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議》(九)
族中重要人物商議之地另有所在,在一個相對比較僻靜的地方,有一座四四方方的大廳,叫「商外廳」,廳中有一張長方的大桌子,桌子的首正之位坐著一個罕見的「巨人」,坐在那裡比常人站著都高,面容也因為傻大黑粗而顯得呆板一點。
他的上首位置坐著兩個人,相貌特徵很明顯不是中土人士。
第一個是一個紅頭髮紅鬍子紅眉毛的胖子,只有一隻好眼,另一隻斜戴著黑色眼罩,手也只有一支好手,另一支所代替的是一副鐵鉤子,腿亦是如此,另一條則裝了半截木頭假腿。
頭上戴兩頭翹尖的尖頂黑帽子,帽子上有兩根人骨頭十字斜架骷髏頭的圖案,身著紅袍子的樣式更是不常見。
這位就是威鎮加勒比海大名鼎鼎的海盜,亨瑞船長,他所帶領的海盜閃電式洗劫商船的方法令過往的船主好不頭疼,其中也包括別的海盜船。可這位船長頗有中國俠色,一不趕盡殺絕,二不胡作非為,還把搶來的錢大部分拿去救濟窮人,這惹得他手下幾個小頭目大大的不滿,可又不敢多說什麼。
但是有一天,心存怨恨的那幾個小頭目終於得到了機會,一場火拚下來,跟亨瑞船長出生入死的幾個人先後倒下,最後是他的一個忠僕為他奪了一艘小艇,拚死幫他逃生,亨瑞船長一跑,他立刻放火燒了船,「亨瑞號」,讓他們無暇去追,結果自己也葬身火海。
就這樣,亨瑞船長在海上不知漂流了多少天,眼看就要不支的時候,一條商船上有個人把他救上了去。亨瑞船長以前根本沒見過這個人,甚至連這個人是哪國人都不知道。船似乎不是他的,因為船上沒有他同國的人。
當別人看見亨瑞船長的時候都十分驚訝,好像已經猜出了他的身份,而那個人卻用純正亨瑞船長國家的語言對其他人說道:「朋友們,這是我的一個老同學,他在小的時候就喜歡玩海盜的遊戲。在一次狩獵中受了傷,落了殘疾,索性就扮起了亨瑞船長,大家看他扮得是不是很像?如果讓大家受到了驚嚇,那我就代他向大家深表歉意。可現在他受了難,我總不能不管,不是嗎?」他的話在船上人中間是起作用的,沒人再對亨瑞船長有敵意,還對他噓寒問暖,關愛有加。
後來他知道救他的人叫宰父何罪,中國人,來這裡是增廣見聞的,順便學點東西,並且邀請他到中國做客,他誠懇地答應了,華夏之地的人傑地靈和美景美食真的讓他樂不思蜀流連忘返,尤其是中華的武術更讓他沉醉,他以前做夢也想不到,在與人搏擊中竟然還會有深奧的文化道理在其中。
現在,亨瑞船長正用凝重的眼神看著他。
上首第二位是一個身材矮小的人,雖是中原人的衣飾,也是黑眼睛黑頭髮,但總顯得與中國的風土人情不符。
不錯,他是東瀛人,東瀛伊賀流的上忍,叫小島四郎。伊賀流是東瀛忍者流派中比較著名的,一般都是效命於皇室,而且此人倍受東瀛大幕府豐臣秀吉的青睞,但他偏偏喜歡破案,還另起爐灶自己干起了偵探的營生,但是令他沒想到的是伊賀流中對同門的退出是那麼的不容,不用說他那營生,就連想生存都要東躲西藏的,甚至曾以乞討過活過。
一次,他在街角想買些廉價的吃食,可剛一開口,那買吃食的小商販便道:「小島師兄何苦如此?等回到伊賀流中還不是有吃有喝的。」
小島四郎一聽頭也沒抬轉身就跑,可周圍幾個看似閑人、夥計、勞力的人突然圍了過來。他無奈之下,竄進一個死胡同,那其中有一家做「風呂」的店鋪。
所謂「風呂」,就是流行於東瀛的一種大澡桶,當地的居民都酷愛乾淨,所以對「湯」之一道十分講究。
有個人因為身材異常高大,遂要用的「風呂」需要定做,今天是他取貨的日子。
小島四郎既能做到上忍的位置自然不是魯鈍之輩,可現在情勢所迫亂了方寸,進到「風呂」店鋪后神色慌張到處張望,不知如何是好。
