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塵埃落定
蘇溶玥倒是佩服起西太后的手腕,在這個時候居然所有人都能心甘情願出來為晴貴妃背這個黑鍋。
即便這裡面不見得有多少自願,甚至多為威脅逼迫,可是蘇溶玥卻是還要在心裡暗暗讚歎一句西太后的手腕。
乾景堯厭惡的看了一眼渾身發抖的陳御醫,淡漠的說道:「這般的庸醫豈能留在宮中?來人,拉下去打五十板子,罷其御醫之位,趕出宮門!」
陳御醫不敢有半點的說辭,縱使心中委屈,卻是不敢喊冤訴苦,還要跪地磕頭謝恩。
乾景堯掃了一眼晴貴妃,眼裡綴滿了寒意,「即便杜修媛今日小產不是因為你,可是你包藏禍心一事卻是真的。即日起,奪貴妃之位,降為常在,打入冷宮,以儆效尤!」
「陛下,既然這件事不是因為貴妃……」西太后不死心,她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晴貴妃被廢黜。
乾景堯卻是淡漠的抬眸,望著西太后,冷冷開口:「杜修媛小產一事不是直接因為她,她便可以無罪嗎?
若是這般,有朝一日,有人在太后的飯中下毒,太后若是未吃,那人是不是也是一樣無罪呢?」
西太后語凝,暗恨這乾景堯與蘇溶玥一般的毒舌,說出話句句如同刀子,割的人生疼!
晴貴妃卻是突然笑了起來,端正的跪坐在地上,全然沒有剛才的癱軟之態。
晴貴妃微微抬起下巴,眼神清明的看著乾景堯,神色凜然,沒有一絲懼色,彷彿依然是往日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晴貴妃,而不是這宮中位份最低的常在。
「陛下若是這般,不如賜死玉晴,總好過這般的羞辱!」柳玉晴時刻提醒著自己,自己是柳家女人,柳家女人不能軟弱,不能恐懼,即便是死,也不能失去尊嚴!
西太后卻是眼皮一跳,厲聲道:「晴兒,不要胡鬧!」
可是柳玉晴卻是心如磐石,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不過是乾景堯和地位,她從未得到過乾景堯,現在又失去了貴妃之位,這如同讓她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乾景堯卻是拉起了蘇溶玥的手,想要與蘇溶玥一同離開,聽到柳玉晴這般的說辭,也不過腳步頓了一頓,冷淡的望著晴貴妃一眼,「你若是想死,便儘管去吧!」
說罷,便牽著蘇溶玥的手,徑自走過晴貴妃的身邊,晴貴妃卻是還不死心,不甘心的問道:「陛下,難道,你就沒有一刻對臣妾動過心?」
哪怕只是一瞬,哪怕只是片刻,只要在他的心中,她不是柳家的女人,而只是一個普通的,一直愛慕著他的女子,她便覺得心滿意足……
可是這個問題甚至都沒有讓乾景堯的腳步頓上一頓,便徑自離開,身後卻是回蕩著柳玉晴那執著的喊叫之聲,「陛下,陛下……」
每一聲里都有著說不盡的情愫,每一聲中都包含著訣別之意,只因為她知道,今天過後,她便更沒有機會站在他的身邊!
乾景堯離開后,柳玉晴卻還是一樣目不轉睛的望著乾景堯的背影,眼中全是滿滿的愛戀與悲痛。
西太後走到柳玉晴的身邊,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後只開口道:「莫做傻事!」
說罷之後,西太后便腳步匆匆的離開,在跨過門檻時,甚至還不小心被絆了一下,若不是被紅羅扶住,只怕就已經摔倒在地。
西太后卻是甩開了紅羅的手,大步的離開,步伐雖大,卻很是虛浮。
紅羅略略皺了皺眉,這般失神的西太后,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不顧也只是怔愣了瞬間,紅羅便連忙抬步跟了上去。
屋內的妃嬪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在看著柳玉晴,她們只覺得事情變化的太快,完全超過了她們的想象。
雖然柳玉晴一下子從一品貴妃變成了最末等的常在,可是她的身後畢竟是西太后,她們即便心中有些幸災樂禍,卻是也不敢表露出來,只都從她的身邊一一經過,各懷心思的回了自己的宮院。
柔妃在從柳玉晴的身邊經過時,忍不住揚起了嘴角,還真是可惜,今日西太后留了她一命,不過對於只怕已經習慣了高高在上的柳玉晴,此舉只怕比殺了她,更讓她難以接受吧!
柔妃眼中一冷,這麼多年,她一直都在忍受著著柳玉晴的欺凌與嘲諷,即便為了大局,她可以忍受,可是這不意味著,她不痛恨這柳玉晴!
柔妃的嘴角揚起一抹殘忍的笑意,她受了這柳玉晴這麼多年的欺壓,她不介意先用柳玉晴來祭旗!
