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令人驚艷的表演
「阿山，誰來了？」一個柔婉的聲音由遠及近，穿著空蕩蕩病號服的顧夫人扶著輸液架走了出來。
因為化療，顧夫人的頭髮都掉光了，只戴了頂灰色的針織帽，臉上的縱橫皺紋令她看上去有些滄桑，但是那雙始終明亮的眼睛卻令人印象深刻。
看得出來，顧夫人的五官輪廓很美，哪怕老了也依然沒有被歲月磨去的韻味，就像發酵的老酒醇厚香甜。
「你怎麼出來了？」顧青山趕緊扶住她，言語有些責怪。
顧夫人笑了：「還真當我是弱不禁風的玻璃娃娃啦。」
「我擔心你。」顧青山嘀咕著，頗有些孩子氣。
夫妻倆站在一起，彼此眼神交流，默契不用言說，一股淡淡的溫情在兩人之間縈繞浮動。
姜錦從旁看著，很羨慕兩人之間的感情。
她湊上前，沖顧夫人露齒一笑：「您好顧夫人，我是姜錦，特意探望夫人您，順便在顧導面前試個鏡！」
顧夫人驚訝地看看她，又看看顧青山。
顧青山神色彆扭，但還是點點頭：「嗯，就是那部電影。」
顧夫人瞭然，看著姜錦的眼神卻有些意外——
顧青山最近憂心的事情，她也知道，一個頂級權貴大少當大老闆投資的新電影，指定要一個女演員出演，還以勢壓人，逼得老顧愁眉苦臉。
顧夫雖是圈外人，但身為大導演夫人，也見多了這類事情，知道老顧的堅持，也知道他有多難做。
她以為，能讓權貴大少為其撐腰，點名出演電影女主角的這個女演員，應該是有點囂張跋扈，或者被人寵慣的傲慢。
但姜錦明顯不是。
她笑容妍妍，如山間清風拂過，讓顧夫人對她第一眼就很有好感。
顧夫人沒有掩飾這份喜愛：「試鏡啊，我能看看嗎？」
「當然。」
顧導更不會有意見。
進了病房——顧夫人住的是單人套間，雖比不上高幹病房那麼豪華，但地方也很寬敞。
「我想要先做點準備。」姜錦提著一個袋子。
顧青山不可置否點頭：「可以。」
她便進了病房裡的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已然換了身衣服。
居然是一身校服！
白襯衫，百褶裙，活脫脫的高中學生。
「你！」
顧導指著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身旁顧夫人撲哧笑了出來。
姜錦有些羞澀，扯了扯裙擺。
「很奇怪嗎？」好幾年沒穿校服，姜錦自己都有覺得有一種裝嫩的嫌疑。
顧夫人連連擺手：「沒有沒有，不奇怪，相反，你很漂亮。」
她誇讚的時候，誠摯地看著姜錦的眼睛。
正如她所說，姜錦穿著校服，很漂亮，而且是一種如水清澈的漂亮，她的眼睛乾淨，她的氣質通透，笑起來就像璞玉，光澤內斂，卻又芳華不可掩。
這身校服，襯托得她更像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沒有絲毫違和扮嫩的感覺。
周易安安靜靜站在一旁，心想，這姑娘還真是沒有一點對自己容貌的認知啊，她難道不知道自己的長相就是大殺器，指哪兒打哪兒嗎？
顧青山也難得臉色和藹了些，大抵也是對姜錦的扮相很滿意。
「試鏡開始吧。」
還是之前姜錦試鏡過的那個題目，如何表現一個暗戀中的女生。
姜錦點頭，然後站到房間的空地中央，低下頭。
她往前走了兩步，猶豫一頓，又停下。
她沒抬頭，只是怯生生伸出手，捧出什麼東西。
「這是我，折的星星。」她結結巴巴地說，始終不敢抬頭。
看到這裡，顧青山略略皺眉。姜錦的表演很平淡，不能說驚艷，只能說很常規，實在無法和他想要的女主角所媲美。
直到，姜錦聽到什麼，驚訝地抬起頭——
顧青山心頭彷彿被捶了一下，他愣愣地看著姜錦盛滿星輝的眼眸，從未在世界上見過如此明亮的眼睛，像是藏了顆星星在裡面，滿滿都是對喜歡男生的動容與愛戀。
不一樣了。他暗道。姜錦的眼神，和前段時間試鏡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這還不算完。
她抬眼，似乎接觸到了男生的眼神，手腳有些僵硬，像小鹿純凈的眼神害羞的撇開，整張臉卻迅速紅了，一直紅到了脖子根兒。浮在她細膩如白玉的皮膚上，像是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紅霞。
可還沒羞澀多久，她便像是聽到了什麼，如遭雷擊，手臂抬了抬，又無力地垂下，她眼中的光芒亦如被水撲滅的火種，黯淡無光，看得人心絞痛。
顧青山緊抿著嘴角，遏制了自己叫一聲好的衝動。
姜錦的表演還沒有結束。
似乎是那男生轉身離開了，她猛地抬頭，沖了兩步，又生生停止，眼神複雜又痛苦，掙扎在這份求而不得的愛戀中，偏偏又不受自己控制，在這其中沉淪。
她望著男生的眼神，多麼痛苦又悲哀，濃濃的絕望籠罩著她。
一個愛而不得，偏偏還是無法掙脫這段痛苦暗戀的普通女生形象，驟然鮮活。
姜錦收斂了情緒，調整了心態，才道：「顧導，我的表演完了。」
顧青山沒說話。
顧夫人卻用力鼓掌：「演得好！你演得真好！」她用手肘撞了撞顧青山，「是吧阿山，你也覺得好吧？」