那個大高個子正要往外走,一見之下,迅速把定做的「風呂」口衝下往小島四郎的背上一壓,然後呵斥道:「快走啊!傻愣著幹什麼?快點,我告訴你小心點兒啊,弄壞了把你賣了也賠不起。快!」就這樣,兩人一齊往門外走,正好大澡桶把門堵嚴實的時候,那些伊賀流的忍者們也到了。
大高個子又大聲斥道:「欸,小心!低一點,沒長眼睛啊?要是磕壞了,撕你的皮割你的肉補上去。」
遂,小島四郎就看見了同門們的幾雙腿在躲閃中擠進了「風呂」店鋪,不由得暗暗慶幸,亦佩服大高個子的機智。
「你不是東瀛人吧?」「不是,我是中國人。」「可你的東瀛話說得真不錯。」「哪裡,也只是略懂一二,還要請……閣下怎麼稱呼?」
「小島四郎。」他一躬道。
「宰父何罪。」大高個子也一躬道。
「宰父君,不是我趕你離開東瀛。你已經得罪了伊賀流,他們不是傻子,很快就會知道的。」「小島老弟你呢?」「我已經如此了,再連累你宰父君,就是大大的不該了。」「一生都要躲藏,你不後悔自己所做過的事嗎?為什麼不去跟他們道個歉?」「以我的性格本來就不該加入伊賀流的,可現在後悔又有什麼用呢?至於道歉么……我想除非是用我自己的腦袋去道歉,否則他們是不會接受的。」「跟我去中國怎麼樣?」「去中國?」「是的。」「可據我所知,你們國人是排斥我們東瀛人的,還稱我們是『倭寇』。」「那是些東瀛的強盜弄得我們兩國之間不快。我們中國人本身還是好客的。小島老弟不信的話,更要去中國走走,讓我證明給你看。」
小島四郎最後真的來到了中國,現在正用莊重的眼神看著他。
「巨人」的下首位置坐著四個人,全都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
下首挨著「巨人」坐的正是「短壽增災」仇坦仇波者,他的綽號不好聽,他的字也似乎有著另一層深意,而這些都是有原因的。
仇坦的父親是當年太行山一夥寨的山大王,他的母親是他父親強搶上山的「肉票」,母親本是大家閨秀,落得如此地步只得是天天以淚洗面,後來有了他。他父親起名仇坦,母親卻為其起名為「波者」,其意明為胸懷如波瀾江海般寬闊的人,其實暗喻自己的命運波折洶湧起伏不定。仇坦的性格比較像母親,他父親整天花天酒地的,連逗一逗抱一抱他的時候都很少。再後來由於環境的特殊他過早的成熟,就更不齒父親的所作所為。
一次他的父親帶著人馬傾巢而出,去劫海天鏢局的鏢隊,他趁此良機攜母下山而去,剛找了個地方安頓好就聽說了有個人為給「鐵尺將」耿直報仇一舉挑了一夥寨,他父親自也沒能倖免。
可他父親帶給他的一些「東西」卻很難甩掉。首先,因為他父親的關係,別人只知道他叫仇坦,可他自己在人前報名的時候卻喜歡說仇波者的名字,時日一長,人們就誤認為他姓仇名坦字波者。開始他還跟人解釋,可後來要解釋的次數太多,懶得反駁了,也就默認了。其次,因為他跟他父親學的武功,兵器也是跟他父親的一模一樣,有的人竟然還把他父親「短壽增災」的這個外號安到了他的頭上。這樣一來,他即使自己想做好人想做好事也處處遭人誤會,反倒給他添了不少壞名聲,遂一氣之下,乾脆就想當壞人了。
就在他有這個念頭的轉天,在大路上看見了一個大高個子,手裡拿著、脖子上掛著、腰裡圍著大包小包一大堆。他二話沒說,也不管包袱里是什麼上去就搶,可那個大高個子卻沒拿他當搶包袱的,還連聲稱謝。
「我家不遠,還有幾步的路,到家去坐坐吧。」看來人家拿他當幫忙拿包的了。
仇波者見此人是個大傻個子,心裡連聲苦笑。他本性不壞,既然人家好心腸當自己是好人,索性就辦辦好事,一路把六個大包袱給幫著拿回了大傻個子的家。一到地方,他撂下就走,讓大傻個子給攔住了。
「怎麼到家就走啊?我把涼水溫熱了尊駕喝上一口,也是我的心意呀。」
仇波者一愣,這個大傻個子還會說如此的客氣話,「不必了,以後要是再帶那麼多包袱回來,多帶上幾個人。」
