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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作法

  姜梨得了姜元柏的消息時,已經是傍晚了。


  姜元柏並沒有直說明日有道士來驅邪,但卻說了,明日里姜府眾人不可離府,都得在府里呆著。


  閉著眼睛姜梨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無非是瓮中捉鱉,所有的人都到齊了,才方便那位沖虛道長來指認誰是「邪祟精魅」。不過姜梨這回也對季淑然刮目相看,知道平白無故的,找個道士來府里驅邪說不大過去,便以麗嬪的名義。這樣一來,於公,洪孝帝的命令,姜家必須遵守。於私,麗嬪多年前本就被人以同樣手段謀害過,麗嬪有這樣的思量,也是情理之中。


  姜梨站在窗前,吹響了哨子,這一回沒有避著桐兒和白雪——她們總要慢慢習慣自己乾的驚世駭俗的事。趙軻不動聲色地出現在屋裡。


  桐兒和白雪嚇了一跳,瞧姜梨從容的樣子,顯然這事做的已經不止一回兩回了,她們也不知道這會兒應該用何表情。只看著姜梨問趙軻:「那口技出眾的人已經安排好了么?」


  「安排好了,」趙軻道:「由他頂替了府里的一個小廝,明日會在院子里守著。」


  姜梨聞言好奇道:「怎麼頂替?難道管事那頭不會發現人不同了么?」


  趙軻只說了兩個字:「易容。」


  姜梨恍然,又覺得姬蘅手下的人還真是神通廣大。她以為易容這種事,只是話本里說說而已。真要做起來,難如登天。趙軻瞧見姜梨的神色,似乎知道她心裡這般想,解釋道:「尋常難以易容,但找的那位小廝本就是姜府里的普通人,平時不引人注目,沒有人過多關注。便是有些許不同,也不會為人察覺。如果易容為稍有人關注的人,立刻就會被人發現。」


  姜梨道:「原來如此。」心中有些遺憾,還想著或許可以用這個法子來走捷徑,如今只有打消了這個念頭。


  桐兒和白雪見姜梨於這黑衣人說話說的自然,也瞧出了黑衣人似乎是在為姜梨辦事,雖然害怕,卻也硬著頭皮道:「姑娘,倘若明日那勞什子神棍真的要指認您,老爺真的會坐視不理么?」


  姜梨沒有隱瞞兩個丫鬟,告訴過她們季淑然明日可能有的打算。自己多半要被指認一個邪祟害家的罪名。兩個丫鬟擔心手帕到了現在,就著趙軻還在,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當然會了。」姜梨回答的很是坦然。


  「可是您……您到底是他的女兒啊。」白雪有些接受不了。這要在她們家鄉,要是有人說她是個邪物,別的不說,至少她的父母兄弟是決計不會相信的。


  「沖虛道長是高人。」姜梨一點兒也不為之傷心,她甚至還微笑著寬慰:「既然對方是高人,勢必在民間很有些聲名。他說的話,自然會被人奉若真理。我父親縱然不是相信鬼神之人,但季淑然一定有備而來。我身上的疑點太多,倘若沒有辦法解釋清楚,唯一可以解釋清楚的就是,我是個妖怪。」


  「怎麼可能!」桐兒脫口而出:「她們憑什麼這樣說?」


  姜梨笑容淡了一些:「桐兒,不是所有人都與你一般,同我生活了八年。我離開姜家太久了,這點親情和愧疚,實在微薄的不像話。我不能否認它存在,但我知道,它恨脆弱,經不起考驗。」


  一直默默聽著的趙軻詫異的看向姜梨,不過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對人性竟然似乎已經不抱期望。便是自己的家人,也是最放縱的寬容。表面上看著是不計較,實則是冷淡。竟與自家大人很是肖似。但自家大人養成這樣的性子,與身世有關。姜二小姐雖然也很可憐,卻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吧。


  彷彿已經大徹大悟似的。


  姜梨看向他,他又飛快低下頭。


  「姑娘,奴婢瞧著沖虛道長,能做出這種事,定然不是什麼真正的高人,就是個江湖騙子。況且他又給麗嬪治過病,說不準早就是麗嬪的人了。明日咱們……咱們不戳穿他的真實面目?」


  姜梨道:「不急。打臉這種事,當然要在萬眾矚目之下。不過你說的也沒錯,沖虛道長本就是個江湖騙子。」


  趙軻打聽消息很快很靈,那沖虛道長雖然在燕京城頗有名氣,但多年前,其實是因為身上背負著一條人命官司才來燕京城的。他在家鄉的時候與有夫之婦勾搭,被那婦人的丈夫發現,爭執之中將那人殺死。他與那婦人掩埋了男人後,連夜逃走。一路上隱姓埋名,後來遇到雲遊的道士沖虛,假意修道拜師。


