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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試探

  隨珠聞言自然是愣了一把的。


  延禧宮的那位娘娘,從來都沒到慈寧宮來過,便是前些日子董皇后被廢之時,她都只是打發了小宮女到慈寧宮來問話而已,身邊兒的大宮女季蘭,她可是連面兒都沒讓露的。


  這時候帶著大公主過來……


  隨珠略一擰眉:「你且候著,我去回主子。」


  她說完,轉了身便提步又重新入了殿中去。


  太皇太后見她去而復返,咦了一聲,不解的問她:「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隨珠踩著細碎的步子進了前去,蹲了個禮:「慶妃娘娘帶著大公主過來給您請安,這會兒在宮門口呢。」


  「慶妃和永平?」太皇太後幾不可見的皺了一把眉頭,卻也只是須臾之間而已,便又恢復了平和,平心靜氣的,「你說,綏安堂的事兒,延禧宮應該知道了吧?」


  隨珠聲音很低,念叨了一聲什麼,才忙回:「延禧宮就是知道了,慶妃娘娘辦事兒有分寸,應當也不會叫大公主知曉的。」


  太皇太后搖了搖頭:「永平若是不知,慶妃不會帶她過來的。」


  隨珠咬咬牙,猶豫了下又問:「那……那您見是不見?」


  永平公主的處境實則算是尷尬的了,隨珠心裡頭也著實捏了一把冷汗。


  好在太皇太后鬆口很快,只是面色平靜的沖她擺了擺手:「去叫她們進來吧,吩咐底下人,準備永平愛吃的,一會兒我有話問慶妃,明白了?」


  隨珠心裡咯噔一聲,眯了眯眼,點點頭不再多話,往外頭去迎蕭燕華和永平了。


  蕭燕華帶著永平進來的時候,殿內服侍的人已經只留下了兩個而已。


  兩個人行完了禮,永平抬著頭偷偷的看了蕭燕華一眼,只見蕭燕華使了個眼色,這才撒歡兒似的,往太皇太後身邊兒了跑了過去。


  太皇太后似乎是習慣了的,噙著笑伸開了手,一把就把人攬到了懷裡:「當著你慶娘娘的面兒呢,還撒嬌?」


  永平眼中一亮,好像受到了極大的鼓舞一般,小腦袋在她懷裡又蹭了蹭:「我同老祖宗撒嬌,天經地義的。」


  太皇太后眼底閃過一絲欣慰,在永平背後順著拍了拍,好半天之後才哄著她開口道:「我叫人備了你愛吃的糕點和瓜果,叫隨珠帶你去,我跟你慶娘娘說會子話,你吃完了再過來。」


  永平從她懷裡稍稍退出來些,便看向了蕭燕華。


  蕭燕華始終含著笑看著她,此時見她扭臉兒看過來,便又點了一回頭。


  永平這才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同太皇太後行了禮,就提步往隨珠身旁湊過去了。


  直到隨珠帶著永平出了門去,太皇太后才看了蕭燕華一眼,卻滿是打量:「永平從小叫皇帝慣壞了,從前怕是連董氏的話都有不聽的時候,如今竟然肯聽你的,看樣子雖然短短几日而已,你卻把她教得不錯。」


  蕭燕華又蹲一禮:「您誇奴才,奴才也不敢生受了,原就是公主自個兒聰慧,好多事兒都是一點就通的,也用不著奴才諸多教導。」


  「是嗎?」太皇太后隨手指向一旁玫瑰椅,「一點就透的,也包括綏安堂這次的事嗎?」


  蕭燕華才剛剛落了座,心頭便是一震,側目望過去:「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卻一揚手,示意她別說話,才又說下去:「她若是不知董氏出了事,你不會這個時候帶她過來。你的性子,我也算是多少知道了點兒了,不爭,不搶,甚至連出個頭你都不願意,這點跟你母親倒是有幾分相似。所以啊,按你這個性子,怎麼會這時候攪和進來呢?」


  蕭燕華抿緊了唇角,一言不發,她知道,太皇太后的話,絕對不是至此便了的。


  果不其然,太皇太后那頭的話音落下沒多久,就又開了口,只是語調不似先前那樣平和:「說吧,她是怎麼知道的,你又是如何壓下來不叫她鬧的。」


  這樣的語氣……蕭燕華倏而面色一沉。


  她帶永平來之前也想過的,把永平牽扯了進來,無論怎麼說,太皇太后這裡怕都是不好過關的,除非太皇太后真的因董皇后被廢而疏遠永平……可是事實上,她也清楚,絕不可能有這樣的情況出現。