而西太后則是步履蹣跚的踉蹌著走回了福宜宮,紅羅緊隨其至,紅羅剛邁進殿門,將門掩上,卻是只見西太后卻是突然噴出了一口的鮮血。
紅羅嚇得驚住了,只見西太后蒼白著臉色,右手緊緊的捂著胸口,剛才噴出的鮮血,化作了縷縷的血霧。
西太后的嘴角還殘留著赤紅的鮮血,蒼白如紙的臉,還有鮮紅的血,構成一幅觸目驚心的畫面。
西太后彷彿瞬間蒼老了十歲,往日里那威嚴凌厲的模樣全然不見,所剩的只有蒼老與疲憊。
西太后的身體無力的滑落,跌坐在了座榻之上,紅羅立刻走上前去,眉目間皆是難掩的關心,「太后,奴婢這便去喚御醫來!」
西太后卻是一把按住了紅羅的手,氣息不勻,勉強說道:「不可!」
「太后,您的身子要緊啊!」紅羅從未見過這般的西太后,彷彿是一個已經瀕臨死亡,垂死掙扎的人。
「哀家沒事……」西太後有氣無力的說道,她緊緊的握著紅羅的手,似乎是想將心中的憤恨全部發泄出來。
「哀家好恨,哀家好恨啊……哀家入宮近二十載,從未有過這般的狼狽,蘇溶玥竟然能將哀家逼迫到這般的地步,這讓哀家如何能夠接受?」
西太后明明沒有氣力,可是眼中噴發的怒火卻是彷彿能夠一切燃燒殆盡。
紅羅只靜靜的聽著,並未說話,心裡卻是有些意外,沒想到晴貴妃一事對西太后的打擊這般的大,竟能讓她怒火攻心,噴出鮮血。
這時只聽西太后憤恨的說道:「哀家做貴妃時便從未嘗到敗北的滋味,如今哀家做了太后,千萬人之上,卻是沒想到竟然折在了一個蘇溶玥的手上!
哀家此生最難以接受的便是有事情脫離了哀家的掌控,可是這蘇溶玥,卻是讓哀家最難掌控的存在!」
紅羅將頭垂得更低,心中覺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可笑,皇家少有真情,更何況是西太后這般的人,她為了達到目的,都能將齊王算計在內,又怎麼會因為晴貴妃一人,而亂了方寸。
「紅羅,你去告訴她,要做好準備,哀家一定要除掉蘇溶玥,一定要!」
每個人在心中充滿執念時,都會變得瘋狂而醜陋,即便是西太后也不例外。
往日里,西太後端坐在太后的寶座,自是無限的尊貴,可是如今竟然也是這般的瘋狂。
「是!」紅羅只清淡的應了一聲,便服侍著西太后喝了杯參茶,服了些藥物。
待西太后入睡后,紅羅才緩步輕聲的推出了殿內,獨自一人靜靜的站立在月光之下。
清幽的月光照在了紅羅的身上,為她本就清淡的氣質更是度了一層朦朧的光暈,仿若紅羅馬上就要羽化成仙,飛上九天。
紅羅坐在了硃色的欄杆下,將頭倚在欄杆上,渾然未察欄杆的冰冷。
若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每個人都有自己放不下的東西,西太後放不下手中的權勢,晴貴妃放不下乾景堯,齊王放不下蘇溶玥。
貧賤之人,可以為了果腹,而做出任何不要尊嚴之事,可是這些高貴之人,在慾望面前,也可以一樣露出醜態。
那麼她的執念又是什麼,她是否也是一樣的醜陋?
如果易地而處,她絕不會像齊王與晴貴妃一般,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露出自己丑陋的一面。
她寧願美麗的死去,讓自己留在他心中的畫面都是她最完美的瞬間。
讓他在回憶之時,不會想起她有一點點的不好。
她寧願完整的失去,也不要殘缺的得到,她的執念,或許便是如此……
夜已深,寒涼至極,紅羅緩緩起身,看了一眼自己小手指上的指環,輕柔而一臉的撫摸著,輕聲呢喃道:「昨日春風源上路,可憐紅錦枉拋泥……」
仙姝宮中,蘇溶玥自從從婉和殿回來,便一直悶悶不樂,乾景堯不忍心煩她,便只靜靜的抱著她,溫暖著她微涼的身體。
乾景堯沒有開口,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告訴著蘇溶玥,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有他陪在身邊。
「阿堯……」蘇溶玥沉默許久,才終於開口。
「有什麼不開心的,便說出來吧,說出來,便會好受一些……」見蘇溶玥開口,乾景堯的一顆心便也漸漸的安下來,只要她願意開口便好。
「柳玉晴是冤枉的,是被我設計陷害的……」蘇溶玥淡淡開口道。
其實她送去給杜修媛的血玉珊瑚本就是一對,血珊瑚雖是珍惜少見,但是也不是什麼極其珍貴的存在。
