麻煩你看怎麼解決?」
魚愛媛暫時停了思路,半開玩笑地道:「既然你是三頭幫的三爺,自然你去跟他們說讓他們走就是了。」
「欸,我說魚捕頭,咱們別拿這開玩笑行不行。我是三頭幫的三爺?你聽說過三頭幫的三爺會做甜點嗎?」「後來學的唄。」「後來學的?乖乖,沒聽說魚捕頭以前辦案是靠異想天開的呀?我是三爺?我當初學習廚藝是沒辦法了,不學就沒飯吃,再說你可以問問我師父,當初有三頭幫的時候,我還沒學會怎麼用白糖呢?看那『公妲己』的樣兒我還彆扭呢,就連他給那誰,那個……小缽一,對小缽一,就連他給那個小缽一拍打身上,有根兒草刺兒飛進他的茶碗了,我都沒說話。」
這個線索讓魚愛媛聽在耳里不亞如一把開心的鑰匙,正要去找伯講,伯講走了進來。
「冷兄好些了嗎?」「多虧伯講兄的好葯書,現在已經沒什麼事了。怎麼樣?最近一切都好吧。」「還好,還好,托冷兄的福。」
他們之間發自內心的客套魚愛媛自覺何必,她注意的是伯講手掌里攤開的白布上放的那樣東西。
「『公妲己』應該是在喝最後一大口時把這飲鴆草喝進肚子里去的。」「本來世外竹林是清靜之地,是林外人雜嚇著了飛鳥,小鳥亂飛將這種草帶到了苦香亭外。」「而後掉進了他的茶碗里。」「原來本是沒毒的,可止渴珠激發了它的毒性,要不然他即使喝到肚子里也沒事,頭一口沒事是因為當時的毒性還沒有被充分激發。」
又一個案子被破了,伯講跟魚愛媛一同出去了。
萬裝其實早知道自己礙了鳳舞和冷鏢頭的事,可也是在這裡待著才舒心,但總不能老不識趣,打了聲招呼就也出去了。
「鳳姑娘有勞了,剩下的可不可以讓我自己喝。」冷悟情請求到。
可鳳舞沒搭他的話茬,「我服侍冷大哥躺下的時候,從你的腕子上解下一盤絲。十有八九就是真極絲吧?」
冷悟情沒有否認。
「這種帶絞簧的盤絲收回來時可得小心著點兒,要不然會崩得手和腕子上都是血口的,畢竟跟長蛙舌不是完全相似。」
冷悟情稱謝。
「怎麼開始使這種兵刃了?是嫌精鋼大斧帶著不方便嗎?」
冷悟情順著她的意思回答了。
「要不是練就了很長的時日我勸你還是不要輕易換傢伙的好,要不然……」「鳳姑娘,我……」「你能不能叫我『舞兒』?」「舞兒?」「是呀,就當是我服侍你的回報,好不好?」「可……」「那就光剩下咱們倆的時候你再叫,現在這裡只有你和我,你叫我一聲好不好?」
冷悟情突然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尷尬,眼見鳳舞把一羹匙補湯在自己眼前輕輕一挑一挑的,簡直就是一個當媽的在誘導自己的兒子喊「娘」一樣,但畢竟人家在自己昏迷時衣不解帶地一直服侍到現在,這麼點要求要是都做不到,有些不近人情。
「舞兒。」
「欸。」鳳舞重重地答應著,臉上高興得跟什麼似的,一雙鳳目里淚花若隱若現,獎勵了冷悟情這一羹匙補湯。
當魚愛媛再次回到苦香亭的時候,慎縝還沒有離開,好像在思索著不止一件事情。
「慎大哥,慎大哥。慎大哥!」「啊,哦,是媛媛。」「這個案子我已經破了。」
慎縝一聽臉上驀地一動。
魚愛媛假裝沒看見,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理清的案情說了,之後便見到他面上的表情和緩多了。
「慎大哥,你說竹林外三頭幫的人會相信嗎?」魚愛媛故意問到。
「我去跟他們說吧,他們應該會信的。」說著,他起身就要往竹林外走。
「慎大哥不急。我且問一下,三頭幫幫眾奸惡之徒多嗎?」「其實就是老大老二給帶的,唉,人一多就難免良莠不齊,但太壞的人……應該沒有。」「三頭幫里那個進竹林的,說話帶點兒西北口音。」「對,三頭幫確實是以西北人居多。」「那就好辦了,慎大哥你先別走,我再找個人,咱們一起去。」
不一會兒,她把郎自伴給帶來了。
「魚捕頭真可以確定冷恩公那裡的萬全?」「郎兄請放寬心,不是有萬廚俠嗎?再說加上一個鳳舞還抵不上你嗎?」「但是……」「難道郎兄弟懷疑我跟冷大哥的交情不夠深?」「不敢,咱們早去早回便是。」
說著,三人走出了世外竹林。
三頭幫又見有人出來大聲喝止。
慎縝吆喝出他們領頭的,跟他把「公妲己」的死因說了。
「什麼?我們二爺會死得那麼糊裡糊塗?你少拿這種屁話糊弄我們,我們要的是殺人的兇手。」