  道士最後在一次兵斗中死了,沖虛道長久借了他師父的名號,化身沖虛,來到燕京城,從此以後,在燕京城招搖撞騙。他生的很能唬人,看起來一派仙風道骨,許多人還真以為他是什麼高人。後來小有名氣之後,又遇到了麗嬪一事。


  雖然麗嬪一事現在不好查探,但姜梨猜測,那或許也是麗嬪一手操控的。當時陷害麗嬪的那位妃子,與麗嬪正是爭得火熱,也頗得聖寵,要不是因為厭勝之術一事,說不準如今還能爭到什麼位置。就因為沖虛道長的出現,當時那位麗嬪在後宮裡最大的敵人,就這麼消失了。


  這未必不是沖虛道長和麗嬪心照不宣做的局,不過連這種後宮之事都敢摻和,沖虛道長的膽子,也實在太大了些。


  「麗嬪既然如此相信沖虛道長,兩次都是因為沖虛道長才揀回了一條命,宮裡的人都知道。這樣一來,等沖虛道長的身份被發現時,麗嬪才會更無地自容。她也需要向皇帝解釋,這是為什麼?」


  「最重要的事,我得讓季淑然後悔。」姜梨溫柔的開口,「季淑然這不是請幫手,這是引狼入室,我要她玩火自焚,因這位高人而露出狐狸尾巴,然後,再讓她知道,這高人是假的。」


  趙軻心中一凜,只覺得這看似溫和無害的姜二小姐,折磨人的法子,也並不如她長相那般善良。


  還是少招惹為妙。


  ……


  第二日很快到來了。


  這一日,姜梨起得不早也不晚,是個恰好的時間。但不巧的是,今日的天氣,可算是糟糕到了極點。燕京城的冬日素來雪大,今日並沒有下雪,但一大早起來,天色十分陰沉,濃重的黑雲壓在天空之上,幾乎要垂在房屋頂上一般。平白令人覺得壓抑,分明是早晨,陰的如同傍晚。


  桐兒躲在屋子裡看外面,小聲道:「這天兒也忒邪門了。」她心裡有些惴惴不安,今日是沖虛道長帶人來姜府「驅邪」的日子,雖然早已有了準備,但桐兒仍然不能完全的放下心來,總以為還是有些后怕。


  比起來,姜梨就顯得要坦然多了。她甚至還讓白雪給她挽了一個雙丫髻,她生的俏麗靈秀,這麼一來,越發像仙山九州上才有的蓮花仙童,不食人間煙火的明凈。桐兒對著她琢磨了好一會兒,才搖頭嘆道:「要是季氏和那勞什子道長真的指責姑娘是妖怪,怕是難以令人信服。哪有生的這麼脫俗的妖怪,話本子里寫的妖怪,不都是穿著鮮艷的衣裳,一出現就勾人魂魄,迷得人找不著北么?」


  白雪聽到了,一本正經的回答:「你說的那是肅國公。」


  正在暗處潛伏著的趙軻正百無聊賴的聽著屋裡人的動靜,聞言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上。瞪著裡面不知道說什麼好,他那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主子喲!在這裡就這麼被小丫鬟議論,要是這話傳到國公府里去,不曉得大人會不會想捏死裡頭說話的這位。


  姜梨聽見白雪的話也是一愣,回過味兒來的時候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道:「你說的也是很有道理的。」


  姬蘅本就是善於蠱惑人心,要知道第一次見到姬蘅坐在尼姑庵房檐上的時候,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一片桃色氤氳開來,他就瀟洒的坐在其中,美的近乎刻薄,還被桐兒差點認為是花妖。


  當時她一眼認出了姬蘅是誰,還在詫異為何姬蘅會來這種地方。如今看來,恍若隔世。她早已走出了青城山,和姬蘅的關係也變成了現在微妙的平衡,說不上朋友,但也絕非敵人。彼此都心知肚明不可再近一步了,因為再近一步會變得危險,未來不可知,便保持這樣的地步。