「哪就省得有人以幫忙拿包袱為名搶包袱了,您說是吧?」
仇坦更是一愣,只覺得眼前的「大傻個子」城府之深儼然不是常人可以揣摩的。
這時,有人已經把一桌酒席擺下,二人相對而坐。
「莫非閣下就是『幾能擋』宰父何罪?」仇坦問到。
「不像是吧?」「要是千軍萬馬中的『幾能擋』以閣下的體魄當之無愧。可人言宰父何罪『幾能擋』的名頭是來自心思的縝密。」「人言不可全信。比方人言仇波者身具乃父之癖,我看不盡然吧?」
仇波者一聲長嘆,將自己處處讓人所誤會的事一一說了出來。
「我一想,沒人願意我做好人,那索性就做惡人好了。」
宰父何罪沒說別的,話鋒一轉,「仇老弟可知我姓名的由來。」
「名乃父母所起,外人自不知曉。」「家父名叫『宰父贖』,贖罪的『贖』。因為『宰父』這個姓氏經常被口舌無德的人說成『宰爹』。我祖父無奈之下,給我父親起了這麼個名,可還是沒什麼用,還是被那些人說成『宰爹數』,意思解釋成宰了多少爹不知道,得數。我們家輩輩都是窮書生,所謂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萬事都講個謙和,所以我父親是活活窩囊死的。怹老人家臨終前告訴我不要再聽著『人言』過活,要我自強自立,別再做讓別人欺負的人,遂我叫『宰父何罪』,『何罪之有』的何罪。」「不要再聽『人言』過活?」「人們不知是從何時起那麼在乎別人怎麼看自己的?其實何必呢?又何苦呢?」「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宰父兄你這個朋友仇某人是交定了……」
這已經是數年前的事了,現在大廳之中的仇坦仇波者正用鄭重的眼神看著他。
在下首次位坐著的是「文俠」葉公葉好龍,原是大族長的詩友,由於他精通多種文字語言,大族長請他做族裡書外院的先生,教天外崖上的孩子們。
現在,他正用穩重的眼神看著他。
再次位坐著一個身材次於大族長高大的人,是天外族「旗鑼傘扇四威長老」中的首位,姓束名乏味。
要說束乏味原籍是廣東樂昌,可因為祖上有人流落到了瓦剌,所以他是在外邦長大的。瓦剌是元朝統治被滅后的名字,自然對漢人不會太好,束乏味自幼孤苦,在弱冠之年被強征入伍,因為他的身量,就讓他當了護旗兵。可兵營中更是欺壓漢人兵卒,火頭們從來就沒讓他吃飽過,有時還故意餓他幾頓。可束乏味天生好吃,飯量又大,苦處可想而知。
有一天是真餓極了,偷東西吃正讓瓦剌人逮著,把他往死里打。而他仗著身大力不虧,搶了面門旗做兵器,殺了條血路出來。瓦剌人哪裡能輕易放過,他被一路追趕險象環生,幸虧得到幾個漢人老鄉們的幫助,歷盡千辛萬苦總算是回到了故土。但他可不敢鬆懈,總覺得瓦剌人不會善罷甘休的。遂他在東遊西盪的落魄生活中,憑藉著在軍營中習學的武藝根底和搶出的這面門旗,演練出了一套「旗開得勝三十六式」的功夫,雖不如中原武林各門各派武功招式的精巧實用,但束乏味力猛,加上旗杆的分量也不是一點威力也沒有。
就在他一日練旗杆的時候,一個比他還高大的人經過,駐足觀瞧而且還出言從旁指點。束乏味聽言如醍醐灌頂一般,一些對敵時的弊端難題全都迎刃而解,頓時對武學一道興趣猶生。可看此人身材又怕是瓦剌來的人,雖攀談起來但話中處處提防。
有道是日久見人心,兩人越談越是投機,對方待人的誠懇已經讓束乏味完全信賴。
「其實第一次見面時我就看出了你這面門旗的不一般。可怕束兄弟你多疑就沒有細問。如果是無意中得到的,還是棄之不用為好以免招來災禍。若不嫌棄,老哥我給你再打造一面就是了。」
束乏味聽罷半晌無語,然後將瓦剌軍營中的事和盤托出。
