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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鏢》(四)

  濟南府外,馬上的郝佳活一抱拳道:「戩兄。」


  冷悟情還禮道:「佳活兄。」


  郝佳活向身旁看了一眼又道:「這位我就不用多說了吧。」


  冷悟情又抱拳道:「縝兄。」


  慎縝也還禮道:「悟情兄。」


  華夏是禮儀之邦,雖然這些俗套看似麻煩,但卻到什麼時候都不可廢,不可省。


  慎縝開口道:「悟情兄,小弟在前些時日收到一個秘密送來的匿名字箋和清單,說有批從南京黃兩墓中被盜的冥器經一個叫『手子』的人托到了貴鏢局保到山東濟南。『手子』已經落網,大刑之下供認不諱全都招了,一切密報皆屬實。當然,此番前來不是要抓悟情兄,治兄之罪。既然已到此,海天鏢局的這趟鏢就算走完了,只要悟情兄將鏢交與官府即可。如果能勞煩弟兄們辛苦一趟再保到南京,在下便感激不盡了,事成之後一定在知府大人面前給弟兄們請賞。」


  一個堂堂官家的捕頭能將話說到如此地步實給足了海天鏢局面子,冷悟情忙道:「當效其勞,況且有些事還要跟縝兄回去說個清楚才是。」


  慎縝心中一寬,忖:好一個通情達理的冷戩冷悟情,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他一面吩咐捕快們揭封條清點贓物,一面對郝佳活道:「這些東西就請佳活兄帶回府衙,由你我看管一晚,悟情兄也請趕快安頓,明日一同上路。」


  冷、慎二人都是中氣十足,話聲洪亮。


  鏢師和趟子手們聽見他們的對話沒一個埋怨勞累的,這不僅僅因為一個是鏢頭,一個是捕頭。


  天黑了,司寇理碩在「蟲鋒陷陣」中有好長一段工夫了,雖然鐵手飛抓仍是矯若游龍,但他盞茶工夫之前就開始喘粗氣了,畢竟是個老人,這已經不容易了,好在頭腦還是清醒的,「五歡喜」故是在耗他的體力,可他們自己的力氣也不是源源不斷的。


  「五歡喜」中的「吸髓蚊」微生雪腳下已經跌跌絆絆,司寇理碩看出了這一點,當鐵手再次碰到尖嘴鋼管的時候,一股陰柔卻強勁的力道就傳了過去,微生雪眼看就要摔倒,她一倒「蟲鋒陷陣」就無法連成一氣,不破自亂。


  董能立時喊了一聲「換」,兩人一轉立刻交換了位置,將鐵手的力道卸去了一半,剩下的由董能接了過去,且陣中微生雪擔當的力氣他替了一多半,就這樣,「蟲鋒陷陣」完好如初。


  司寇理碩只好在其餘三人身上找缺口,可向光銘拚命,步量力那能以逸待勞的「量力步法」應用其中,劉侶更是一貼「走油子的膏藥」。


  正在他叫苦不迭的時候,「嗡兒」的一聲哨響。


  司寇理碩聽到此哨聲心裡甭提多敞亮了,因為他知道「禁碑」郝佳活到了,郝家祖上是獵戶,雖然他當了捕頭,但所使的兵器還是尋常獵戶愛用的哨棒,不過他的哨棒是古銅的,有杯口粗細。


  董能將螺絲柱立於身後,擋住了這一哨棒,接下來不得不退出「蟲鋒陷陣」,與郝佳活單打獨鬥。


  司寇理碩藉此機會忙點了媛媛足上的穴道,往背上一背,可剩下的「四條蟲子」又把陣合上了,他擔心媛媛的傷勢,鐵手飛抓一掄護住左、右、后、上、下五方,直接向微生雪撞了過去,並向郝佳活高喊,「快走!」


  衝出「蟲鋒陷陣」的司寇理碩沒往濟南跑,因為前面太荒涼沒有屏障可保,何況自己的體力已剩不多,還要保護媛媛,直奔著西北方一大片樹林就過去了。


  郝佳活斷後且戰且退。


  司寇理碩現在有點擔憂,不過好在聽出媛媛的呼吸不算微弱,想來應該中的不是什麼太厲害的毒藥,但腳下不敢慢,直到進入樹林也不鬆懈,走的全是彎彎繞的路,好在有郝佳活相幫,把「五歡喜」的「蟲子」們甩遠了不少。


  又跑了一碗茶的工夫,找了一棵比較大而茂盛的樹,司寇理碩背著媛媛上到枝葉比較繁密的地方,先給她診了診脈,心頭稍稍寬了一點,又分開樹葉觀看動靜,見郝佳活提著古銅哨棒老遠跑來,後面萬幸不見「蟲子」的蹤影,等跑到近前,飛抓一出搭到他肩頭一帶,他就「飛」到了眼前。


  其實此時的司寇理碩已經沒有這樣的功力了,這只是郝佳活看見是總捕頭的飛抓沒躲而順勢隨之縱到樹上。


  司寇理碩繼續觀察著樹下,口裡道:「你怎麼來了?」


  「是勞先生讓屬下來的。」郝佳活說,「他已暗地裡向屬下亮出六扇門的秘使牌,說總捕您要利用海天鏢局這次走鏢釣『冷家四怕』,但有人已經打亂了您預先的計劃。」


  「有人打亂了計劃?」司寇理碩說這句話的時候眉頭是皺著的但臉仍沒轉過來。


  「對,慎兄已經接到匿名舉報,抓了『手子』,海天鏢局的貨也帶回了濟南府衙,但沒為難他們,冷總鏢頭還答應一起把這批贓物保回南京。勞先生怕嘔血鴿誤事,才讓屬下來找總捕頭。」「那他自己為什麼不來找我?」「他說他是秘使,他找一個捕頭說說話倒沒什麼,但不宜多見總捕大人,勞先生現在正暗暗地看著那批贓物。」「安全嗎?」「這個請總捕頭放心,有『莫測先生』在暗,『捕意捉形』在明,安全得很。」