  世事弄人。


  「先吃點東西吧。」姜梨微微一笑:「沖虛道長要過來,還得等一陣子。」


  高人在場么,慣會擺架子。尤其是這進過宮的,還對麗嬪有過兩度救命之恩的高人。倘若來的太快,就會顯得上趕著掉份兒。雖然姜梨不是很理解,但也不在意。


  「姑娘,您要的東西也都安排好了。」白雪道:「都放在花園草叢,趙大哥已經全部替換掉了季淑然的人放下的。」


  「好。」姜梨笑笑:「這就可以放心了。」


  ……


  一個時辰后,姜老夫人身邊的丫鬟過來,讓姜梨去晚鳳堂。


  姜梨看時辰也差不多了,便拿上披風,和桐兒白雪一起去了晚鳳堂。


  還沒走到晚鳳堂,就聽見姜景睿的聲音從裡面傳來,道:「嘖,咱們府上好好的,驅什麼邪?有什麼邪可驅的?莫名其妙。」


  然後就是盧氏制止的聲音:「景睿,閉嘴,這是陛下的命令。」


  姜景睿就不做聲了。


  姜梨抬腳走了進去,裡面的議論聲都戛然而止。眾人都朝她看來。


  季淑然身邊站著姜幼瑤,嬤嬤手裡抱著姜丙吉。二房的盧氏、姜元平都到了,瞧不出來對此事有什麼看法,姜景佑還是笑眯眯的胖子,和姜元柏如出一轍。至於三房,整個三房都沉默了許多,不知是不是因為姜玉娥的原因,如今三房和其餘兩房的關係變得十分尷尬,便是見了,也不怎麼多說話。姜玉燕本就懦弱膽小,只是看了一眼姜梨就飛快收回目光,低頭看著自己腳尖。


  除此之外,今日府里的主子,連各房的姨娘通房,大的小的受寵的不受寵的都導樂聽聞昨夜裡便下了禁止,府里一切人,包括小廝丫鬟都不許出府。看來是為了確保沖虛道長做法。


  姜梨也看到了胡姨娘。


  胡姨娘孤零零的與她唯一的丫鬟抱琴站在人群外,就像是被人遺忘了一般,顯得格外可憐。她身上穿的薄棉袍已經舊的發黃,也沒有任何首飾。在二三放一眾年輕的姬妾之中,如果不是有人說話,一定會被人認為是伺候姨娘的下人。


  她的目光在空中與姜梨短暫的交錯,很快離開,又落向虛空。她總是這幅獃獃的樣子,人們也願意對她報以同情的寬容,都是得了癔症的人,腦子都不怎麼清楚,還能要她做什麼呢?


  但姜梨知道,胡姨娘這麼多年一直等待的機會,就要來了。只有姜梨看到了胡姨娘嘴角一閃而過的快意,和期待。


  他們都是在等待真相揭開,報仇雪恨的日子。


  「阿梨,」姜元柏道:「今日是沖虛道長來府上驅邪做法的日子,府里人都要走一遍。」他解釋。


  姜梨面上浮起一個恰好倒出的驚訝,似乎有些不解,但也沒有多問,很快就點頭,道:「知道了,父親。」


  姜幼瑤有心想要刺姜梨幾句,她慣來就是看姜梨不順眼的,不過今日已經被季淑然提前打了招呼,切勿生事,一句話也不必多說,自然有人來收拾姜梨。


  季淑然想的也很簡單,今日的局,雖然是她所做,但從頭到尾,她都不是主導者。無論是宮中突然生病的麗嬪,還是偶然來京的沖虛道長,一步一步走到這裡來驅邪的人,都是偶然。換句話說,姜梨這小蹄子邪門,倘若沖虛道長這回失手,也決計怪責不到她身上來。因為這事兒和她沒什麼關係。


  當然,沖虛道長也一定不會失手的。


  正在這時,外頭的小廝來報:「老爺,沖虛道長到了。」


  姜老夫人道:「出去看看吧。」


  姜梨是第一次見沖虛道長,說起來,她在青城山的時候,在寺廟尼姑庵里也見識過了不少的高人。比如那個艷僧了悟,生的英俊莫名,卻高潔沒有邪氣的樣子。也難過他與靜安師太的事情出了后,才會令人難以置信。這沖虛道長生的,很有幾分高人神秘莫測的感覺。


  他穿著道袍布鞋,模樣不錯,重要的是眉宇之間看著十分正氣。姜梨在看到空虛道長的一瞬間,似乎有些明白為何當年麗嬪所謂的被人以厭勝之術「謀害」時,沖虛道長發現端倪,宮裡卻沒有人懷疑沖虛道長是騙子。只因為人的眼睛很容易被外貌迷惑,空虛道長恰好就生了一張讓人迷惑的臉。