「既然束兄弟你已經如此信任老哥我,我也有句話不能不講了。那日,我正是為這面門旗而來。」「你……你是瓦剌人?」
束乏味雖驚訝卻不太恐懼,只因所對之人。
「那倒不是。我有個朋友是瓦剌國的將軍,可不是那種不分皂白的瓦剌人,因為他的彪悍粗獷我們才相識。他告訴我有一個人搶了面瓦剌軍中的大門旗,可能來到了中原讓我幫忙留意。」
束乏味先是一愣,然後將門旗卷好遞到那人的面前,「只要你一句話,我跟你去見你那個朋友。」
那人將門旗又推到了束乏味的懷裡,「雖然重要也不過是製造的價錢重要,賠他點兒錢也就是了。」
束乏味自然知道這「點兒錢」到底是多少「點兒錢」,「可我……」
「我先給你墊上。」「你想讓我怎麼還?」「你會種地嗎?」「不會,可我會去學。」「那你就跟我走吧?」「去哪裡?」「天外崖。」
就在昨天,束乏味已經還清了「債務」,現在,他正用敬重的眼神看著他。
下首末位坐著的是「鎮八方」廣當,他是「四威長老」中最後一個加入的。
他從來沒見過父親,在很小的時候,他母親就帶著他和一公一母兩隻聰明伶俐的猴子走街串巷以耍猴為生,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由於他母親長得漂亮,可想而知惹來多少無賴流民找麻煩,多少欺行霸市的地痞惡霸找便宜。而他們娘兒倆也只得如此度日,逆來順受,其狀苦不堪言。
他的記憶中母親很少笑過,而他是個「早當家」的孩子,很快就學會了耍猴,經常把那一公一母所生的小猴耍給他母親看,只求母親的歡心。雖然有時能把母親逗笑,但也總是慢慢變成苦笑告終。
他十八歲那年,母親病重,他自然拿不出錢來醫治,有心賣身為奴,換錢為母親醫病,他母親輕撫他的頭道:「孩子,你是我和你父親的錯誤,但終歸到底是媽的錯。讓你過這樣的生活就夠委屈你了,要是再讓你變成奴隸,那你就是往媽媽心上捅刀子啊!媽媽累了,你就讓媽媽到另一個地方好好歇歇吧!」
就在他母親臨終的時候,將一切告訴了他,廣當的名字是漢族的父親起的,他父親家是名門望族,祖上是靠耍猴起家的,到了他父親這輩偏愛祖上之好,一次在苗疆一帶捉猴子的時候認識了廣當苗族的母親,和廣當的母親一起抓了這一公一母兩隻猴子,還教給了廣當的母親耍猴的要訣,逐漸的,二人情投意合就私定了終身。
可廣當的爺爺知道了這件事立刻火冒三丈,說祖上雖然是耍猴賣藝的,但如今家道興旺也是大戶人家,怎麼可以讓一個外族的窮女子進家門做少奶奶呢,立刻派人把他父親抓了回來,按照家規一通鞭笞。
他的父親不是沒有情意的人,深深地愛著他的母親,由於幾次三番地想逃出家門,廣當的爺爺一氣之下把廣當的父親綁在祠堂里,他的父親本就身患幼疾,又加之急火攻心,沒出兩日人就瘋了。
開始家裡人還以為是裝的,後來請來大夫一診斷才知是真,可廣當的父親愚昧,不找大夫反而相信跳大神的,結果自是愈弄愈糟,一天沒看住,廣當的父親跳井身亡,廣當的爺爺只此一獨子,登時後悔莫及一病不起。
就這樣,好好的一個人家,美美的一段姻緣,全都破滅在世俗的眼光中。
關於後來這些,都是廣當的母親聽廣當爺爺家的一個忠實厚道的大管家潘光巔說的。之後,廣當的母親就帶廣當離開了苗疆這個令他母親傷心的地方,過起了後來那般凄苦的日子。
廣當聽罷心如刀割,還有那一公一母兩隻猴子,幾乎是與他的母親同時「睡去」的,大概它們也「累」了。
廣當把母親和兩隻猴子埋葬在一起后,更是怒罵這個世道,可罵歸罵怒歸怒,畢竟還要活在這個世道里。之後,他好像是時來運轉了,濟南有家大戶姓鄧,出了個愛看耍猴的紈絝子弟,找到了廣當,把他養在了府里天天讓他耍來取樂。雖是如此,但那個紈絝子弟對廣當一點也不客氣,大呼小叫呼來喚去。可廣當也明白「人在屋檐下,怎可不低頭」的道理,忍也就忍了,畢竟現在的情形比過去要好得多。