他這麼一說,其餘幫眾隨聲附和,又是一陣飛鳥亂半空。
「行了。」慎縝大喝一聲,竟然讓他們的哄聲戛然而止,「當初的三頭幫讓『男玉環』和『公妲己』領上了歪道兒,現在你們大家另找營生過自己的日子去吧。就當是給三頭幫留條根好不好?難道非得鬧得讓朝廷斬盡諸絕了才罷休是不是?」
「喲呵,你算哪頭蔥,拿自己當我們三爺了是不是?看拳!」
說罷,那個領頭的上前就是一個「通天炮」,別看招式平俗,足可看出這個人不是個常見的會家子。
可不等這一招再往前進,一把單刀的尖已抵在他的眉心。
「閣下是獨刃門的少掌門郎爺?」那人不敢動身子。
「我是郎自伴。」說著,他把刀收回,「奚家的生意正要擴張,本來想讓奚料鎖管這件事情,可他暴斃了。現在這事我說了算,正缺好多人手,你們不論誰來幫我,我決不會虧待他。怎麼樣?」
領頭的那個皺眉看了看郎自伴,「郎爺,這麼一來,您就不怕三爺的帽子戴著實了嗎?」
「那怎麼可能?」魚愛媛道,「你見過戴帽子的孤豺嗎?」
三頭幫的人得了酈林主發放的路費都退走了。
二張兄妹和癟嘴人隨後馬上走了。
慎縝隨之也馬上走了。
萬裝辭別了世外竹林里的熟人,亦立刻離開了。
此時在苦香亭中,酈林主、「蕾仙子」、魚愛媛、冷悟情、伯講和鳳舞,還有郎自伴,團團圍坐,品茗敘話。
其實,準確地說是酈林主、「蕾仙子」和冷悟情、魚愛媛、伯講在談天,鳳舞關心冷悟情,在一旁斟茶倒水還是伺候著,而郎自伴有自己相「伴」,自也不必別人招呼。
「剛才張凝周托我給酈兄你打聲招呼,他們有急事就先行告退了。」伯講道。
「哦,方才慎大哥也讓我跟酈林主告辭一聲。沒辦法,捕快不快,百姓遭災,朝廷耍賴。」魚愛媛道。
「耍賴?」「蕾仙子」納悶到。
「是耍賴,朝廷耍賴不關餉唄。」魚愛媛笑到。
這一下,連鳳舞、郎自伴都笑了。
「媛媛還是那麼愛講笑話,是吧伯講。」冷悟情道。
伯講「啊啊」地答應著,表情有點尷尬。
「蕾仙子」此時問冷悟情:「聽說冷鏢頭最近一直在察找叛天星,有這回事嗎?」
「對,一直在受人愚弄,至今還沒有真正的下落。」「其實我們家族和叛天星還有些淵源呢。」「哦,『仙子』可否告知一二。」「我的祖輩和山海精靈相識,嗯……」「『仙子』有話直講無妨。這裡都是冷某的兄妹朋友,無須顧忌。」「那好,我的祖輩曾經說過叛天星中藏有一個秘密,具體是什麼不得而知,但那個秘密是山海精靈的秘密,想必不會太簡單。冷鏢頭若是尋著了,一定要小心。」「多謝『仙子』提醒,冷某定當慎重,要是真發現了其中的秘密,一定回來和『仙子』說個清楚。」
「秘密」兩個字又對魚愛媛有所觸動,她一直覺得慎縝說進世外竹林是為了公事有些個牽強。
此刻,大傢伙被酈林主和「蕾仙子」送出了世外竹林,一聲哭喊的悲痛讓幾人心中一酸。
竹林外一塊空地上起了一個墳頭,一塊竹制墓碑,上寫「公妲己葉子並之墓」。
小缽一跪在墳前不住地大聲哭喊,「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妲己』姐姐。」
這使人猜測到他應該知道了葉子並是怎麼死的。
幾人看罷,多少都有點為小缽一惋惜,只怕他從此會頹廢下去。
「敢問酈林主,小缽一是您什麼人?」「他的父親原來是世外竹林的管事。」「那還望酈林主看在他父親的情面上對他……」「冷鏢頭放心。唉,這孩子本來挺聰明,他的父親寵他慣他,我們也沒有太嚴厲地管教過。也許這次的事情對他來說是好事情,能增長一些他人生的歷練。」「那就最好不過了。」
「冷大哥。」一旁的鳳舞叫到,語氣中比較傷感,「馬上就要分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再見到你。」
「放心,山不轉水轉,只要有緣咱們自會相見。」
「就是,青山不改,綠水常流,它日相見,後會有期。」一旁的魚愛媛調侃到。
鳳舞聽完一笑,算是暫時止住了傷悲,「冷大哥,你能再叫我一聲……」
「舞兒,我答應你,以後咱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鳳舞把這一聲「舞兒」存在了心坎里,以後會常把它「拿」出來聽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