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暴雨將至
片場中，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原本工作，看著鏡頭後面那個什麼都沒做，卻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在場人們關懷的女孩兒。
她看上去很焦慮，無意識地咬著手指甲，光是從眼神就能看到她巨大的惶恐。其實她什麼也沒做，只是呆在房間里。
慢慢的，她覺得耳邊開始嗡嗡作響，按著腦袋，隨著大汗淋漓，表情也越發痛苦起來，頭疼折磨著她的理智，讓她再也承受不了，最後索性用頭去撞牆才能讓頭疼耳鳴的癥狀得到稍微的緩解。
她隱約聽到傳來的敲門聲，她知道是傑克來了，但她卻不能讓傑克看到她的這個樣子。於是她選擇硬生生憋住，通紅的眼睛含著淚望了一眼門口，那眼神中，絕望與渴求兩種相反情緒的交織，如黑海翻滾不息，磅礴洶湧地沖刷著旁觀者的心智。
從咬牙忍受，到最終失控，不過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卻因為她的動作層層遞進而無違和，那種濃烈到了極致的悲傷，讓她的眼神如此震撼人心。
這是演技，而不是什麼魔法嗎？
那為什麼會給他們心頭如此沉甸甸的感覺，讓他們被帶入這種情緒中，幾乎難以自拔。
他們感受到了差距！如果說幾天前，姜錦的演技是和風細雨，讓他們享受並且欣賞。那麼今天她的演技就是狂風暴雨，根本不給人呼吸的空間，便掠奪了所有的空氣，強烈到令人窒息！
終於有人忍受不了，掩面啜泣起來。
杜克站在攝像機後面，心情沉重地喊了一音效卡。換作往日，他大概會興奮地誇獎姜錦，說她太棒了，優秀到令人意外之類的，但是今天他卻一句話也不想說。
方才的姜錦讓他想起了人生中最痛苦的日子，就是他尚未成名，受盡了蹉跎與苦難的時候。也許別人都以為他有了詹姆斯大導演這個老師，成名路便一帆風順沒有任何險阻，事實卻是他經歷過遠比常人艱辛百倍的努力，更是付出了失敗無數次的代價。
在那一次次的失敗中，杜克不由得責問自己，他到底有這個能力做導演嗎？他以後真的可以成功？他會不會一直讓家人跟朋友這麼失望下去？
想到極端處，他甚至想過自殺。
因為他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而言毫無用處，他甚至已經開始思考在他死後會有多少人為此傷心。
好在他最後咬牙堅持過來，並且挺到了成功的一刻。
沉浸在自己過往記憶中的杜克，被人推了一把才想起現在在做什麼，他對走過來的姜錦說了幾句話后，安排了下一場的拍攝
姜錦沒怎麼說話，倒是身邊的周易一直在嘰嘰喳喳。
「看到沒有，剛才錦錦你的表演把那些老外都給看哭了！看來你的閉關還是很有作用嘛，我真的覺得你的演技又有了突破……對了，你是怎麼進步這麼大的？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演員！」
身為經紀人，卻用嘖嘖稱奇的眼神看著自家藝人，周易這也算是世界獨一份兒了。
姜錦按著太陽穴，眼睛里有不宜察覺的疲憊，卻強打起精神來回答周易的問題。
「當然是讓自己和角色更加融為一體啊。」
周易沒發現這句話裡面的深意，點頭說這個方法不錯。
馮萌萌端著一杯熱水和一碗溫粥過來，讓姜錦吃一點。
姜錦把熱水喝了，溫粥卻沒吃：「待會兒吧，馬上又要開始拍攝了，我拍完就來吃。」
說完她就起身走了，果然是杜克在喊準備下一場。
馮萌萌憂心忡忡地看著姜錦的背影。
「周哥，你說，錦錦姐是不是狀態不大好啊？」
周易跟個傻白甜似的對此沒有半點敏感，他抬起頭：「狀態不好？不會啊，我看她很精神啊，演技能出神入化到這個地步，怎麼可能狀態不好。」
「我不是說這個狀態。」馮萌萌低聲說道，「我是說錦錦姐從昨天到現在一直都沒吃飯。」