就在有一天,紈絝子弟家來了個客人,紈絝子弟要跟人家擺擺闊請吃猴腦,然而事情倉促提前沒準備,別處也不是隨意就能置辦到的,就要殺他那隻猴子,他不忍讓他們殺,剛一攔就換來了一通臭數說……
猴腦已經讓人吃了,後來那紈絝子弟也沒給廣當再買猴,主要是已經看膩了,給幾個錢把他打發出去了。
廣當來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越想越生氣,「啊」的一聲大叫把表演用的銅鑼和鑼槌狠狠地扔了出去,以此泄憤,可奇怪的是竟未聽到銅鑼的撞擊聲,反而銅鑼和鑼槌不急不緩地飛回了雙手之中,就像有人刻意放在他手裡一樣,他大奇之下仔細打量手中之物不似自己原來的東西,鑼柄與鑼之間是粗鏈子相連,鑼槌通體是鐵打的,此時方覺出手感頗沉。
「猴腦是我吃的,這些就算是我的歉意吧。」一個高大得少見的人向他道。
廣噹噹時一愣,又聽那人道:「你要想不被人欺負就要學武自強,天外族中『旗鑼傘扇四威長老』我已經湊齊了三個,你要是有興趣的話……」
如今的他不光武藝有成,而且還習學了許多別的技藝,剛才已經把所偷看到的事與在座眾人說明,現在的廣當正用沉重的眼光看著他。
「既然最近的事和廣長老帶回來的消息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我也就不再多啰嗦了。都說說吧。」坐在正位的宰父何罪道,語氣中有些異樣,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味道。
「宰父大族長,你這種表情不應該啊。這算什麼?他們要想來,三面峭壁有咱們養的大雕守著,山上還有一千多匹狼,峭壁下的銀外河中那些狂蟒也不能是白養的,哪怕是白養的,不是還有我嗎?」亨瑞船長的漢語是越說越規矩了。
「要是海上還可以。」小島四郎用略微生硬的華語自語到。
「東瀛人,你什麼意思?」亨瑞船長從剛才說話時得意的神情中急轉,顯然是不怎麼樂意了,性情中人就是這樣,臉上即是心中,心中亦是臉上。
「亨瑞船長聽說過許地裔這個人嗎?」這話卻是葉公說的。
「沒有。」亨瑞船長並不覺得意外,因為對方的話中永遠充滿著道理,「他也擅長水戰嗎?」
「他到現在還不滿一歲,將來會不會水戰猶未可知。」「那他有什麼值得我聽說的地方嗎?」「這個孩子生有心疾。」「心疾?」「就是說他的心比常人少一塊。他的父母帶著他去找一名大夫。那大夫姓經名濟字同舟。」「就是那個外號叫做『回春迷』的?這位中國的名醫我是聽說過的,這個人不但會給人治病,就連花鳥魚蟲病了都可以治。那孩子應該沒事了。」「他的父母還另買了個同樣幾個月大的嬰兒,問壽大夫能不能把那個嬰兒的心切下一塊補到許地裔的心上。」
亨瑞船長紅眉毛一揚,道:「他父母救兒子心切我明白,不過也太殘忍了些。」
「壽大夫也是這麼說的。還說別人的心與自家的不是一體的,補上也沒用,尤其是在受外力重創的時候。現在那個買來的孩子已經得到了很好的歸宿。許地裔也正如亨瑞船長所說的那樣沒事了,因為他的心已經是一體了。」
好一個「文俠」,用生動婉轉的良言巧妙地奉勸了脾氣不好的亨瑞船長。
亨瑞船長自不是傻子,「四郎兄弟,我剛才……」
「亨瑞君不要多說了,我說話就是那個語調,以後我會注意的。大族長。」他轉臉道,「咱們天外族的確吸收了一些讓人們容易誤會的人,也難怪遭來懷疑。」