  司寇理碩暗忖:好一個「莫測先生」,做事周到,可你向郝佳活亮了秘使牌就有點……


  「老夫要恢復一下體力,媛媛不準出事,你明白嗎?」「屬下明白。」「你真的明白?」「總捕在恢復功力之前魚捕頭若掉半根汗毛您只管拿屬下試是問。」


  司寇理碩看了他一會兒,然後開始調吸吐納,潛運內功。


  一夜過去,天已大白。


  司寇理碩臉上的氣色也好看了,功力一恢復到六七成立刻跳到樹下快速而大距離的探察了一番,然後又回到樹上,「你馬上帶著媛媛從東面回府衙,一刻也不準耽誤。」


  「是。」郝佳活背起魚愛媛如飛般掠走。


  正如司寇理碩所料,和剛才根據痕迹線索所判斷的一樣,「五歡喜」報仇的心和怕留麻煩滅口的心都很重,果然在林中找了一夜沒走,也就是「搜細獵微」尋覓的地方即隱蔽又安全,要不然「蟲子們」一晚上的艱辛不可能白費。


  司寇理碩不願和他們糾纏,找到后不讓他們發覺,悄悄地躲到樹后,看準了微生雪的兜囊,一飛抓過去手到擒來,得手就立刻「走為上」,不管身後遠出「蟲子們」的漫罵,翻出一個小瓶一聞是解藥,其餘的東西往後一扔。


  此時心中苦笑,他暗道:二十多年都沒這麼狼狽過了。


  司寇理碩腳下加緊,不一會兒的工夫就進了濟南城,再一快步就進了府衙,還不到正午時分,先給媛媛上藥,直到確認無大礙,這才放心去問那批贓物的事。


  府衙的差役恭恭敬敬地告訴司寇總捕慎縝和海天鏢局的人一大早已經押著贓物上路去南京了。


  一刻不閑,他馬上追了下去,邊追邊忖:這其中有蹊蹺。是誰舉報了「手子」?海天鏢局一路沒事,偏偏到了地方讓我們官家的人給「劫」了?「五歡喜」又來得那麼是時候。不對,一切別是「冷家四怕」在安排吧?難道……不可能,他們絕對不會在濟南府衙動手,就算郝佳活不在,慎縝也不是白吃飯的,除非我瞎了心教個飯桶出來。


  忽然,有隻鴿子低空在他身旁一起飛,他立刻停住腳步,鴿子也馬上飛到他手裡。


  雖然此時的司寇理碩心裡比較亂,但還不忘在它的背上心疼地輕撫幾下才取下鴿子腳上的小竹筒,然後放飛了它。


  司寇理碩打開竹筒里的短箋一看是勞暾去寫的,說他已經悄悄地跟上海天鏢局和南京府衙一行人,望他早日追過來做定奪。


  這次的消息總算是鴿子送來的。


  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一個人本事再大也鬥不過歲月催人老,更何況還是剛恢復過來的身體,別看一大隊的人只是先走了一段工夫,司寇理碩一口乾糧沒吃使展開渾身解數一個人飛奔到快天黑也沒看見那一大行人的影子,本來可以叫濟南府的衙役給備匹快馬,但既想釣「魚」就絕對不可驚著「魚」,從官道上直奔到一片風卷黃土的曠野時才停下來,不是累了,而是他突覺此地有一種古戰場的意味,風聲似兵將的吶喊,捲起的黃土彷彿戰死的亡靈在拚命借著這一粒一粒的微塵還魂,還想跟不管活著還是死去的敵人再大幹一場,不過最重要的原由還是他發現這裡在不久前真有大站一場的痕迹。


  他發現土地上有好多凌亂的腳印,但不是打鬥留下的,而是很多人神魂顛倒致使腳下虛浮站不穩亂晃蕩弄出來的,或是一齊中了什麼厲害的迷魂藥,亦或是聽到什麼能迷惑心神的聲音,立刻想到了一個女人,就是昔年「武林四巨擘」中唯一的巾幗,人稱「挽韻尋歡」的樂言周。


  「一曲珍珠落玉盤,天涯知音覓尋難。」確實是沒有多少人能聽到結尾。


  他走到南面,看見地上有很多形狀不一的土印,而且距離密集,那是一次擊落多種暗器的跡像,「四巨擘」中「穿雨不濕衣」畢天珠的兵器是一把神膠鐵傘,傘面是拿「南海神膠」做的,刀槍不入,強弓硬弩更不在話下。


  地上還有一節一節寸許寬的奇形印跡,「四巨擘」里的「赤練」佘川頁就有條精鋼打造的蛇骨軟鞭。


  司寇理碩愈看愈頭疼,最使他關注的是一個人的足跡,淺的可以說要不是幾十年的經驗就根本看不出來。


  「四巨擘」之首「無形」豐僉刃的劍術可說是曠古爍今,輕功功力更是空前絕後,「四巨擘」中其餘三家還有些爭鬥,但他們誰也不敢對豐大劍客有一絲一毫的不敬。難道說他們全都來了。他們不是受老太公點化不在過問江湖事了嗎?


  樂言周開了家琴坊。佘川頁養蛇,經營蛇皮、蛇肉、蛇膽的生意。畢天珠做傘為業。豐大劍客本來就吃喝無憂。怎麼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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