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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如何斷案

  「主子……」春喜的語氣,倏爾便低沉了下去,「那主子眼下,有可解之法嗎?」


  「可解之法?」高太后反問一聲,嗤笑道,「韋兆雖然是我一手提拔的,可他那個人……我只有七成的把握,能在這件事上,拿得住他。」


  「七成,還不夠嗎?」春喜有些不明就裡。


  她好多時候,雖然也給主子出謀劃策的,可更多的,還是主子說,她在聽。


  主子是做大事的人,難免有些地方思慮不到的,她要做的,就是儘可能的替主子周全,把該勸的,都勸到了。


  朝廷里的事情她不太懂,朝廷里的這些個人,她就更無從了解。


  主子口中的這位韋大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脾性,她不得而知,可是她倒是覺得,都有了七成的把握,應該已經足夠了的。


  然而高太后卻冷笑出了聲:「這件事,我要的,是十成的把握。任何一點不可被我控制的可能性,都可能導致我的滿盤皆輸,你懂嗎?」


  「那您——」


  春喜大吃一驚,剛想要再多問些什麼,外頭崔四兒就已經貓著腰進了宮門了。


  崔四兒是個最有眼色的人,在宮門口的時候就看見了站在院中的高太后,於是他就這樣一路貓著腰,近了高太后的身來。


  因他回來了,自然,也就帶來了韋兆。


  想問的話都沒法子再問下去,春喜的話彷彿被卡在了腮幫子上,長嘆一聲,搓著手在高太后右手邊站定,低下頭去,一言不發了。


  「人來了?」


  崔四兒忙不迭的點頭:「韋大人就在宮門口候著了。」


  高太后這才哦了一聲,返身往正殿的方向踱步而去。


  崔四兒抬了抬頭,不敢開口問,只拿詢問的眼神望向春喜。


  春喜看著高太后的背影,又瞧見了崔四兒的眼神,眨了眨眼睛,壓低了聲音同他道:「請韋大人往正殿吧,主子要在正殿見他。」


  崔四兒這才欸的一聲,松下一口氣來,一溜小跑的往宮門口去了。


  ……


  韋兆從沒有來過壽康宮。


  壽康和慈寧二宮並立,其實都算不上是後宮里,可畢竟已是禁庭範疇,尋常外臣自然不得擅入。


  他是個很恪守本分的人,進了宮中來,眼睛不敢多瞥向一處,再至於入殿中,也僅僅是抬頭掃過高太后一回,便又低垂下腦袋,恭敬地行禮問安,絕不多瞧別的。


  高太后似乎對他的表現很滿意,輕敲了敲面前小案:「太和,九意街的命案,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幾日鄭恪都還往壽康宮與我請脈,你們,沒弄錯人嗎?」


  韋兆早知高太后鳳體違和,這幾天太醫院判章大人告了假,壽康宮的脈,由章大人的得意弟子來請,也是情理之中。


  他不假思索的回話:「臣確認過了,是鄭大人無疑,且是歹人行兇,絕非自殺。」


  「你是干刑名出身的,掌了眼就錯不了,要這麼說來,可真是駭人聽聞了。自我大陳開國立業以來,也沒聽說過,天子居所,殘殺朝臣的事情吧?」高太后雖然這樣說著,可她的語氣,卻是淡淡的。


  韋兆擰眉,怎麼會是這樣淡淡的呢?


  不應該的啊。


  行兇者做這樣的事情,無異於在挑釁皇權和朝廷,高太后是個強硬又鐵腕的人,怎麼能容得下這個呢?


  即便是在病中,她也不該是這樣平靜淡漠的反應。


  有句話,高太后說的是不錯的。


  他是干刑名出身的,一路被提到京兆府尹的位置上,乾的還是刑名。


  快四十的人了,大半輩子就這麼過去了,可他這大半輩子,乾的就是這麼一件事,經手的案子,更不知有多少件。


  對於命案,他有著獨特的敏銳和嗅覺。


  直覺告訴他,此事定有蹊蹺,且怪就怪在壽康宮。


  韋兆有一瞬間被自己這個想法給嚇到了,驚恐的望上去一眼,卻正好與高太后四目相對。


  她的目光,深邃而幽暗,像要把人吸進去一般。


  韋兆分明看見,她一瞬間,揚唇笑了。


  高太后的確是笑了的。


  韋兆眼底的驚恐和錯愕,沒能逃過她的一雙眼。


  她玩弄權術半輩子,看人用人卻從來不錯。


  要是叫韋兆去管吏部,管兵部,他一定是個糊塗官兒。


  可叫他管京兆尹——這個人,生來就是干刑名的。


  「太和,抿出味兒來了?」她笑著,語調卻叫人覺得害怕,「是不是進了我的壽康宮,就嗅到血腥味兒了。」


  韋兆當下便呆若木雞,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了。


  高太后直言不諱,什麼血腥味兒?不就是鄭恪的一身血嗎。


  「太后,您……」


  「欸,別忙著問我,先回我的話。」高太后一抬手,打斷了他的話,「是不是嗅到血腥味兒了?」


  韋兆吞了口口水,努力的平復著,許久之後,才顫著聲回話:「臣方才只是覺得,天子腳下出這種事,是對朝廷極大地漠視,而您不該對此,過於淡漠平和才是。」


  高太后眼底閃過讚許,是由衷且真心的:「你的直覺,一向比旁人要精準很多,這也算是你得天獨厚的優勢了吧?」


  「臣不敢當——」他恭謹的一拱手,咬咬牙,將前話又問出口來,「您為什麼要殺鄭大人呢?他若犯了死罪,一道旨意問罪下來就是了,何必要這樣,臣實在不懂。」


  「太和啊,干刑名,查命案,放眼朝堂,沒人比得過你。可是耍心眼,玩詭計,風雲詭譎的朝堂,錯綜複雜的後宮,這些,全是你看不透,也不擅長的。」高太后輕嘆著,同他擺擺手,「你坐下說話吧。」


  韋兆掙扎了須臾,還是聽從了高太后的話,往後手邊的官帽椅上坐了下去。


  待坐定后,才側目看向上位:「您是說,鄭大人是因這樣的爭鬥,才命喪黃泉的嗎?」


  高太后不置可否,只是噙著笑的看他:「等再過一陣子吧,這事兒我與你細說詳解。眼下要緊的,是這樁案子,你要如何斷。」


  這才是關鍵所在。


  韋兆心裡也是咯噔了一下。


  他知道,即便鄭恪的死,是高太后暗中授意,也定然不是高太后親手所為。


  她不會做,也因身處宮中,行為終歸受限而無法做。


  要斷案,少不得,救出行兇的那個人。


  可是,他還能夠斷,還能夠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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