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二章 試探
太師愁了大半夜,最後還是放下了手裡頭的摺子,一派清明又迷惑地憋聲問對面的承業帝:「陛下,臣想來想去,臣去要這個兵除了拿好處換之外就只剩讓臣家那不成器的犬子動手腳扣軍需威脅他們,陛下您看呢?」
承業帝本來在一邊打哈欠,一邊咬牙切齒憤青模樣地埋在另一堆摺子山裡,怨念大的頭髮也白了好多的徐公公都忍不住躲遠了幾步,聽到太師的問話精神了點,說:「你有跟他們說這兵為什麼派出去嗎?」
「不是靳將軍要攻打赫野,這段日子特別激烈,奪了幾城,準備往赫野腹地去么?」太師這會兒真迷茫了,靳戈作死,犟著要直接追著啟宋打,連私底下元帥給他去信讓他別衝動他都不聽,陛下雖然沒下規矩的聖旨,口頭也是讓人送信,穩紮穩打,不要冒險,可他還是不聽,陛下生氣過,可到底還是捨不得那個一直很聽話的娃娃臉,只能給派兵了,可怎麼聽著還有別的事?
承業帝甩甩手脖子,「咔咔」兩聲,伸個懶腰,說:「這些你都處理了,孤就告訴你,為什麼你到處要不到兵,可不只是世家撬不動的原因。」
太師看著承業帝下巴指著的那堆摺子,眼皮直跳,咬咬牙:「陛下還是不用說了,大概的臣也能猜到一點,兵部不可能一點兵抽不出來,他們就是怕靳戈這個前兵部尚書有了增兵更加不要命地去打,打的回不來,兵部就要哭了,至於其他世家,一來是不想隨便拿出底牌,二來丞相不在,他們心裡頭多少怕陛下趁機讓臣取代丞相,他們心裡,丞相就算不跟他們戰一個隊,但是好歹也是打頭上十幾代祖宗一塊下來的,他們更願意相信丞相,此次自然不搭理臣了。」太師笑的有點咬牙切齒,「這可也是拜陛下所賜。」
要不是陛下平日里時不時刺丞相,老是暗搓搓找丞相小辮子,明面上都喊過好多回幹掉丞相,那些看著丞相從小娃娃一步一步站起來,孤家寡人地慢慢成為風華無雙的大賀丞相的老大人們,也不會在此時對太師諸多警惕加仇視。
承業帝乾笑兩聲,原來太師都知道。
「陛下您就直接告訴臣您這到底怎麼想的?」太師都要忍不住了,這個陛下,有時候直的任性得不像個帝王,可是好多時候心眼兒又真的多的讓人目不暇接,至今能全部猜的一絲不差的,只有丞相一人,那可真是陛下坐那看摺子,挪一下屁股,丞相就能猜到陛下想開溜。
而且一般這種時候,丞相還敢直接摔了手裡摺子,很是隨意地說:天色不早了,再不出宮路不好走,摺子陛下自己處理吧。
嘴上說著,屁股沒動,還拿塊茶糕細嚼慢咽。
而承業帝可能也是世界上最能看透丞相的人,知道丞相這是威脅他呢,他當然憤怒啊,但是他就是忍下來了,嘴裡碎碎念什麼「老男人,難怪找不到婆娘,比徐公公還像個總管,婆婆媽媽。」低頭老老實實繼續看摺子。
徐公公無辜躺槍。
承業帝嘆口氣,摸摸手邊涼掉的茶:「孤前些日子夢到丞相了,一身的血,在火里跟孤笑,你不知道,上一次孤夢到他一身血,摟著一具屍體哭,沒幾天他爺爺就死了,他也被人暗殺,差點沒能挺過來,孤那次去晚了,只來得及救他,他爺爺那麼老了,還給他挨了一刀,這些沒多少人知道,那場暗殺先帝被壓下來的,作為回報,他才年紀輕輕從大理寺卿一躍成為大賀這百年來最年輕的丞相。」
太師眼皮跳的更厲害了,後背都有點發涼:「臣今日,也卜了一卦。」
白天時承業帝自然聽風風火火進宮的錢小樓說了丞相命犯桃花,那會兒心裡才真正後悔把丞相攆出去,找什麼狗屁幸福,不如小命重要好不好?
「孤頭一次覺著,孤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太師試探地問:「所以陛下,您真正想發兵去的是烏喜而不是赫野?您讓臣去要兵,其實就是去探一探丞相在世家心中的地位?」
承業帝沒否認:「孤剛登基時,年少氣盛,是真的要動世家的,的確也是丞相一直壓著的,好多次孤都跟他發脾氣,不高興他偏袒世家,他就跟孤吵過一次真正的架,就是為了這事,他說他國的世家如何不管,只是大賀的世家沒有罪大惡極的,他們的存在不會動搖國祚,也不會威脅到孤的王位,反而可以磨礪孤的心智,耐力,孤那時候聽不進去,他就在外面跪了一天一夜,孤跟他吵架是關著門的,孤那時候還很氣,你說那些世家又不知道他為他們做的,他這樣跟孤杠有什麼好,這麼多年過來了,孤承認,他其實沒錯,孤當年要是貿貿然動了世家,其實根本提拔不起可用的人,後來也不能一下子湊出百萬大軍,大賀的底蘊也將會隨那些百年世家一塊流逝。」
「誰也不是傻子。」承業帝摩挲手裡的摺子,「世家更不是,他們需要丞相壓著孤不動他們,就像孤也需要丞相管著他們別越線,所以,他們會同意發兵烏喜的。」
「那靳戈那邊?」
「嗤——」承業帝擺擺手,「啟宋要想弄死靳戈,早弄死了,孤瞅著,啟宋一定有什麼落在靳戈手裡面了,放心,出不了事,要真出事,靳戈准比誰都溜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