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大凶之夜
鄭光趾高氣揚的看著護國侯,他早就看不上柳文昌這個老匹夫了,若不是仗著柳家出了個權傾朝野的西太后,這柳文昌也能位列公侯?
許是做賊心虛,護國侯臉上出現了一抹不自然的尷尬,底氣也不像之前那樣足,「你……你別血口噴人啊。」
鄭光冷哼一聲,「本官是不是血口噴人,侯爺自己心裡清楚就好!」
隨即鄭光又看向了許賀,厲聲問道:「許賀,你還要繼續狡辯,拒不認罪嗎嗎?」
許賀不住的向乾景堯叩頭,悲痛道:「陛下,微臣冤枉啊,微臣怎麼敢做這些事情啊,還請陛下明察,還臣一個清白啊!」
一直沉默的葉正恩也終於忍受不了許賀的死不認罪,跪在地上哭訴起來,「陛下,犬子犯下大錯,但是承蒙陛下恩德,免了犬子死罪。可是……可是沒想到犬子卻終究難逃一死,而且居然死在了許賀這個惡人的手裡啊……」
葉正恩雖是不至於痛哭流涕,但悲傷之情也是溢於言表啊,在場的大人也都是感同身受。
葉翔是葉正恩的嫡子,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葉正恩的心裡怎麼可能不難過。
葉正德看在心裡也是十分的難受,葉翔是他的侄子,也是從小看到大的孩子,雖然犯下了這等大錯,但是也不應該由許賀私下解決啊。
葉正德正想上前一步,卻突然想起前幾日葉夫人與他所說的話,他看了看葉正恩,又看了看鄭光,難道他真的是設計了黨派之爭?
想到這,葉正德終於是止住了腳步,觀察起這朝堂的局勢來。
許賀立刻辯解道:「葉正恩,你可不要血口噴人,你兒子的死和本官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陛下,微臣的真的冤枉啊……」
「你還敢與陛下喊冤,若沒有你的允許,那兩個侍衛怎麼能得到你的貼身令牌?」鄭光繼續咄咄逼人道。
許賀擦了擦頭上的汗,這件事他也沒有想通,雖然這兩個侍衛跟了他近兩年,但是也不怎麼出眾,他對這兩人也沒有太在意過。
他的令牌要麼貼身存放,要麼便藏在書房的暗格里,怎麼會……
鄭光看了一眼靜立一旁的尹澄徹,頓時眼睛一亮,對啊,當時不是還有這位鐵面侍郎在嗎,一問他便知,自己又何苦在這裡浪費口舌!
「聽聞尹大人當時也在場,尹大人不如為我們解惑一番可好?」鄭光不懷好意的說道,這個尹澄徹是有名的「六親不認」,一心只想著查案,一向不偏不倚。
尹澄徹對乾景堯行了一禮,將那夜的情況如實的稟報出來,可這時他的腦海里,不知為何突然浮現出那日與姝妃論辯的場景。
他的嘴角動了動,又繼續說道:「微臣因有些線索想向葉翔詢問,便去了趕去了大理寺,但是當微臣到達大理寺的獄牢中時,發現許大人正在與手下商量如何銷毀證據……」
許賀猛的轉頭,望向尹澄徹,大聲說道:「尹大人,你可不能妄言啊,你這分明是在陷害本官!」
尹澄徹只向乾景堯行了禮,便退到一旁,並不理會許賀的質問!
鄭光冷笑起來,「眾人皆知,尹大人為人最是公正,且你與尹大人無冤無仇,尹大人為什麼要害你?」
「夠了……」一直沉默的乾景堯的突然開口,乾景堯的音調不高,甚至有些拉著長音,可是本應是有些慵懶的嗓音,卻偏偏讓人頭皮發麻。
「有什麼可解釋的,就算是你的侍衛偷到了令牌,也是你的失職……」乾景堯幽幽的開口,磁性的嗓音卻像許賀的催命符一般,讓許賀渾身上下忍不住戰慄起來。
護國侯忍不住說道:「陛下……」
乾景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眼裡卻滿是不耐,「護國侯是想與朕探討一下黃忠德的事嗎?」
護國侯被咽的老臉通紅,心裡卻是恨死了鄭光,都怪鄭光那個混蛋,害的皇帝開始猜忌他們了。
「許賀,以權謀私,私放犯人,草菅人命,無視東乾律法,擾亂朝堂!罷免許賀官職,壓入大牢,凌遲處死!許府一眾人等,全部,斬首!」
話音一落,不僅是許賀傻了,就連其他的一眾大臣也都怔住了!
乾景堯雖說性子冷,但是也從不施以重刑,雖然許賀此事性質惡劣,但是許府上下流放即可,不至於全家抄斬啊!
