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最後的談判
夜朗星稀，微風吹得地上的草木沙沙作響，富有濕氣的空氣帶著一絲涼意。
如風劍尊獨自一人落寞的依靠在一顆大樹旁，隨著柴薪燃燒喀喀響個不停的篝火，照映著如風劍尊井水一樣不起漣漪的臉頰。
回想起皇極劍主臨死前的那番話，他喃喃低語道。
「我能改變的，和不能改變的，都是命運……」
如風劍尊盯著跳動著的篝火，陷入亘古的追憶之中。
……
很久很久以前，比億億萬年都還要為之更久。
無鋒大陸還不存在，十四位劍主尚未出生，他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這是一顆沒有名字的殖民星球，它存在的意義只是為了關押囚徒。
陰暗潮濕的地牢，昏暗無光，一個少年渾身捆縛著生鏽的鐵鏈，身穿襤褸破洞的衣衫，披頭散髮的模樣，看似已經作為囚徒很久了。
十幾隻模樣醜陋不堪的食腐鼠悉悉索索的圍在一起，咀嚼著少年獄友的屍體，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引來一大群蒼蠅瘋狂圍繞在屍體的身旁，發出嘈雜的嗡鳴。
少年看著自己臂膀上長出的紅斑，紅斑上的血泡馬上就要裂開潰爛的模樣，他知道自己已經離死不遠了，因為屍體沒有及時處理焚燒，一場瘟疫正在地牢內傳播。
不僅是瘟疫和腐臭在地牢內蔓延，與此同時一同侵襲而來的還有著刺骨的恐懼，以及那些連連不斷的哀嚎。
少年所處牢籠的對面，關押著一個年紀與她相仿的少女，如同死人一般，用渴望的目光看著他。
少女的渾身都已經長滿紅斑和血泡，瘟疫已經席捲了她的全身，讓她變成了一個活死人。
下一個就是自己了。
少年這樣想到。
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整個大地都在震顫。
牢籠里所有的活死人紛紛感受到了這份異動，拖著殘缺的軀體爬到了鐵杆上，似乎這個動靜讓他們萌發了某種希望。
少年也是其中的一員。
地牢的天花板上破開一個大窟窿，露出朗朗晴天，與無數美輪美奐的璀璨星體。
因為長年生活在黑暗中的原因，這突如其來的強烈光芒要把人的眼睛都給刺瞎！
牢籠里所有的活死人皆皆伸手擋住雙目，不敢面對這份光芒。
但唯有一人沒有移開目光。
炙熱的疼痛充斥著少年的眼球，但他仍沒有移開目光，這一幕烙印在了他的骨頭裡，他的靈魂深處里。
直到億億萬年後卻仍能清晰的回想起，一絲一毫也不會落下。
無限劇烈的光束中，屹立著一座巨大而魁梧的男人，肌肉盤虯的身軀如同鐵塔一般，就彷彿蒼穹塌下來，他都能用雙手抗住。
男人……屹立在……大地上。
直到後來很久很久，少年終於知道了他的名號，解放者，抵抗軍中的英雄，人民都稱他為大帝。
……
篝火前的如風劍尊臉上露出唏噓的神色，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當初為何沒有移開目光，是命運的安排么？
那個男人身軀足有五十米之高，聽那些人說，他是在泰坦隕落的浩劫中為數不多活下來的巨人，他的身上擔負著宇宙所有苦難人民的希望，已經被人民神化，建立無數雕像，敬畏膜拜。
如風劍尊面容枯槁，人怎麼可能會是神呢？就如大帝，也有死去的一天。
就在如風劍尊搓嘆時，一個沒有五官的無面人坐在了篝火的對面，與如風劍尊對立而坐。
「愚忠……」
「愚忠……」
「愚忠。」
無面人一連說了三次，嘴角勾起了譏笑，嘲弄著如風劍尊。
如風劍尊知道，是森羅劍主在操控這具無面人。
空氣中的涼意更加劇烈了幾分，一陣勁風刮過，篝火上的火苗就快被吹熄，如風中殘燭般搖擺不停。
「我可以把這理解成最後的談判么？」
如風劍尊平靜說道。
「談判？當然不，你我的覺悟彼此都知根知底，我只是過來譏諷你的。」
無面人發出咯咯咯的怪戾難聽笑聲，只有嘴巴的臉上看起來駭人至極，顯得有些猙獰。
如風劍尊雙目虛眯，似乎被戳到了痛處。
「不得不說，你比狗還要更加忠誠，讓我發笑的同時又覺得你可悲至極，把你的故事寫成書賣出去，絕對很暢銷，我都能想象到那些賤民被驚呆的表情，這得是一個多傻的人才會幹出這樣的事？」
的確像無面人剛才所說的話一樣，他是單純過來嘲弄如風劍尊的。
「你不懂……」
如風劍尊輕語道。
「咯咯咯……」
無面人發出怪戾難聽的笑聲，如磨牙聲一般刺耳。
「不懂的人是你，你還不明白么？沒有人記得以前的事了，那段歷史早都被抹除，只有我們這些老傢伙才知道，億億萬年過去了，星河都已經更迭，宇宙都已經脫胎換骨，只有你，只有你還沒從戰爭中的創傷走出來，只有你還活在從前。」
無面人譏諷道。
「你已經殺了十三位劍主，就連你的愛人也殺，你瘋了！醒醒吧，我們是上個時代的悲劇產物，就應該在這無鋒大陸腐爛消亡，新的時代，沒有我們的立足之地！」
無面人語氣鄭重的說道。
如風劍尊輕輕笑了兩聲，隨之笑容逐漸變得癲狂，似乎是在嘲弄著無面人。
「到頭來，還不是談判么？你已經知道你必死無疑，什麼都無法阻止我了不是嗎？」
如風劍尊狂笑道。
無面人嘴唇緊抿，一言不發。
「人民已經忘掉曾經的創傷，但我不會忘，那柄劍是大帝的意志，我會完成大帝的遺願，讓它重見天日。」
如風劍尊肅穆道。
「愚忠……」
無面人譏諷道。
「談判結束，我們馬上就會再次見面，希望你還能發揮出當年萬分之一的實力。」
如風劍尊平靜道。
咔！
如風劍尊拔出腰間的佩劍，斬下了無面人的頭顱，脖頸上的斷口如噴泉一般血流如柱。
在狂涌血漿的映照下，遠方的天際出現一絲晨光，天亮了。
如風劍尊的身後，幾百艘戰艦所組成的鋼鐵洪從天際處流滾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