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奎溫·烈鬃
魔法學院雖然分為東西兩座，但是整體構造卻是近乎相同。
男性和女性的魔法學徒的住所分別在學院的南北兩側，而教學場所一律在學院的中心。在入口的位置，便是一座古老而又威嚴的城堡，這座城堡並不授課，而是處理許多行政和後期有關的事務，名叫「行政館」。
像神眷城派使者或者其他種族派遣使團，都將在這裡接見。同時，像什麼關於學徒的公開處分或者涉及惡魔的審判，也通常在這裡舉辦。
在這座城堡的地下室中，有一間冰冷徹骨的房間。外人管它叫「停屍房」，但是魔法學院給他的命名卻是「魔法解剖室」。
魔法解剖是通過魔葯和精準的奧術魔法將生物組織分解成原始的物質。一旦生靈死亡，他們不能再主動提供任何有關他生前的信息時，通過魔法解剖便可以從這些原始的物質中提取有效信息。
現在的「魔法解剖室」里，正躺著一個皮膚慘白面目猙獰地少年。
秋恩帶著青空走到魔法解剖室的面前，原本想立即推開大門的秋恩卻突然回頭一把抱住了嬌小的青空。
即便這一路上秋恩已經跟青空說了許多關於這個少年的事情，並且安慰她，讓她看見少年的屍體后不要太過激動，但是臨到最後見面了，秋恩倒是更加猶豫起來。畢竟青空只有十幾歲，解剖室內的猙獰少年，別說是讓青空這種小孩子看了，就是成年人，看到了都未免作嘔恐懼，何況這還很有可能便是青空的哥哥。
青空用力眨了眨紅暈的眼睛，兩隻纖細的手臂緩緩地將把自己抱在懷裡的秋恩推開。
「支」地一聲，解剖室的門被一隻纖細白皙的手臂推開了。
秋恩所預想的情況並沒有發生，看到躺在支架上的少年屍體的青空並沒有太多的動作，那種聲嘶力竭地哭喊也沒有，她只是兩眼愣愣地盯著那具恐懼滲人的屍體。
秋恩心想，或許這並不是他的哥哥，也許青空的哥哥之前便離開了微芒鎮，逃過了一劫。
「是我的哥哥。」青空抿著小嘴，鼻子微微拱起，伸出兩隻小手胡亂地蹭著鼻子，「吸溜」「吸溜」的聲音不斷從鼻子中傳出。
秋恩沒有想到，剛才在外面喊天哭地的稚嫩少女，走到這陰冷地「魔法解剖室」看到哥哥的屍體時卻是這般的冷靜。
「他的話……或許可以救活。」秋恩猶豫了一下，蹲下身子把頭貼在青空的臉前，凝視著青空。
「殿下……」陪同的勞爾卻是眉頭一緊。
秋恩瞥了勞爾一眼，卻沒有理會他，只是指著那具屍體，「青……青空？你想讓你的哥哥復甦過來么？」
「可是哥哥不是死了么……魔法學院的老師說過，復活魔法是禁忌、誰也不能用！」青空努著眼睛，有些「埋怨」地看著眼前的秋恩，卻又忍不住回頭撇那具少年的屍體。
「但是……真的……可以么……」青空哽咽了一下，再度轉回頭看秋恩的時候，她雙眼中已經飽含淚水，那櫻桃般的可人嘴唇此時也已經委屈地開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是他的話……一定可以。」秋恩抿了抿嘴，將青空的頭埋進自己的胸膛，同時又意味深長地看瞭望向那具少年的屍體。
……
秋恩帶著青空離開解剖室后，先把青空送回了西學院青空自己的住所，然後便和勞爾一同走向了位於東學院「行政館」的最高層。
身份越是顯赫，越是在地勢高位置雅的地界，反之亦然。
行政館的最高層，除了魔法學院校長的辦公房間外，還有一間類似於「客廳」的房間。這裡通常接見那些身份顯赫的大人物，同時也將處理一些容易引起騷動的大事件。
在這件最高級別的接待室中，正坐著一名幹練和藹的中年男子。
他兩眼均泛著炙熱的紅光，在黑色瞳孔的包裹下，那些躁動的火焰精靈就像地獄的審判烈火一樣拷問著凝視他的人。暗金色的鎧甲遍布全身，只有頭盔被安穩地放置在身前的桌子上。
整個接待室並不是很大，但是卻十分氣派。整張羊皮鋪在深黑色的木質地板上，牆上懸挂著許多歷代出色法師的畫像，牆的另一側熊熊的爐火正在壁爐中「噼里啪啦」的舞動著。
中年男子均勻地喘著氣，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瞅著眼前的爐火，似乎這些躁動的火焰精靈並不是溫暖房間的道具，而是通向美好幻境的大門。
「咚咚咚」三聲連續而又充滿節奏的敲門聲。
「進來吧。」中年男子的嘴唇上下微微張合，一句渾厚且充滿磁性的重低音從他的嘴裡飄然而出。
「支……」，那個有兩扇木板組成的木質大門被緩緩推開，勞爾將大門完全推至牆壁后，站到了一側，給站在門口的秋恩騰出了地方。
「老師。」秋恩揮起手朝那名中年男子做了一個「敬禮」的動作。
