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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星空下

  俊朗男子手腕輕輕抖動,一道刀風蓋過周圍狂暴風雪,轟擊在地面,如同巨石落水,激濺起無數白雪。


  長刀再動,這次卻不再是朝向地面,而是直指蒼蛇而去!


  大片雪花從天飄落,猶如朵朵白蓮。


  蒼蛇狹長陰森的蛇瞳冰冷地注視著俊朗男子,面對襲來的刀光毫無畏懼,蛇信輕吐,粗壯的尾部掃卷,裹住無數飛舞雪花。


  那些雪花化作大小不一的蛇形白雪,和著蒼蛇一道,彷彿天空落下了漫天蛇雨。


  長刀發出的刀風在這陣陣蛇雨中瞬間消弭無形。


  俊朗男子微微一笑,也不驚慌,反倒拄刀而立,對楚河笑道:「你可知道這些白雪做成的小蛇都是什麼?」


  楚河眸中露出疑問神色,徐徐搖頭,那些雪花做成的小蛇在風雪中搖動,有若活物,顯得詭異非常。


  俊朗男子伸出一根手指遙指遠方風雪中一條瘦弱孤單、彷彿下一刻就將被大風颳走的孱弱白蛇,自若說道:「那是前朝漢國的氣運。」


  手指一轉,指向另一條明顯粗壯不少、蛇身上長著形似花斑的白蛇說道:「那是蠻越國的氣運。」


  又有一條小蛇自北向南,游曳橫行,途中所遇小蛇不是被其一口吞下,就是被起驅逐趕走,「那是北梁國的氣運。」


  「那是吳國的氣運。」


  「那是已經消亡的荊國氣運。」


  「那是……」


  俊朗男子將天空中的白色小蛇一一和歷代王國對應點出,說到最後,楚河忍不住問道:「怎麼沒見你提到我大周氣運?」


  俊朗男子飽含深意地一笑,用手指了指楚河,說道:「周國的氣運……不是在你手上么?」


  楚河聞言猛然怔住。


  俊朗男子卻沒再理會楚河,長聲而笑,一拂廣袖,從耳鬢邊簪著的三朵花中取下一朵,那朵小花卻不是如尋常花朵般紅艷嬌嫩,反倒呈現出青紫顏色,隱隱帶著股說不出的貴氣。


  往天空中一拋,俊朗男子掌中的青紫小花倒逆風雪而起,那朵小花迎風暴漲,原本一個手掌就可以完全裹住的小花變得比成年人還要碩大,花朵正中心彷彿生出無窮吸力,將數十上百條小蛇紛紛吸入其中。


  不止是雪花化作的小蛇,那股肉眼可辨的吸力將風雪攪成一團,那模樣和東方商國人常說的龍捲風暴非常相近。


  蒼蛇的眼中首次露出忌憚的神色,它嘶嘶吐著蛇形,極力控制自己不被那團風暴吸入。


  俊朗男子也不在意,舉起長刀,朝著青色小花橫斜遙揮,銀色刀氣將小花花骨朵直接劈成了兩半。


  被裹在花骨朵中的白色雪蛇隨著花朵崩散開來,千萬雪點當空灑下,卻不是和那雪花般無規則飄落,而是如暗器般往俊朗男子腦門打去。


  俊朗男子將手中長刀橫轉,舉於頭頂,丁零噹啷一通亂響,雪點消散無形,那柄足可稱作稀世的寶刀刀身上步滿了蛛網般的裂紋。


  楚河仔細望去,發現裂紋間已經出現破裂跡象,只是由一道青氣籠罩,如同縫衣針線,將刀身碎片縫合,才保住了刀身完整。


  俊朗男子哈哈大笑,目視蒼蛇說道:「縱你有千古氣運加身,今次也在劫難逃。」


  話音未落,他將手中長刀擲出,那被青氣籠罩的刀身驟然炸裂,泛著銀光的刀身碎片以難以想象,更難以反應地速度呼嘯而去,轉瞬之間,就將蒼蛇渾身扎了個通透。


  蒼蛇冷漠的眼瞳中露出極富人性化的憾恨神色,嘶鳴著化作一道烏氣,很快就已徹底混入天地間,再也分辨不出。


  俊朗男子負手落在楚河身邊,含笑說道:「我欠你一柄刀,現在就還你一個人情吧。」


  楚河正不明其意,只見俊朗男子手指撫在楚河眼瞼邊的那條瘢痕上。


  楚河只感覺眼眶邊微微瘙癢,卻看不見他眼眶邊那條有如被人撓過的瘢痕正在漸漸變淡,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俊朗男子望著楚河那雙已經沒有瘢痕的桃花眼,彷彿真真看見了漫山遍野的燦爛桃花。


  他仰頭對向天地嘆道:「此乃桃花聖人。」


  話聲甫畢,俊朗男子轉身即走,沒有絲毫逗留。


  他的腳步看似不快,然而等楚河反應過來,已經沒了那人的身影,只有他的聲音還在天地間回蕩:


  「月缺終有月圓,知我能得幾個?

  面對無盡江山,與誰平分秋色。


  天地雖然蕭瑟,春風快要吹來。


  看著雪花飄落,等著梅花綻開。」


  遠處崖畔石縫間,一株梅樹正抖擻著枝丫,在風雪間將開未開。


  ……


  ……


  這一夜,漢秋城的風雪颳了個盡興,天地瓦舍間俱被白雪吞沒,入目之處,無不是一片潔白,真應了百年前那位邊塞詩人所作的那一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當東方漸白,風雪漸歇時,一名在風雪中站了一夜的老人裹著一身白雪推門走入了司天監的大堂。


  大堂內正有一名留著一撇好看八字鬍的中年男子坐在溫暖的炭盆邊自斟自酌,端的是好不自在。


  看見如同雪人一般的老人推門走進,中年男子仰著惺忪醉眼玩笑問道:「你可吃夠了風雪?」


  老人表情嚴肅,沒有接中年男子的玩笑話,甚至沒有先撣去衣衫的雪花,盯著中年男子的眼睛,沉聲說道:「果然變冷了。」


  中年男子放下手中酒杯,沉默不語。


  「早在一個月前,北梁國的那條九泉河就已經徹底封凍,而漢秋城的冬天也一年比一年長。」老人蒼老的面頰上寫滿了凝重,因為內心的緊張,抑或是其他某種情緒,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澀然,就好像一把長滿了銅銹的刀正在石上磨礪著:「神教的天諭果然沒有出錯,百年以來,世間已經變得愈來愈寒冷。」


  「你想表達什麼?」中年男子開口問道,眼神中的醉意已經徹底散去,只殘留著一絲倦意。


  老人默然片刻,徐徐搖頭說道:「我沒有任何主觀意味,我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中年男子微微眯縫起眼睛,彷彿喟然嘆息般說道:「鐵馬冰河入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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