周易懵懂反問：「她從昨晚到現在都一直沒吃飯嗎？」
姜錦的生活起居都是馮萌萌打理，周易這個經紀人主要處理的是工作事務，所以他什麼都不知道也很正常。
「嗯，錦錦姐早上的時候說沒胃口，就喝了一杯蜂蜜水，我準備的三明治一點兒也沒吃。」
周易一本正經道：「或許是因為你的三明治太難吃了。」
馮萌萌竟然橫了周易一眼。
一個小助理也有膽子甩眼色給她的頂頭上司，實在是太放肆了，就不怕被扣工資嗎？周易在心裡忿忿不平地想到。
實際上他臉上卻扯出一個笑容：「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給她準備一點其他風格的早餐，比如豆漿油條？」
「我也打算明天這麼試試。」馮萌萌擔憂的情緒還是沒有揮散，「可現在這碗粥呢？錦錦姐一點兒也不喝真的好嗎？」
周易總算是回歸了該有的態度：「先放著，按照她所說的等她拍完再喝。如果她也不喝，那我會跟杜克導演申請中止這次拍攝。」
「周哥你的意思是？」馮萌萌吃驚地捂住嘴巴。
周易沉著臉點點頭，沒錯，就是他們所知道的最糟糕情況。
上午的拍攝總算是結束，到了休息時間，姜錦沒有吃劇組準備的午飯，而是讓馮萌萌把那碗粥熱了一下。
這是她主動提出要吃飯，馮萌萌立刻高興應了，並且把粥按照姜錦的要求熱好，親眼看著姜錦把熱粥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她轉頭就把這個情況告訴給了周易，周易也明顯鬆了口氣。
「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就好。」
他們兩人互相安慰了一番之後，心情很不錯，約好晚上在姜錦休息的時候，一起去酒吧坐坐。來了這個城市半個多月了，他們倆卻連這城市下的紅燈綠酒都沒體驗過，實在太可惜。
姜錦聽到他們的打算，也很支持，她說今天演戲一天很累，想要早點回公寓里去休息，便拒絕了周易和馮萌萌的同行邀請。
當公寓裡面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姜錦總算是能卸下偽裝的精神表面，把內里的所有沉重跟疲憊都釋放出來。
倒在床上的她突然緊緊蹙起眉頭，而後倏地翻身而起，沖向衛生間。
不多時，衛生間隔著門傳來嘔吐的聲音。
姜錦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臉色愈發蒼白，嘴唇看上去沒有半點血色。
她抓了抓頭髮，心想，大概是有點感冒？
果不其然，下午的時候她就開始打噴嚏肌肉酸疼。
雖然這癥狀並不嚴重，但姜錦覺得她找到了食欲不振的理由，竟然為這場恰如其分的感冒高興起來。
吃了葯后，下午姜錦沒有拍攝任務就窩在房間睡了一覺。
等睡醒了起來，她在廚房煮了點麵條吃，開胃的番茄雞蛋面很符合她的口味，這一次吃下去也沒有再吐，越發讓姜錦由衷的高興。
拋卻了食欲不振的煩惱，姜錦的注意力又回到電影上來。
她的發揮也一次比一次穩定，一次比一次好。
亞瑟甚至在私下裡偷偷找到她，眼淚汪汪地求饒：「女神放我一馬吧，再這麼下去我該沒有活路了！」
姜錦還詫異著亞瑟的話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就聽到亞瑟說：
「你的存在太耀眼了！在你的襯托下我就像是太陽前面的螢火蟲，根本沒有發揮光亮的餘地呀，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在你身上，我費儘力氣也無法把他們的注意力抓過來。再這麼下去，杜克一定會罵死我的！」
亞瑟以前總是自傲他的演員天賦，但是這份自傲卻在姜錦面前被擊敗地潰不成軍，挫敗感籠罩著他，在姜錦的天賦跟實力面前，他忽然明白以前那些嫉妒他的演員在看到他時候的心情。
姜錦的存在太過耀眼，就算成名已久的亞瑟，也無法在攝像頭前奪去她的半點風頭。