  果然,太皇太后此時的反應,正好印證了她心中所想。


  她斂了神色:「奴才我不敢瞞您,前頭知道了這件事,奴才已經勒令延禧宮上下,不許在公主面前提及一個字。可是不曾想,江常在身邊兒的宮女去回話時,公主偷聽了去,這才知曉了此事……」


  蕭燕華話至此處,頓了好半天,才朱唇又啟:「公主知道后,跑來質問奴才,奴才見了,心生不忍,該說的,就說了,不該說的,奴才允諾了公主,待到她十三歲后,奴才都會一一與她細說。」


  太皇太後幾乎是倒吸了一口氣:「細說?說什麼?你是打算告訴她,她的生母,死於禁庭爭鬥,還是打算告訴她,她的生母,是因為皇帝的捨棄,不得已之下,才自縊身亡?」


  蕭燕華的臉上,已經又有了笑意,仍舊是那樣不張揚的,帶著柔善的。


  太皇太后見了,眸色一暗:「你笑,是因為我所說,都不對?」


  蕭燕華緩緩的站起身來,矮身一禮:「太皇太后既然說奴才是個不爭不搶的性子,那也該知道,奴才是個不好惹是生非的。」她淺笑著,「這些事情,不是該告訴公主知曉的。公主生性純良,奴才教養她一場,總不能毀了公主的這份純良,叫她將來心存怨懟,又或是滿心都是恨意。」


  太皇太后怔了一會兒,深深的盯著她:「慶妃啊——」


  她拖長了音調,可是后話卻沒再說出口來。


  蕭燕華提著的那口氣卻鬆了下來。


  太皇太后能明白她的意思,這就再好不過,不然她躲了這麼久,今日要為著一時的不忍心而遭到太皇太后的猜疑和不容,那可真是不值當了。


  「你把永平帶來,無非是想告訴她,沒了董氏,她依然尊貴,是吧?」


  蕭燕華猛然回過神來,啊了一嗓子,又低低的回話:「是,公主畢竟年紀還小……」


  只是她的話沒說完,太皇太后就已經搖著頭打斷了她:「你的確聰慧,那叫我來問問你,如今這宮裡頭,你覺著,能坐那個位置的,又是誰呢?」


  蕭燕華分明是吃了一驚的。


  那個位置……中宮之位。


  太皇太後會這樣問,其中深意,就連她,都一時無法分辨了。


  高令儀顯然不在太皇太后的考慮之中,即便她不是高家人,就憑她的性情和謀略,也不足以當得起中宮之名。


  那剩下的……


  蕭燕華定了定心神:「貞貴妃,明妃,還有長春宮的昭妃,要奴才說,個頂個的出挑。」


  「慶妃。」太皇太后不輕不重的叫了她一聲,「這樣的客套話,就不必在慈寧宮說了吧?你應該知道,我問的是什麼。」


  蕭燕華心一沉,知道這是含糊不過去了。


  可是她應該怎麼說呢?


  太皇太后是衛玉容的外祖母,對衛玉容的袒護,也是眾人可見的。


  元讓出宮的當天,衛玉容就搬到了慈寧宮來,直到這次董皇后被廢,才重新搬回儲秀宮去。


  這其中的深意,她明白,宮中眾人,自然也清楚得很。


  而明妃素來不得太皇太后的喜歡,她也略知一二,不過……


  明妃出身胡氏,說到底跟太皇太后還是本家。


  這樣的關係,怕只怕,太皇太后心裡頭再不喜歡明妃,也不容許旁人過多的評價什麼。


  那麼剩下一個昭妃呢?


  端獻皇貴妃在生之時,太皇太后是百般的喜歡,那樣的專寵,都未曾叫太皇太后苛責一二。


  昭妃還是皇貴妃的親侄女兒,誰知道太皇太後會不會愛屋及烏呢?