  沖虛道長進到姜家大門以後,面對姜老夫人帶著這麼大一幫人的前來,仍舊不卑不亢。只讓自己身邊的小道童擺好道台。


  小道童應著去了。姜元柏沖虛道長見過禮,道:「道長今日特意來為府上驅邪,感激不盡。」


  「姜大人不必多禮。」沖虛道長回禮:「這是貧道分內之事。」


  「你真會驅邪啊?」姜景睿抱著胸,挑釁的道:「不是騙子吧?燕京城這樣的騙子可是很多的,就街邊擺攤算卦的那種,出門十個有八個都是假的。」


  「景睿!」盧氏打了一下他的背,姜家小霸王平日里口無遮攔也就罷了,這可是被皇帝認可過的道長,又是麗嬪的救命恩人。這要是回頭告訴麗嬪,麗嬪給洪孝帝吹點枕邊風什麼的,日後姜景睿不說,姜景佑想要入仕,萬一被下絆子怎麼辦?即便麗嬪是季家人,但盧氏清楚,自己和季淑然不對付,季淑然如何能想自己好?

  想想又覺得憋屈,盧氏只好生自己的悶氣。


  姜元平只好出來打圓場,道:「犬子不懂事,還望道長包含,見笑了見笑了。」


  「無事。」沖虛道長神色晴朗,笑道:「令公子直率坦誠,很是難得。」


  姜景睿嘁了一聲,轉過頭去。姜梨瞧著沖虛道長,這人也算是很會說話了,難怪會哄得麗嬪也願意抬舉他。話說回來,此人在燕京城裡靠著麗嬪狠賺了一筆名聲,也有他自己的功勞。瞧這模樣,光風霽月的,要是學些其他本事,未必就不是另外一個姜元柏。


  姜梨覺得好笑。


  沖虛道長看也沒看姜梨,目光只是盯著自己的道台,神情嚴肅了一些,對姜元柏道:「姜大人,不瞞您說,貧道上次在宮中見到您的夫人時,便覺得姜夫人身上邪氣侵蝕。故而才有了來姜家一觀的想法,今日貧道還未到你家門,便發覺……」他遲疑了一下,沒有說下去。


  姜老夫人還沒說話,季淑然忍不住道:「道長發覺了什麼?」


  「貴府府邸上空黑氣繚繞,恐有大邪肆,若不除去,怕有血光之災。」


  「啊呀。」姜幼瑤嚇得驚叫出聲,姜玉燕也有些害怕,但她只是站在楊氏的身後,只露出小半個身子,目光有些不安。


  眾人都沉寂了一刻。


  本來神鬼一事,就是信則有不信則無,不過事實上,如姜元柏這樣不信鬼神的人還在少數,更多的還是相信,尤其是膽小一些的婦人。


  加之沖虛道長言之鑿鑿,看樣子也不似作偽,倒也有人信了三分。


  「道長是說我們府上有邪物嗎?」盧氏問道:「可我們府上從未發生過奇怪的事啊。」


  「沒發生過不代表沒有,」沖虛道長的目光掃向院子里的眾人,連那些奴僕丫鬟也沒犯過。被沖虛道長目光注意到的人,都忍不住低下頭,不敢與之直視,生怕這位高人又說他們也被邪物纏身了。


  「看貴府上的黑氣,邪祟應當在府上存在了一段日子,聽夫人所府上未曾有奇怪的事發生,看來近來也是沒有人死去的。」沖虛道長眉頭緊鎖,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因此,這邪物潛伏在府里已經有了一段時間,但還不至於到很長時間。若是超過一年,邪祟成型,將府上家運敗壞,就該有血光之災,也就是說,貴府上下,人人都有可能有性命之憂。」


  這話一出,眾人心頭又是寒了一寒。


  「那……好端端的,府上怎麼會出現邪祟呢?」季淑然問:「如道長所說,看來這邪祟至此,還不滿一年。難不成是從外面招來的?」


  「也是極有可能。」沖虛道長一揚拂塵:「也許是有人從外面招來的,也許是有人帶了不幹凈的東西,引的上面的邪物尋跡而來。」


  眾人面面相覷。


  姜梨只冷眼看著,僅憑這點,也只能哄哄下人,至多鬧得人心惶惶,還不至於讓人完全相信沖虛道長。至少姜元柏此刻,面上並未相信的神色。姜梨曉得,這不僅僅是因為姜元柏本來不信鬼神,還因為姜元柏認為,陳季氏插手姜家家務事,是打了他的臉。


