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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十九)

  又是一個晚上,一個面色黝黑又瞎又駝的男人,拄著根六棱鋼杖在一條小路上走著。


  突然,一個人從旁邊跳出,手裡拿著一樣東西「嘩啷」做響,二話不說,舉手就砸。


  瞎駝男人自不會坐以待斃,空著的那隻手五指找齊,使出蝕骨門中的「庸醫指」戳來人的要穴。


  俗話說的好,「庸醫殺人不用刀」,這一招的功效確實不亞於一副虎狼葯。


  那人拿手裡的東西一擋,讓五指戳個正著,那東西硬梆梆的,似是純鐵鑄造的,不過瞎駝男人指力較深,並沒有受什麼損傷,反而藉機看清楚了那人手中拿的是個大個虎撐。


  相傳這種東西是當年孫思邈為了給一隻求醫的老虎拔掉喉嚨中的獸骨撐虎嘴用的,故而稱「虎撐」,此物形狀像個扁鐲子,兩面鑄有八卦圖飾,轉圈的空心槽里兩枚鐵彈丸,外側有個小開口,因此會發出響聲,遊方的郎中喜歡拿著這東西,一是自比神醫,二為晃動可招攬生意。


  此時眼前的這人,就用一種郎中獨有的手法晃動著虎撐,眼睛盯著膚黑男人。


  那個男人已知道「庸醫」不是「游醫」的對手,右手鋼杖急急砸出,一出手就是連環的招數,想傷敵與三尺之外。


  可郎中的虎撐是鏈鐵虎撐,乃一件兵器,虎撐開口處連著鏈子,鏈子藏在袖中,此時一抖,攻擊的遠近立刻增了好幾倍,先打下后擊上,靈活和力度配合得恰當,相較之下,那黑男人的鋼杖倒顯得笨拙了一些。


  但是黑男人沒有技窮,往腰裡一伸手,熟練地解下一條藤鞭。


  郎中不用看也可感覺到這條藤鞭是用特殊毒水炮製過,所以堅韌。


  又是幾個照面下來,雖然郎中對人身上的弱點要穴十分知曉,可近不得身就讓人撓頭了。


  「吧嗒」,不知從哪裡飛來一塊銀子掉在了地上,「嗖」,如箭矢般一條飛抓奔銀子而去,怎麼那麼巧……


  「我撿我的銀子,你自己的大穴撞到了我的兵器上,天意啊天意。」司寇理碩在瞎駝男人的背後道,「你是個幫官府緝拿在逃犯的獵頭人吧?那個長臉人是個馬販子吧?那黃面人是個養牛的。那個大胖子是個殺豬賣肉的。還有那個……」


  「好了。」黑男人無奈地道,「不用一一跟我核實了。」


  司寇理碩暗中一笑,忖:看來讓謝連聲跟勞暾去一樣一點錯也沒有。


  「你的保鏢呢?禽獸兵呢?都去城裡探聽動靜去了吧?」「就說你想怎麼樣吧?繞圈子的事我做不來。」「那就先從呵藹爾說起吧。他呢?『掌機』現在在哪裡?」「我出的主意,勸他上天外崖了。」「是不是你還連勸帶嚇地告誡他不要將對外宣稱的關於『情俠』大人的謊言澄清啊?」「是。」


  他又是無奈地承認,既然「搜細獵微」在此,無論編造什麼樣的謊言也無濟於事,這個他不會不知道,遂就何苦再費腦子,索性敢做敢當。


  「那個殘破的掌故也是你們給弄出來的?」「我能不承認嗎?」「那呵藹爾為什麼要殺『老雕』?」「呵藹爾是外國人,不過到底是哪一國人他自己也說不清了,只是知道自己小的時候隨父母來中國做生意,路過一片大沙漠的時候被大幫的漠匪劫殺,他被父母壓在身子底下逃過了一死,可卻失去了雙親,最後只好學起算卦為生。在天外崖下的那個村子,他通過接觸『活臭蟲』認出了『老雕』就是害得他成了孤兒的仇人。至於他為什麼接觸到『活臭蟲』,司寇總捕是韶家的朋友,就不用我多說了吧?」「遂他就求到了剛做完買賣在那個村子里休息的『江南娃娃』?」「不錯,他跟『雪鴿』柯闖上挺熟的。」


  司寇理碩聽罷暗忖:嘿嘿,江南那個村子里幾個靠漿洗衣物為生的丫頭,自「江南娃娃」湊齊后就各司其職。「兔」負責出面談「生意」;「蛇」負責計劃;「狐」負責刺殺;「羊」負責輔助刺殺;「鴿」負責消息。呵藹爾名為算卦,其實是買賣自己推理出的較為真實的消息,自然跟柯闖上熟悉。嘿,皮細貝同行是冤家。嘿嘿,幾個丫頭跟皮細貝亦「同行是冤家」,幸好鳳舞已經告訴我她們的實情,看來她們都還不算太壞,我有預感,她們殺「老雕」給呵藹爾打了三折的價錢。


  「下面的還是由我說吧。」司寇理碩道,「你派禽獸兵去刺殺教中『星君』、代管全都是為了做出一種氣氛,並不是真的要想對教里的人怎麼樣。這裡不是你們的老巢,否則不可能連住的地方也沒有,還需要幕天席地,可是這樣容易留下許多痕迹。不要怪你的人大意,地方太『大』,的確不好收拾。你的人此時都在城裡,依我看是在暗中保護韶家的人對吧?尤其是你派到韶挹身邊的那個丫頭,別的目的先不要說,主要還是為了保護她,對不對?」司寇理碩停頓了一會兒,沒有等到任何回答,「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心照不宣?」此時瞽目駝背的男人問出了這四個字,不但語調怪異,其情形更是詭異。