宰父何罪怎會不知曉?就拿「天外四將」中除徐、沙之外另兩人來說,「妙閃」后施容,祖上有桌子山的外族高貴血統,弄得外國人拿她當中國人,中國人拿她當外國人,偏巧她的十表姐還是「銀面砒霜」刁玫,而「神怒」田佩雨,師承朝鮮國,藝業學成后在歸鄉途中遇上了「疾淫如仇」皮細貝,由「皮大俠」出言提出比試武藝,百餘招內田佩雨獲勝,可皮細貝不是好惹的,之後,他到處跟人說田佩雨是替朝鮮武師來壓倒中國武師的,雖是根在中土,可心早就向著朝鮮人了,是個數典忘祖的敗類,弄得他在中原幾乎連立錐之地都沒有,此二人都是走投無路才投奔天外族的。
「既已入天外族就是兄弟姐妹,當然,要是有什麼過失也應該嚴懲不貸,別的話么還是不說的好。刺乃粉和沙沙的事不能把我們怎麼樣,聖物丟失的事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反正還沒有到『束長老餓了』的地步。」
大族長此言一出惹得在場幾人都笑了,屬亨瑞船長的笑聲最大。
束乏味笑聲停后又一皺眉,暗忖:『刺乃粉』?哦,對了,徐長老字乃粉,大族長是在說徐長老遇刺的事情。
此時宰父大族長也笑容頓斂,「這是一次示威,有人要敲山震虎。」
「本來仇宰食找我回來只是為了兩位長老的死和聖物丟失的事。」廣當道,「哪曾想……」
「我看姓邵的是公報私仇。」束乏味插話到,「『老蝦米』干攻戎就是天外族的人,『碧眼書生』土美子本來也要成為天外族的人,而他們都跟邵卞烏的老婆滿依人有染,所以他就遷怒到我們。」
「也是干攻戎的不好。」仇坦道,「難道憑我們天外族還庇護不了他一個『老蝦米』,非要到東廠廠公府里貓著去,而且還不安分守己,到頭來他一死不要緊,累得我們添禍端。」
「『四盜』現在怎麼樣了?」宰父何罪問到。
「安排在崖外已經好幾天了,先冷著他們,殺殺他們的銳氣,今天我讓人引他們上崖。」仇坦答到。
「『四盜』上崖以後一定要嚴加管教,縱不能如老太公那般,也要施以族規。『老蝦米』和烏單強就是咱們的前車之鑒。」
在場眾人一口稱「是」。
「要是有人要咱們出去下崖打又如何呢?」宰父何罪問亨瑞船長到。
「出去打就由他好了,咱們天外族一不缺錢二不缺物三更不缺人。在座的哪個不能以一頂十?就連葉先生的那張嘴也能說死他十個。」
宰父何罪大族長聞言連笑三聲,葉公聽罷也是一笑,也只有他們兩個在笑,其他人此時不是不想笑,包括亨瑞船長在內,只是沒有那份心情和那份心胸,宰食仇坦都覺得應該把自己的位置讓給葉先生。
「那就是說沒事嘍?」宰父何罪向大家問到。
亨瑞船長第一個道:「沒事。」
葉先生緊跟著道:「沒事。」
接下來就是宰食仇坦,「沒事。」
廣當和束乏味異口同聲道:「沒事。」
最後是小島四郎,「沒事。」
「沒事是沒事,不過徐徐、沙沙兩位長老的仇還是要報的,聖物叛天星還是要找的,那是咱們花大價錢買的,是咱們自家的東西就一定要找回來。」宰父何罪平靜地道。
「叛天星要是掉水裡了,也許我能找到。」亨瑞船長不開玩笑地道。
「徐、沙兩位長老好像是死於什麼厲害的指法上。」束乏味道。
「而且現場有長時大打鬥的痕迹,應該是徐徐、沙沙兩位長老死前曾經受過人數在五個以上的圍攻,而導致他們喪命的一擊,確是一種指上的功夫。」小島四郎解析到。
「兩位長老的死就讓我去察吧。」葉先生道,「小島老弟就把精力全放在找聖物的事上吧。」
「我看就這樣吧。」宰父何罪比較懶散地道,「其他人要是沒什麼大事就盡量留在天外崖上,不是做『縮頭烏龜』,而是靜觀其變,更是不能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鑽咱們的空子。」
這時,管家大阿水走進,來到宰父何罪身旁,右手放在左肩頭沖著他一躬,道:「大族長,蔣大老闆已經等您有好一會兒了,您看是不是……」
「你先去,我馬上就到。」
「是。」大阿水同樣又是一躬,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