「嗯哼。」顧青山神色淡淡，想了一下，「你是怎麼想到這麼表演的？」
姜錦歪頭想了一下：「顧導您不是說，要演一個暗戀男生的女生嗎？這個題目很廣泛，所以我自己編了一個小故事，女生喜歡男生，送禮物，期待，被拒絕，然後傷心，看著男生遠去。」
顧青山點點頭。
他沒想到姜錦在那次糟糕的試鏡之後，這一次居然能帶給他這麼大的驚喜。
她用期待、害羞、絕望三種情緒，層層遞進，完美地展現了這個故事。
「你的眼神？」
姜錦也沒隱瞞，大方而談：「其實我覺得有的情緒都是相通的，比如喜歡。我雖然很難想到要怎麼樣去表現一個暗戀男生的女生，但我想看到他的眼神，應該和看到自己親人的眼神差不多，所以我替代了這種情緒，想象自己看到的是我的母親。」
「哈哈！」顧夫人沒忍住笑了出來，只覺得姜錦古靈精怪。
不過仔細想想，豈不就是姜錦說的這個道理？
顧青山心裡已經越發贊同了，面上還是不顯：「那你剛才臉紅？」
「哦！我發現，使勁兒憋氣，呼氣而不吐氣，臉色會迅速紅起來！」姜錦毫不保留地賣了自己的老底。
顧夫人開懷大笑，覺得姜錦這個樣子真是可愛極了。
顧青山也忍住笑意，睨著她：「你的成長倒是很快嘛。」
顧導這是在誇她嗎？
姜錦忍住興奮，一個勁兒點頭。
顧青山低頭：「你先休息一下，讓我想想。」
姜錦爽快答應：「好，顧導，我在樓下的花園等您好了。」
說著，她套上周易遞過來的羽絨服，和周易一起出去了。
「真是個貼心的孩子。」顧夫人感慨地說，多希望自己也能有這麼一個女兒，可惜他們倆沒緣分。
顧青山沒說話，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阿山，怎麼了？剛才為什麼不應下來？這個女孩兒的表現非常好，想必你也特別滿意吧？」她深知丈夫性子，姜錦的表演在顧青山那裡絕對是可以打滿分的。
顧青山何嘗不是這樣想？
如果是在之前的試鏡中，看到姜錦有這樣的表演，他毫不猶豫就會拍板定下她當女主角，但是現在——
「你是面子上過不去吧？」顧夫人高深莫測來了一句。
顧青山猛地一驚：「你，你都知道啦？」
「我當然知道了，你整天在外面打電話，我稍微一聽就能知道事情的經過！說白了，你是覺得小姜是投資商指定的，之前你杠得那麼硬氣，現在突然要改口答應下來，面子上過不去吧？」
顧青山神情不自然：「沒有，我就是……」
「就是什麼？你不就是擔心別人會以為你是怕了強權，逼不得已才答應的這個女主角嗎？」顧夫人很是霸氣地戳破了丈夫的掩蓋之詞，「可阿山，你捫心自問，姜錦是你要找的女主角嗎？」
是！當然是！
顧青山在心裡想道，其實姜錦的表演，雖說驚艷，但圈裡一些影后還是能有這樣的演技水準。但姜錦的獨一無二就在，她身上通透的氣質，沒有經過世俗的污染，那麼純凈，連眼睛都亮如赤子，所以二十多歲的她，看上去才會有十幾歲的少女感。
這種氣質，和她的演技相結合，打造出了顧青山心裡無雙的女主角！
偏偏，她背後有個以勢壓人的權貴大少……
顧青山忽的一驚。
他竟然，把一個剛入行的新人，和圈裡的老牌影后相提並論了。
顧青山眼神變幻莫測，很是複雜。
也不知道想通了什麼，他長舒了口氣：「好，就定下她了！」姜錦！
他不該想那麼多的！
顧夫人見他自己想開，也有些欣慰，娓娓勸道：「其實這件事情也很好解決，現在知道背後真相的人不多吧？你大可以宣布她就是你要的女主角啊？」
顧青山點點頭，覺得也是。
只好刻意忽略心裡的那點彆扭，轉而摸起了手機，想要給姜錦打電話。
一看才發現，原來他並沒有姜錦的號碼。
只好下樓一趟了。
……
姜錦裹著羽絨服，從住院樓里出來，被撲面而來的冷風凍得一個哆嗦。
她才發現自己走得急，裡面的夏季校服還沒換。
上面雖是裹著羽絨服，但是下面的兩條小腿還是光著呢，皮膚在寒風中戰慄，冷起了一顆顆雞皮疙瘩。
姜錦裹緊了衣服，在樓下花園裡找了張長椅坐下。
「怎麼樣周哥，我剛才表演還行嗎？」
周易毫不猶豫比劃出大拇指。
姜錦笑了，自己的準備果然沒白費。
哪怕顧導沒要她通過，她也心滿意足了。
因為她從這次試鏡中，忽然發現了很多東西，自己之前苦思而不得的東西，就像是有一扇演技的大門，朝著自己打開。
裡面有數不盡的東西等她去探索！
姜錦想著，像個充滿了期待的孩子，笑眯了眼睛。
蔣郁來到花園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素顏朝天的姜錦裹著羽絨服，仍然美麗得過分，那笑容澄澈乾淨到能一望見底，悄然間撥動他的心弦。
蔣郁心跳停了半拍，被冷風凍住的身體逐漸活絡。
她來這裡，是為了看自己的？
蔣郁拋卻了那些所有不合理的地方，就認準了姜錦出現在醫院的這個事實，固執地覺得她就是來看自己的！
興奮像是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勢，一點點點燃了他的血液，讓他沸騰。
「姜錦！姜錦！」他催著身後的老管家推著輪椅上前，用力地朝著姜錦揮手，開心的樣子就是一個簡單的大男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