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一章:敏貴人的反擊(4000字大章)
這頭兩個人已經入了西次間,元邑又拉著衛玉容往炕床上坐過去:「其實今天阿姊到乾清宮的時候,我是不怎麼高興的。」
衛玉容才剛在他身邊兒坐下來,聽了這麼一句,便咦的一聲,很是不解,側目看過去:「為什麼?」
她其實能夠理解元邑對元清的那種情感和依賴,可也正因為明白理解,才從來沒想過,元清也會有一天,叫元邑惱了她……
她下意識的握緊了元邑的手,靜靜的聽著他的后話。
元邑深吸了一口氣,面上的無奈更多些,反握回去:「我剛才不是說了,阿姊今日是為了長春宮才去找的我,她說了好些話,無外乎我近些時日冷落了長春宮,叫昭妃受了委屈,心神不寧的,她有些看不過眼了。」
於是衛玉容便明白了。
元邑對元清的尊重,說到底,也還是會有一個限度的,元清畢竟不是老祖宗,更不是當初的徐娘娘。
元清今天的所作所為,顯然已經超出了元邑可以容忍的範圍——她是想要插手後宮事情,左右元邑的心意與選擇的。
她不會不知道馮嘉柔有孕,更不會不知道,元邑最近的這段時間,都是得了空就去承乾宮的,可是她仍舊按耐不住,要跑到乾清宮去替徐明惠說話。
想一想元清素日里對待她的態度,她就有些沉了面色:「我還以為殿下對誰都是同樣的臉色,同樣的做派,原來並不是這樣的啊。」
元邑一愣,旋即失聲笑了一回:「阿姊那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你總不至於這時候,還想著委屈吧?」
衛玉容哼了一聲,卻是撒嬌嗔怪的意味更濃一些:「我若為這個覺得委屈,只怕儲秀宮的日子是沒法子過下去了的。」
她說完了,又多了下,想了想,才覺得不對勁兒。
元邑要真的是惱了生氣了,那元清若開口提長春宮,元邑大可以借故推辭,又怎麼會被徐明惠拒之門外?
換句話說,元邑還是被元清說動了的。
她面色微微變了變:「那您後來為什麼要改了主意呢?殿下說的哪句話,叫你又心軟了,肯到長春宮去看一看了?」
元邑卻沖著她搖了搖頭:「不是心軟,只是一時間想起來皇后,覺得對皇后已經那樣……如今她既還在,原本就是我虧欠了她,硬是要把她拖到這禁廷中來的,小事上能對她好一些,便也就不願意計較那樣多了。」
衛玉容長長的哦了一嗓子:「可是沒料到她又不識好歹,更不肯領情,倒是白辜負了殿下的一番苦心。」
元邑無聲的嘆息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另外的一件事情來,捏了捏衛玉容的手心兒,壓低了聲音與她道:「明兒個你去一趟慈寧宮,跟老祖宗說一聲,過兩天叫姑母進來一趟吧。」
衛玉容心裡頭咯噔一下,下意識的抬頭看向他,更是目光灼灼的:「是那件事有眉目了嗎?」
元邑先是點了點頭,卻緊接著就又搖了一回頭。
衛玉容看的困頓不已,有些急切,輕推了他一把:「到底是怎麼著,您別叫我著急呀。」
這件事事關她母家,而且她知道的,元邑借著這次的事情,把九門提督又換了衛國公府的人來做。
國公府回了朝堂,再加上這回冊立繼后的人選上,母親作為宗親的領頭人,推舉了高令儀,而最終選定的,也果真是高令儀。
元邑用這樣的方式在告訴所有的人,慶都長公主府就算已經去朝三年有餘,可是在朝堂上的影響,卻沒有一刻終止過。
衛玉容不由得抿緊唇角,說不擔心,那都是假的。
高太後有雷霆手段,又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想要扳倒她,哪裡是那麼輕易的事情?
而今母親和祖父他們都被牽扯了進來了,他們已經是無路可退了的。
如果說三年前,高太后還心有餘悸,只是耍手段令母親和祖父他們去朝不理事的話,那麼三年後的今天,高太后還會有什麼顧忌?