站在秋恩身後的勞爾將兩扇門關上后，也朝中年男子做了一個「敬禮」的動作，並說著：「勞爾出雲官，見過奎溫出雲領。」
奎溫點了點頭，招呼秋恩坐到身旁。
……
在一通家長里短的寒暄之後，秋恩便直奔主題，直接向奎溫說明了要「復活」那具少年屍體的事情。
奎溫剛一聽到此話也是滿臉疑惑，但是看著勞爾一臉「我也沒辦法」的樣子，奎溫卻突然大笑起來，「不愧是我的徒弟，哈哈哈。」
「小秋，既然這件事情你想做，那你就去做吧。但是，作為一名聖騎士，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這名作為祭品的少年復甦過來之後，如果不能通過惡魔審判的檢測的話，他依然會被處刑。與其讓他那樣在痛苦中死去，倒不如就這樣讓他一直保持死亡狀態要好。」奎溫說道。
「如果有任何救活他的希望，我便會堅持。從惡魔手中挽救那些無辜的性命，這是聖騎士的基本準則。」秋恩斬釘截鐵地說道。
奎溫一臉微笑地看著秋恩，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給了站在一旁的勞爾一個「去做吧」的手勢。
勞爾看到奎溫已經發令，便不再說些什麼，畢竟除了挽救無辜的性命，服從命令也是聖騎士的基本準則。
……
勞爾走後，秋恩又小心地站起來走到大門邊上，確認勞爾已經徹底走了之後，便一臉凝重地走到奎溫面前，從懷中取出了派瑞的那封信，「老師，有件很重要的事情……」
秋恩將自己在微芒鎮找到派瑞的屍骨和書信的事情告訴了奎溫，奎溫臉色凝重地托著腮幫子靜靜聆聽，兩隻深邃的紅色瞳孔一直緊緊地盯著秋恩手上的那封印有深紅色獅鷲圖案的魔紋捲紙。
說道一半的時候，秋恩忍不住將那天夜裡發生的事情也一併告訴了奎溫，包括那隻突然出現並且召喚星體的奇怪野熊。但是即便是對於如同父親一般的恩師，她依舊沒有說出來自己當時可能被姦汙的事情，這並非隱瞞，而是身為一個女性，與生俱來的尊嚴讓她無從開口。除此之外，最後那隻奇異的野熊褪去毛髮露出人類肌膚的事情，秋恩也隻字未提。
「小秋，你是在懷疑，第二大隊內部，有穆組織的間諜？」奎溫是第一次聽到這個事情，在到此地之後，第二大隊的聖騎士就已經將完整的作戰報告呈給了他，但是從那上面他卻沒有看到關於秋恩的這一段內容。
秋恩點了點頭，上嘴唇微微輕扣住下嘴唇。
「你懷疑是誰？」奎溫問道。
秋恩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奎溫。奎溫嘴角微微上揚，輕笑一聲，似乎明白了秋恩的意思。
「所以，老師，那個少年和這封信是關鍵。」秋恩說著，將手裡攥著的那封書信遞給了奎溫。
奎溫盯著這張被捏的有些褶皺魔紋捲紙，眼睛瞥向他處，深呼了口氣。
「17年過去了。當時他的叛逃給我惹了那麼多麻煩，現在竟然又弄出這麼一封信，我這條老命，看來都是要毀在他的手上。」奎溫「埋怨」地說著，但是看向別處的眼睛卻情不自禁地抖動起來。
「老師……」秋恩看得出奎溫複雜的心情，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這封書信按在奎溫的手掌里，自己默默地給奎溫敬了個禮，然後便推開房間門抽身離去。
……
奎溫的鼻子不斷地拱起再落下，手裡攥著的魔紋捲紙好幾次都被舉起來準備投向前方的爐火。
當初派瑞離開的時候，未曾給奎溫留過任何消息。而這一走，17年內也未曾得到過他任何的信息。派瑞的母親在派瑞被定為叛國罪后便傷心過度而早早離去，奎溫身為獅鷲軍團的最高統帥，他不能放下一己私情去為這個叛國的兒子說些什麼，而且為了守護皇室的安危，他也不能奔走整個大陸去尋找兒子的蹤跡。
如果為人父母，那麼一定能體會到，突然有一天，曾經你親愛的兒子或者女兒突然一言不發的離開，並且17年內未曾給你任何消息，全世界也找不到任何有關他的信息。這種痛苦，此生難忘；這種悲憤，再無其他。
奎溫並不是不想打開這封信，而是不知道應該如何看，不知道那個曾經和自己親如兄弟的兒子會在信中寫點什麼？也許這並不是一封身為父親的他可以看的信，也許這並不是一封派瑞想要流落到他人手中的信。
但是懷著17年傷痛的奎溫，依舊沒能抵擋住對兒子的思念，他猛然站起，一把將魔紋捲紙的封口撕掉，看到了書信的第一行字。
「致親愛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