  「你這麼說也行。連續那麼多天我也累了,實在不想再跟別人多解釋什麼了。你說我是不是應該逼你現出真實的面目看上一看呢?」


  聽到這句話黑男人開始緊張了。


  「不看也行,你得答應我三個條件。」


  「請講。」黑男人出了口長氣。


  「一,你要給韶挹澄清事實。」「好,我馬上給所有來找『情俠』大人的人送信。」「二,放了簡鳴和仲孫彤。他們就算能成為禽獸兵也不是忠心的那種。」「我會照做的。」「三,告訴我,那個派去韶府的丫鬟是不是『心魔』的傳人『裝模扮樣』辛蘑?」


  瞎駝男人猶豫了一下。


  「快講。」司寇理碩說著慢慢向他面前走去。


  「她是。」語氣當真是無奈。


  那個又黑又瞎又駝的男人,此時被解開穴道放走了,臨走的時候,還用那雙瞽目瞅了司寇理碩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在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把我放了,也不知道這位六扇門的司寇總捕大人有沒有會意。


  等黑男人走遠了,司寇理碩邁步走到一個隱秘的地方,那裡有一個人,正是辛蘑。


  「我早就懷疑『鬼心』林暨廣就是『心魔』。那天我在山洞那裡遇上他被鏈節槍大卸十八塊的事情,加上我聽見你在韶府的說話聲音和扮成大樹時的說話聲音差不多,還有剛才他對你的出賣,一切都證實了。對你本人我已經知道了,以後要是敢做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決不饒你。你走吧。」說著,他也解開了她的穴道。


  「本來他要釣你的,他說韶家有事你必來,可釣你來究竟為了什麼就不知道了。至於林暨廣,我晚上做夢常能夢見把他殺掉。」這是她給司寇理碩留下的話。


  此刻,經濟一邊摸著黑給小路旁因為打鬥而傷到毒到的野花野草瞧病一邊問道:「你不是有公幹嗎?」


  「是有公幹。我察到徐徐和沙沙的死屍前應該有一雙比較近的腳印,那似乎是屬於一個輕功不太高明的人,並且他們兩口子的武功都不弱,卻死於功力不算太強的指法上,所以我懷疑是他們遭了熟人的暗算。本來我得知他們生前的結合曾經被田佩雨阻撓過,所以就一路跟著他來了。」


  「那你是怎麼知道『老雕』的事情的?」「我曾經察到烏單強誤傷過那兩口子,雖然他已經死了,但我還是另派勞暾去在崖下監視,他是西北人,『老雕』又有搓顴骨的老毛病,不難認出來。一切都是他飛鴿告訴我的。」「那這件事耽誤了你的公幹了吧?」「也沒耽誤多少,何況我還有另外的江湖收穫。」「就這麼放了他?」「證據不足,再說他還有用。對了,東面離此六里的河邯村有個艾婆婆,她的女兒經常發燒,應該是不一般的病,我相信你能治好。」


  轉天里,所有苦心想見到「情俠」大人的人都接到了一封書信,當然也有不信的,可魚愛媛置疑了一件事情,若此事為真,蕭然境怎麼也該來此間一趟,而卻是自始至終也沒露面,這使得她們都多少有些後悔白費了這般心力。


  有諸如在南京要買寫珍齋鎮齋之寶的人也有置疑,「要想知道『情俠』大人的俠蹤幹什麼不直接去找蕭然境呢?」


  接二爺信的人中有的厲聲提醒道:「那可是『惆悵魔』啊!」


  「那又怎樣?」又問這個問題的人結果都是遭到回應前一個問題的人的幾個白眼。


  蔣大老闆是個不容易後悔的人,她其實就想問問「情俠」大人一個人會不會由愧生愛。


  包啞嘗得知了這個消息淡中有味地後悔了,好在「星君」們、代管們都沒事,而他還不知道補湯的事情。


  最生氣的是竇旎紈。


  等幺勺下鼻青臉腫地從監牢被放出來回到家,桌椅板凳全都翻過來放著,床上滿是破碗碟,枕頭換成了夜壺,被子褥子放進了鍋里泡著,做菜的調料攙和在一起全都被倒進了水缸里,房上的瓦片都揭了並換成了新舊衣裳系在椽子上,值錢的東西更是一掃而空。


  「笑野貓」這才順了些氣,而幺勺下本人差點咽了氣,等醒過來后,想不歇業都不行了。


  本來后施容想求「情俠」大人好好勸勸田佩雨,可大阿水管家送來了大族長的命令,讓他們倆跟著葉好龍葉先生一起去察徐徐、沙沙兩位長老的死因,只得從命。


  由於世人對「情俠」大人的尊敬,常廿思攢的賭局白費了工夫,在他離開的路上,大阿水追上送來了一封宰父大族長的信。


  「我要是再晚點兒走就好了,現在人都離開的差不多了。」常廿思頗為後悔,「還是先去找雲輕愁吧。」


  辛蘑還算是點收穫,因為房在握的離開,「江南娃娃」邀她入伙,頂替「脫兔」的職分,不過她並不怎麼樂意。


  為什麼找「情俠」大人的大多是女人呢?是不是因為她們在,男人們也就不用都去了呢?

  日後,「莫測先生」勞暾去又有了一段新書可說,《十九美訪情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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