她大權在握,垂簾聽政,高令儀又穩坐中宮之位……
這樣的情勢之下,高太后是不可能再有當年的顧忌的。
如此一來,她怎麼能夠不急呢?
元邑的態度模稜兩可的……
她這頭心裡著急,元邑看在眼裡,手臂微微一台,溫熱的大掌就落在了衛玉容的頭頂上。
他手腕緩緩地轉動著,在她頭頂撫.摸了一陣,是溫柔的,更是繾綣的。
衛玉容咬著下唇,抬頭看他。
元邑心下長嘆一聲:「你別總這樣擔憂,姑母的周全,難道我會不考慮到嗎?宮外的事情,雖然看起來是兇險了些,可是眼下事多,太后又在病中,於我們而言,是很好的機會。」
「我不是疑心您,只是我……」
元邑心中的憐愛之情陡然升起,在她肩膀上輕輕一攬,就把人帶到了懷裡來。
他擁著她,那樣柔.軟的身體,卻能夠這樣堅強的站在他的身旁,陪著他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這樣的人,叫他如何不心愛。
元邑在她的背上一下下的順著:「別怕,不會出事的。叫姑母進宮,是因為國公府上了一道密折來,宮外的事情有了眉目不假,但是不好在摺子里細說,我估摸著這事兒還要有別的麻煩之處,一時半會兒,是很難抓住高家的把柄。」
「密折?」衛玉容一怔,反問了一聲。
怎麼會有這道密折的?
朝臣上疏,少不了要經中書門下的手,所有的摺子幾乎都不例外的,尤其是國公府上的摺子。
她知道中書門下勢必有高太后安插的眼線,一定能夠看的到所有的奏摺,這樣一來,才好替她淹了不該送到元邑手中的,又或是有些個不敢隨意處置的,也能夠及時的告訴壽康宮知曉。
衛國公府的摺子,應當是高太后如今最為關注的吧?
衛玉容秀眉緊蹙:「國公府的摺子,沒有外人看見過嗎?」
元邑卻笑出聲來,稍稍鬆開她,大掌改落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捏了一把:「怎麼,就許太后培植親信,安插眼線,我這一年多來,就真的是無所事事的嗎?」
衛玉容啊的一聲,驚呼了一把:「您……」
元邑卻在她話沒說完的時候,與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你心裡頭清楚就行了,這些事兒,我原本也沒打算瞞著你。總之國公府的摺子,壽康宮不會知道,也不會有外人知道其中所書內容為何,你只管放寬了心。」
「所以您叫我明兒個到慈寧宮,借著問安的名頭,與老祖宗說這個事兒,再過個兩日,再請母親進宮來,就是為了防止太后疑心嗎?」
「真是聰慧。」元邑點了點她的鼻頭,「姑母如今撫養著讓兒,要進宮給老祖宗請安,也是應該的,過兩日她來了,叫明妃到慈寧宮去見一見孩子,太后就是知道了姑母進宮,也說不出什麼來。」
這可真是好算計了。
高太后如今為了后位已定,顯然有了鬆懈,而且母親又是剛重新肯踏入禁庭中,即便是沒有元讓養在公主府,她到慈寧宮給老祖宗請安,也是人之常情。
於是衛玉容便收起了心裡的那些疑慮,點了點頭,應下了聲來,旁的一概都沒有再多提。
……
第二天一大早,元清怒容滿面的就叫開了長春宮的大門。
她身份尊貴,在宮裡面一向是肆無忌憚的,長春宮裡就連出雲都不敢攔她,更不要說別的小宮女兒和小太監了,故而也只能眼看著這位主子一路大步流星的往正殿過去。
彼時萬媖正在主殿與徐明惠請安,因見她臉色不大好,便多坐了一會兒,想著陪她說說話兒。
卻不曾想元清人未到,聲先到:「你是什麼意思?」
萬媖吃了一驚,卻相當的有涵養,下意識的看向了徐明惠。
徐明惠大約也是猜的到,昨兒個元清離開長春宮就去了乾清宮,後半天元邑就給她傳了太醫,到了晚上又親自過來,還叫李良連著叫了兩回門,這應該都是元清的功勞。
看樣子元清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只以為她在慪氣,而元邑又是真的在忙正事兒,一時忽略了長春宮這裡,是以便想要從中調和,做這個和事佬。