  可是這麼想來,她又有些想不通……


  心裡這樣想,面兒上就問了出來:「奴才不懂,您問奴才這個,又有什麼意義呢?中宮之位,您說了算,太後娘娘說了算,萬歲爺說了也算,可是這千算萬算,也輪不到奴才來說話。」


  「自然你是說了不算的,我問你,就當是家常聊聊天兒,你只管說你心裡頭的想法就是了。」


  蕭燕華心說這是當家常玩笑的事兒不成?一個說不好,估計要得罪這位太皇太后了的。


  她一向覺得自己心計無雙,可是現在卻又覺得背後發涼。


  這深宮之中,竟也不知道是如何的銼磨人。


  太皇太后在宮裡頭這麼多年,大半輩子都進去了,如今說話做事,可真是滴水不漏。


  她分明在笑著,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叫人心生寒意。


  這樣的人,還有慈寧宮這樣的地方,她可真是不想接觸,更不想踏足。


  太皇太后見她許久都沒有回話,語調一沉:「慶妃?」


  蕭燕華一側面,偏頭看過去:「奴才若說貞貴妃,太皇太后可信奴才若說的嗎?」


  太皇太后哦了一聲,笑意漸濃:「為什麼是貞貴妃呢?因為她是我的外孫女?還是因為,她能力不俗,又大度能容呢?」


  「因為投其所好。」蕭燕華說的坦坦蕩蕩的,「若是太後娘娘問奴才,奴才保不齊也會說靖貴妃。」


  太皇太后一眯眼:「你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蕭燕華一愣,眨著眼閃了閃:「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卻擺了擺手:「你回去吧,好好帶永平,也好好想想我今天說的這番話,什麼時候想清楚了,再來請一回安。」


  蕭燕華想要說的所有話,全都被堵在了喉嚨里。


  她又無奈,便只得告了禮,往殿外退去。


  她走後大約有一盞茶的工夫,隨珠笑盈盈的步了進來。


  「永平送走了?」太皇太后一揚聲,「她看起來還不錯嗎?」


  隨珠哎了一聲,點了點頭:「要奴才說,慶妃娘娘的本事可真大,奴才可從來就沒見過,公主那麼聽話,那麼乖巧的。」


  太皇太后輕笑了一聲:「慶妃的本事,可遠不止於此。」


  隨珠不明就裡,面露疑惑之色:「奴才不明白……」


  這是貼身服侍的,又是跟著她年頭最長的一個,是以有任何的事情,她都從不會瞞著隨珠。


  太皇太后長出了一口氣,便將先前問蕭燕華的那些話,全都與隨珠說了一遍。


  隨珠聽罷,一時訝然:「主子您這是想試探慶妃娘娘?」


  太皇太后斜了她一眼:「慶妃這樣的人,誰又能保證的了,她一輩子都不爭不搶呢?剛進宮,再聰敏,也都是沒經歷過事兒的。眼下她尚且能夠保持本心,那將來呢?」


  隨珠便明白了三分,長長的哦了一嗓子:「所以你希望慶妃娘娘能夠為貴主兒所用,將來無論到何時,都別站到貴主兒的對立面去?」


  「不只是這樣,你只說對了一半,」太皇太后否認了一聲,「她若能幫著容兒,有好些事兒,我也就能放下心來了。而對於容兒來說,這宮裡頭,也就多了個能分擔的人。一時遇上什麼事,她也能到延禧宮去商量一番。」


  「可是慶妃娘娘這是……」隨珠嗨了一聲,「娘娘跟您也沒有走動過,您說的這樣隱晦,她怎麼能夠明白得了呢?」


  太皇太后似笑非笑的嗤了一聲:「她不明白?隨珠,她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呢。她要是真的不明白,不會跟我說,因人而異。」


  隨珠一擰眉:「那慶妃娘娘是不願意?」


  太皇太后撇撇嘴:「且看著吧,她這個丫頭,就連我都不好說的准了。」


  蕭燕華於她,於容兒來說,無疑都是不能夠輕易放得下來的一個人。


  蕭家常年跟公主府走的近,進了宮后,容兒又幫她在皇帝面前求過情。


  可即便是這樣,今日在慈寧宮中,她仍舊咬死了不鬆口。


  蕭燕華這樣的人,城府深,又沉得住氣,將來如果真的不能夠為容兒所用……


  「隨珠,安排人盯著延禧宮吧,我要知道慶妃的一舉一動。」


  隨珠猶豫了半天,想要規勸的話,終究是沒有再說,只點頭算是應了,后話就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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