面對亞瑟這麼直接的話，姜錦再有自信，也會有些羞澀與驚喜。驚喜是有人的認可，對她而言當然是強大的強心劑。
沒人發現，姜錦的體重一天比一天消瘦。
……
電影《迷失紐約》的開拍消息傳出去之後，北美地區對杜克導演新作期待不已的影迷們，卻紛紛表示了失望。
「杜克這是被一個東方女人給迷住了？不但給了她《女巫之歌》的女祭司位置，還給了她新電影的女主角位置？」
「亞瑟的選角很完美很期待，但是女主角算怎麼回事呢？她之前的履歷是什麼？蒂芙尼的全球代言廣告？」
「這真是一場災難，抱歉我覺得不會為了這部電影進電影院。」
「我必須告訴大家，女主角姜並不是你們想象的模特出身，或者是個新人，她已經拿下過華國最高電影獎項的影后，她的實力毋庸置疑，何況一個月前她還擔當了電影《禍國》的女主角幫助票房狂收十億美元。」後面還附上了一些關於電影《禍國》的數據資料。
這話一出雖然得了不少應和，但主流的意見都是覺得姜錦很優秀，卻沒有優秀到能成為杜克新電影的女主角。
而且《禍國》能在北美拿下最終3億的票房，在華國片的海外上映成績來說相當震撼並位列第一，但是在北美票房的眾多電影中，《禍國》實在是毫不起眼，乃至於很多北美觀眾都不知道這部電影跟姜錦，對她的我唯一印象只停留在蒂芙尼的全球廣告。
推特上的這部分言論被翻譯之後傳到國內，居然還引起了一些人認同。
「並非貶低，而是姜錦成為杜克導演的女主角的確不適合，主要是因為她太漂亮了，跟杜克導演的風格完全不相配。」
「姜錦的楚姬不錯，但是好萊塢不是那麼好闖的，君不見多少華國演員都前赴後繼地倒在了這條路上。」
「金雞獎在國際上的確不夠看的，某家粉絲就不要往自家藝人臉上貼金了。」
這些自以為清醒明白的言論，頓時激怒了絕大多數人，網上因此掀開一場罵戰，都是關於姜錦出演杜克導演有關，這些言論從姜錦出演消息傳出之後就從未停止過。
不是期望過高，便是各種貶低。
……
周易看到這些評論，很是憤怒了一回，還讓姜錦千萬不要去看。
「我沒看啊，你倒是比我還生氣。」姜錦故意調侃他。
周易氣沖沖地關掉手機：「我怎麼能不生氣，這些人知道什麼？一個個的干著乞丐的活，操著皇帝的命。」
姜錦牽起嘴角，沒有接話。
「晚上你要吃什麼？今天累了這麼久，還是吃點有營養的犒勞一下，牛肉怎麼樣？萌萌的煎牛排手藝不錯，真的！」周易很誠懇地提議道。
姜錦瞥向他：「煎牛排手藝很好？你吃過？還有，萌萌？」
周易一下子啞聲了，他尷尬地摸著鼻子，眼神飄忽：「我們都共事這麼久了，叫聲萌萌很奇怪嗎？」
姜錦笑得促狹：「嗯，當然不奇怪。」
「是，是吧？」周易在姜錦的眼神下越發窘迫，他索性避開視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實則是惱羞成怒道，「你到底還吃不吃牛排？不想吃就算了！」
「這個不急，你先跟我說說那天你們去酒吧喝酒，到底做了些什麼？」姜錦饒有興緻地問道。
周易實在頂不住，轉身遁走，也不再追著問姜錦要她吃牛排了。
他衝出去剛好撞上從外面回來的馮萌萌。
「周哥你去哪兒？」馮萌萌及時拽住周易的手臂。
周易像是被觸電一樣猛地甩開馮萌萌的手。
「周，周哥？」馮萌萌被嚇到了，神情略微不安。
周易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誤會了，急忙解釋：「不是，我沒有，那個……」他嘆著氣，只得暫時岔開話題，「怎麼了？」
「我剛買了菜回來。」馮萌萌提起手上的超市塑料袋，「你不是說要給錦錦姐煎牛排嗎？」
周易沒好氣道：「她不用吃了，反正那麼聰明，估計吃自己的聰明都能飽！」
馮萌萌噗嗤笑出聲：「這話可真有意思。」
周易羞窘地摸摸臉，目光卻一直在往馮萌萌身上飛，竟有幾分春意橫生。
窗外的老樹，綻放了嫩綠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