  不過也沒什麼差別就是了。


  盧氏問:「道長,眼下可怎麼辦呢?」


  「無事。」沖虛道長道:「容貧道先探清楚,邪祟從何而來。」


  此刻,道台已經搭好了,道童將桃木劍、銅錢、紅線、硃砂,還有刻著奇奇怪怪符文的黃紙,鈴鐺等東西都各自歸位。中間有一處四方形,四角插了銅做的細柱子,柱子與柱子之間,都繃緊了用硃砂染紅的線。恰好圍成了一個四方形,每條線下,又都吊著細小的鈴鐺。


  此刻無風,沖虛道長就站在這四方形的中間,一手持銅錢做的長劍,靠著八卦墊席地而坐,閉上眼睛,嘴裡念念有詞不知道是些什麼。


  姜梨饒有興緻的看著這一幕,薛懷遠也是不信鬼神之人,從前桐鄉窮,整個鄉下只有兩個赤腳大夫。窮人們抓不起葯,有時候小孩子病重了,關心則亂,就去找所謂的「神婆」。那些神婆會根據窮人們的家境來索取報酬,而能做的事無非也是在人家裡「做法」,念叨一些不知所謂的東西,逼人喝和了香灰的符水什麼的。薛懷遠對這種事深惡痛疾,要知道許多小孩子就是這樣被耽誤了治病的良機,就此不治身亡。


  薛懷遠到桐鄉上任后,禁止桐鄉再出現這樣的「神婆」。一開始,那些神婆還偷偷地到人家家裡去,死性不改。薛昭知道后,就悄悄趣惡作劇,讓那些騙局無所遁形。次數多了,百姓們也就明白過來,神婆本就是騙人的伎倆,不再上當受騙了。


  薛懷遠雖然每次責備薛昭調皮,但對於薛昭捉弄神婆一事,卻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會兒看見沖虛道長如此,姜梨不知怎的,又想起過去的事來。只覺得倘若薛昭在這裡,不知又會生出怎樣的惡作劇,讓沖虛道長自曝真面目。


  不過……她的神情慢慢冷下來,薛昭已經不再了,而她也不會以惡作劇打斷沖虛道長的「作法」。


  她得看著他把全部招數使出來。


  沖虛道長念念有詞了一會兒,突然,不知怎麼的,那綳在柱子上的細線下吊著的鈴鐺,突然慢慢的有了動靜。


  此刻無風,眾人站在院子里,都感受的分明。但愣是眼睜睜的看著那鈴鐺,先從細微的晃動,到漸漸急促起來,清晰到每一個人都能聽見,而且越來越大。


  姜幼瑤有些膽怯的抓緊了季淑然的衣角,她不知道今日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只曉得今日大約姜梨要倒霉,就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情來看姜梨出事。先前聽沖虛道長說有邪祟一事,她本來就有些害怕。這會兒,見無緣無故的,鈴鐺自己響了起來,更是害怕。只覺得院子里冷嗖嗖的。


  今日天氣本就奇怪,黑雲沉沉,院子里點燃了道童點著的細香,煙氣繚繞,卻越發顯得鬼氣森森。下人們不由得都靠近站了一點,就連桐兒和白雪,都覺得後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人群后,胡姨娘忍不住握緊拳頭,只覺得掌心之間黏糊糊的,她實在太緊張,留了太多汗。然而她心頭終究不安,又朝著姜梨的方向看去。


  便見姜梨站在姜元柏身側,神情仍然平靜又溫柔,不知是不是點燃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臉,胡姨娘覺得,女孩子漆黑的眼睛里,好似也燃著一團火,她不激烈,不衝動,靜靜的燃燒著。


  然後把一切都燃燒殆盡。


  鈴鐺聲沒有停下來,而是越來越響,越來越響,於此同時,平地里,忽然起了一陣風。但這風好似也是有規矩的,起了一陣子,又停了下來。


  沖虛道長已經鬆了手,那把銅錢劍,卻並沒有倒下,而是顫巍巍的,立了起來。


  周圍又是一陣驚呼。


  銅錢劍是驅邪的寶物,能夠斬妖除魔。這會兒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己立了起來,是不是說明,府里真的有邪祟?

  這下子,姜元柏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姜梨卻在心裡嘆了口氣。


  沒有兩下子,沖虛道長怎敢連當今天子都敢欺瞞,這一手變戲法,可謂出神入化。


  下一刻,那把銅錢劍突然調轉方向,劍尖指向姜梨,猛地直衝過來!

  ------題外話------


  發燒了超級難受,提醒各位寶貝,最近天氣熱,千萬不要從外面進來后直接把空調調很低,否則就會像我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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