卻不曾料想,元邑人是來了,卻被她拒之門外……
元清這樣勞心勞神的,她卻絲毫不領情,換了她是元清,自然也是要惱的。
只是她沒料到,元清把這長春宮看的若無人之境一般,絲毫不顧念著,萬媖很可能一大早會在她這裡。
徐明惠的臉色微微變了變,自然是陰沉了幾分,掃了萬媖一眼:「你先回去吧,殿下此時過來,大約是有話同我說。」
萬媖才不想在此處多待,這位殿下和昭妃,說到底也是表姊妹,她們二人之間有什麼爭執,有什麼不對付的,都同她沒有任何的干係。
她進宮當日就備受矚目,以知州嫡女的出身卻得了貴人之位,還上了個「敏」字為號,這些日子以來,她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省得衝撞了誰,叫那些有心人,看了她的笑話不說,只怕誰拿住了她的把柄,就要叫她不得翻身了。
昭妃這裡一向倒還好些,畢竟她也算是長春宮的人,昭妃對她雖然算不上多好,可客氣二字還是有的,始終端著一宮主位的氣度,從不曾為難了她。
可是這位長公主殿下嘛……
她入宮時日尚短,可是這位殿下的傳聞,她卻聽得不少。
廢后董氏,貞貴妃衛氏,靖貴妃高氏,還有永壽宮的明妃,延禧宮的慶妃,乃至於當朝太后……
這些人,榮昌殿下可都沒多尊著敬著。
連這些人都尚且如此,更不要說她一個小小貴人了。
是非之地,她還是早點兒離開微妙。
故而徐明惠那裡才鬆了口,萬媖已經忙不迭的站起身來,朝著她納福一禮,旋身就往外頭退去。
可是卻又正好撞上了進門來的元清,萬媖一驚,忙一個閃身,才勉強沒與她撞到一起。
元清恍然之間瞧見個人朝著自己就撞過來,心裡頭的那團火,就燒的更是厲害,還沒來得及看清是誰,拔高了音調,就已經揚聲罵道:「殺才!主子面前也這樣冒冒失失嗎?」
徐明惠已經從位置上起了身,手也抬了起來,只是想攔著的話剛到嘴邊兒,就已經來不及了。
萬媖面色一沉,羞憤卻更多,她半蹲著:「當春堂敏貴人萬氏,請殿下金安。」
這算是出言提醒,卻不曾與元清賠禮。
萬媖是有才名的人,從前在家裡做姑娘的時候,在定州一眾貴女們面前行走,都是很受人尊敬的,她也從沒受人這樣奚落羞辱過。
況且是元清自己橫衝直撞的衝進來,她已經閃躲的很及時,並沒有實打實的撞上去。
元清罵了人,她不回嘴,也不賠禮認錯,算是兩清了。
可是元清在氣頭上,一時間聽了這個話,定睛瞧了瞧眼前這個不卑不亢的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我道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橫衝直撞就往我身上來,敏貴人是萬歲抬舉的人,又為著你聰慧夙成,特意挑了這麼個封號給你,我素日里不見你,今日見了,怎麼卻覺得,你配不上這個字呢?」
徐明惠其實也不怎麼待見萬媖,可是此時卻多多少少有了些愧疚湧上心頭。
元清是在氣她的,只不過是萬媖請安沒立即就走,想多陪她說會兒話,這才叫元清給當頭撞上了。
這會兒元清朝著萬媖撒氣,她總不能夠冷眼看著。
於是她從寶座上步下殿來,清了一把嗓子:「殿下,敏貴人也未曾真的撞上你。」
元清一愣,冷眼掃過去:「你還敢來替她出頭?」
卻不料萬媖一向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元清來時就帶著怒火,沒進門就問了那樣一句話,很顯然不是沖著她,而是沖著這位昭妃娘娘的。
她平白無故的受這樣一場羞辱,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
於是她譏笑著:「殿下覺得我當不起,配不上,可您也說了,這是萬歲爺親自選的號,那殿下的意思,是萬歲爺看錯了人,看走了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