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 溫情,她給不起。
找到兼職后,阿箏會在每個周六周日晚上去那家西餐廳拉小提琴。這日,她取出小提琴的時候,經理對她說:「有客人點曲,vip區的貴客,好好拉!」說完還拍拍她的肩膀。
阿箏知道經理的意思,有些客人出手會很闊綽,時不時也會收到不少的小費。
原本神清氣爽地走出去,卻瞬間失了所有士氣。
7號桌的客人,哪裡是別人,還不就是走到哪裡都能吸引無數桃花的席北?——他就那麼交疊長腿坐在那裡,眉目輕狂舒冷,目光朝窗外梵天夜景展開。
「這位客人,」阿箏提著小提琴走到桌邊,「請問你要聽什麼曲子。」
聽見她的聲音,席北轉頭將視線放在她的臉上,深淵般的眸子鎖定她的瞳。「你隨意。」
說完之後,他又繼續看著窗外。
阿箏在心底告訴自己,他也只不過是個客人,淡定,拉好你的琴便是了。於是乎,一曲《雲雀》緩緩傾瀉出,使得他眼底有著微光不停閃爍。
期間,侍者上菜,一份牛排一份沙拉外加一瓶價格高昂的紅酒。阿箏目不斜視,視線始終落在自己的琴上,絲毫也不在意他的目光。
在她拉琴的時候,席北就那麼看著,目光深邃可見。外面有著霓虹般繁華的夜景,卻更快地催生他心底的荒涼。他在想:阿箏,如此美好的你,我怎麼捨得?——可是奈何世事難料,無法把握的變數太多,人人道他權高位重,殊不知他想得到的其實都沒有。
「先生,」一曲畢,阿箏轉頭看他,「請問還要繼續嗎?」
「一直拉。」他就想這麼靜靜看著她,恨不得畫出個一方只容得下二人的天地來。
興許是他將自己所有情緒都融在眼底,望向她的時候宛若一汪深井,讓她喉間發澀。「席公子,」她終於忍不住,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就連吃個飯也能礙著你?」他笑,薄唇挽出好看弧度,「你真是對我太過苛刻。」
阿箏耐著性子,深深做著吐納,「行,我給你拉。」說完也不再看他,兀自開始拉琴。
琴音散出,正是卡農前奏。不料,他卻笑了:「我不喜歡聽卡農,要聽魔鬼的顫音。」
那首忒難,她先前幾次練習也拉不出效果來。這才明白了,不折磨她的話,他就無法過活。
試問,如若兩人生來就為折磨對方,那麼這段緣該不該斬斷?——那答案肯定該,但是……人又怎可逆天改命?她註定要和眼前之人糾纏,為的是成就一段故事當做後人茶餘飯後的詳談,如此而已。
「我會拉,只是可能拉不好。」她一邊說,又一邊將弓搭在琴身上。
「萬事總得試一試,你說對不對?」男子眯著眼瞧她,「說不定,就成了呢?」
他這是話中有話,意中有意。
阿箏自然明白,卻也裝作不知曉的樣子微笑:「好的先生,魔鬼的顫音,是嗎?」
「阿箏,你還真是聰明人。」他誇獎她,嗓音裹寒:「知道以退為進,給我裝傻逞懵。」
即便他這麼說,阿箏卻還是微笑:「那我便獻醜了,先生。」
席北最終冷哼一聲,別開視線,將臉投向窗外。他真的快要不認識自己了,這麼執迷不悟地追著她,到底是為了什麼?——世間女子千萬,哪般的沒有,妖嬈入骨的,清純可愛的,高冷御姐的……為什麼偏偏那麼多,都沒有一個叫喬箏的。
一般來說,高檔西餐廳里的小提琴曲比較舒緩耐聽,柔柔地令人心曠神怡。此刻一曲《魔鬼的顫音》便顯得那般格格不入了,狂得像風過萬里,浪得如海嘯呼來。
到了高潮之處,完全有著排山倒海的氣勢。阿箏額頭密汗遍布,手上動作愈發快,帶著所有的勁兒去完成這一曲。不知為何,便是不想被他輕瞧。
如此注入力量的一曲,周圍客人頻頻看過來,竟有人點這般高難度且無比高亢的曲子啊!
阿箏緊閉雙眸,摁住琴弦的指尖靈活不停變換,執弓的手勁道十足來來回回。突然——「蹦」一聲催響,兩根琴弦同時崩斷在她指下,將她手上拉出兩條血痕,瘋狂泛出血珠來。果然……還是失敗了嗎。
疼得阿箏條件反射地鬆手,「哐當」一下,小提琴重重落在地上,發出不小的聲響。
男子看著她,端著波瀾不驚的表情,目光卻深邃得尋不到底。周遭有人紛紛說沒了興緻,也驚動了經理過來查看,見狀臉都黑了,「這可是席公子,你這拉得怎麼回事?」
席公子是誰,連城第一公子,無人敢不尊,狂傲得似要將這天下都踩在腳底下。但是誰又能想到,這般了不起的席公子,卻三番如此地落在她手裡,落得一個翻不了身的下場。
阿箏將受傷的手指蜷縮起來,藏在掌心,細碎的疼痛感刺激著她的神經。「經理,我很抱歉。」她道歉說。
「你應該給席公子賠不是,況且——」
「不必,」他打斷,眉眼寸寸生涼,「我要的,從來都不是道歉。」每一次的她只會道歉,徒惹得令他心煩。
經理雲里霧裡,不明所以,而阿箏唇色卻漸漸發白。儘管她持著平靜的神情,卻依舊難擋他的威力。
「席公子,我很抱歉,擾了您用餐的雅興。」阿箏戴上愧疚神情,好似一點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還在給我裝,」他冷嘲,給經理示意,「你先走開。」
站著也躺槍的經理默默走開,落得一頭霧水。在經理離開后,他站了起來,不動聲色地俯身在她耳邊輕輕說:「這世道如此艱辛,而你卻還是一點點溫情都不肯給我。」
話音落下之時,男子已經越過她,冷著臉離開。留在原地的阿箏久久沒有動彈,那兩道血痕卻越來越疼,像是鑽心般。
呵,溫情?她給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