乾景堯送她的東西都是有市無價的珍寶,每一樣都是萬中無一的寶貝,而這血珊瑚最珍貴的地方是它們生為一對,彼此之間長的一模一樣的,沒有一絲的差別。
在她為杜修媛送上賀禮時,便已經生了防備之心,為的便是防止她們將算盤動在了賀禮的身上。
那尊血珊瑚的確被下了麝香,只不過已經被青霓換了回來。
而晴貴妃那雙繡鞋裡面的麝香,也自然是她命青霓裝進去的……
西太后與柳玉晴想要藉此陷害她,她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不過,在這件事上,柳玉晴倒是真的無辜。
「我知道。」乾景堯只淡淡開口說道。
對此蘇溶玥倒是並不意外,這件事柳玉晴得不到半點的好處,她自然是沒有意義這般來做。
「你不是在為這件事而煩憂吧?」乾景堯那雙黑亮的眸子,將蘇溶玥的心事看的無所遁形。
蘇溶玥環住了乾景堯的腰身,將頭埋在他的胸前,失落的說道:「我的確不會為這般的事而傷神,既然她們想要我的命,那麼落到這般的下場,也沒有什麼了可怨天尤人的。
只不過,杜修媛的小產,裡面也有我不可推卸的責任,那個孩子也終究是我害死的。」
她不會在意柳玉晴與杜修媛的生死,可是那個孩子,無論他的父母是誰,他都是無辜的……
「不是你的錯……」乾景堯將蘇溶玥摟得更緊,輕聲的安撫著。
眾人都覺得蘇溶玥心冷決絕,可是乾景堯卻是知道,她的冷心冷肺,不過是一種偽裝,將那個善良的她層層包裹,仔細保護。
她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可是在這逆流中,犧牲卻是不可避免的,若是不犧牲他人,那便只能折損自己人。
縱使蘇溶玥能夠如何的睿智,即便她在面對選擇時,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可是,她懂得如何選擇,卻不意味著她不會覺得難受。
「不,阿堯,我沒有什麼可推卸的。雖然這次不是我動的手,卻也是我因為我對柔妃施壓,這般才加快她動手的速度……」
乾景堯溫柔,身手揉了揉她柔軟的烏髮,將吻輕輕的落在蘇溶玥的光潔的額頭上。
乾景堯細密溫軟的吻,好似注入了魔力一般,讓蘇溶玥心裡的煩躁漸漸平息。
「你也說了,你只是加快了她動手的速度,即便沒有你,她也一樣會這般來做。」乾景堯與蘇溶玥額頭相抵,四目相對。
乾景堯復又開口道:「而且,即便她不做,我也一樣會做,你應該清楚,杜修媛的孩子,是決不能留的……」
蘇溶玥從善如流的點點頭,這些她又何嘗不知道,她有時竟是有些羨慕西太后的冷血,若是西太后這般來做,只怕今夜定是只有欣喜,絕不會有一點的煩憂。
可是,她又很擔心,若是自己有朝一日,也變成了這般的冷血,那麼她是不是就與西太后無異了……
「玥玥,你若是再這般難過,我便會覺得你是在指責我……」
「沒有!」蘇溶玥聞后,立刻急著辯解,可是剛一開口,乾景堯便突然吻上了她的唇,不給她一絲反應的機會,自顧自的攻城略地。
良久之後,乾景堯才意猶未盡的鬆開了有些恍惚,氣息不勻的蘇溶玥,他單手挑起蘇溶玥的下巴,近乎壓迫一般的凝望著她,「你可還覺得難過?」
蘇溶玥連忙搖了搖頭,臉頰因缺氧而變得緋紅,乾景堯的手指輕輕的拂過蘇溶玥的臉頰,似在挑逗,又似在欣賞,而眼中的光,卻又含著一絲危險的冷芒,「我不喜歡,你為了旁人而傷神,任何人,都不可以……」
乾景堯這近乎專制一般的霸道,卻是讓蘇溶玥輕輕一笑,心裡的愁雲逐漸退卻,重現了金色的光芒。
可是,她的心裡還一直藏著一件事,讓她的心裡始終沒有著落,「阿堯,還有一件事,我一直十分的憂心。」
乾景堯挑了挑眉,他都這般的說了,她居然還有不開心的事?
「什麼……」乾景堯低沉的問道。
蘇溶玥的食指不斷的在乾景堯的胸前畫著圈,本是她無意的一個動作,卻是讓乾景堯心中的慾火「蹭蹭」的漲了起來。
「我們已經在一起許久,可是卻始終沒有……沒有消息,我擔心會不會是因為我們的殺孽太重,所以才……」
蘇溶玥說罷,抬眸,卻是對上一雙幽深到極致的眼眸,看的人莫名心驚。
「玥玥可信天生命運?」
蘇溶玥的喉嚨動了動,卻是搖頭道:「不信……」
「所以,玥玥,你這是在指責為夫無能嗎?」
「不是……」蘇溶玥怯怯答道。
乾景堯欺身而至,邪魅一笑,「看來為夫要更努力一些了……」
於是……
整整一晚,蘇溶玥都不再有任何的機會煩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