鄭光與葉正恩也是一愣,這罰的實在有些重了,不過這對他們來說是有百利而一害的。
如此,許賀便徹底倒了,大理寺卿也算是護國侯手中的一道王牌,如今折了一個葉翔,扯下了一個大理寺卿,這筆買賣怎麼算也是賺了。
葉正恩雖然心裡多少有些難過,但是人死不能復生,他要好好想想,怎麼才能利用葉翔的死來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但是,此時卻無一人敢來求情,他們都看的出,乾景堯今日的心情是極度不好的!
而且看護國侯也沒有什麼動作,他手下的爪牙自然也就不敢多話,免得禍及自身。
乾景堯垂下眼眸,墨眸中波光流轉,卻是蘊藏著無盡的恨意。
阿淵,先用許賀一家來祭奠夏家的冤魂可好,這些陷害母后,陷害夏家的人,朕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忘不了,當時便是這許賀拿出了所謂的夏侯的認罪書。
可實際上,那不過是在他們嚴刑逼供依然無所的情況下,偽造的一份文書,然後印上了夏侯的血手印罷了。
安平侯夏潯傑,上佐天子,下遂萬物,外震四夷,內撫百姓,與蘇燁並成為「東乾雙傑」。
只可惜,這英雄人物,卻被冠上了謀逆的罪名,安平侯府全族滅門,甚至一生背負罵名,死不得寧!
當年,大雨滂沱,上天似乎都在為安平侯府哭泣,從刑台上蜿蜒而出的赤紅鮮血,隨著雨水,漫上了京都的街道,匯聚成河。
整整一月,京都的街道都是殷紅之色,整個京都都籠罩在了一片紅色的血霧中,濃烈的血腥味經久不散,似乎是侯府中的英魂怨魄,仍在世間遊盪,不甘入輪迴。
乾景堯倏然抬眸,目光從下面的大臣身上一一劃過,眼裡的冷戾如同一道道利刃,要將下面的人盡數刺穿。
即使那時他還年幼,他也忘不了那些人的醜陋嘴臉,當年的殺母之仇,滅門之恨,他乾景堯,要一一討回!
可就在這時,京兆府尹一臉慌亂的跑進了大殿,又帶進來了一個重磅的消息!
郭崢一家上下,全被仇家所殺,無一倖免!
殿中,除了幾人皆是一臉平靜之外,剩下的大臣無不又吸了一口冷氣。
昨晚真是大凶之日啊,大理寺發生那樣的重案,現在郭崢一家又被盡數追殺,簡直是駭人聽聞啊!
京都是天子腳下,何人敢如此猖獗?
乾景堯冷眼掃向鄭光,發現鄭光只是淡然的站在一旁,嘴角甚至還噙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這件事自然是他做的,郭崢不但不好用,甚至還早有叛心,與其留郭崢一命,還不如由他親手解決來的乾淨。
這樣,郭崢貪瀆案就到此結束了,再也沒有可能會牽連到他的身上。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這是岳父對他的教誨,他時刻銘記在心。
乾景堯一早便料到鄭光的做法,鄭光心狠手辣,只要有一點可能,會對他不利,他就一定會痛下殺手,毫不留情!
其實郭崢這件事本不會牽連到鄭光,鄭光十分狡猾,雖然郭崢得的銀子,大半落在了鄭光手裡,但是鄭光卻沒留意一點蛛絲馬跡。
只不過,讓鄭光自己動手,除掉曾經的心腹,看起來要更讓人爽一些。
乾景堯冷冷的開口道:「鄭光,你統領巡捕五營,就是這樣管理京都治安的嗎?」
鄭光早就想好了說辭,面不改色的說道:「回陛下,臣從未敢有過一刻的鬆懈,但是郭府被禁足,外面也是有刑部的官兵把守,外人是絕對進不去的,陛下一問便知。」
「哦?那你的意思是……」乾景堯似乎是累了,斜靠在椅上,顯得並不是很在意的模樣。
「微臣覺得,應是郭府中人所做,許是有些惡徒,見郭府衰敗,便聯手謀害郭崢的家人,順便洗劫錢財。」鄭光想的很周到,若是外人突破官兵的把守進了郭府行刺,便是他的失職。
但是若是郭府內部的矛盾,便與他無一絲關係了,如此,也不枉費他在郭府安插了暗衛!
乾景堯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著鄭光,這個老狐狸做事果然心細,很難讓人抓住把柄。
鄭光繼續說道:「陛下,不如派人去問問大牢里的郭崢許是他會線索也說不定。」
乾景堯點了點頭,派人去刑部探查,可結果卻是郭崢竟然於昨晚便撞牆自盡了!
眾大臣十分默契的又抽了一口冷氣,這昨晚到底死了多少人啊,會不會一會兒又傳出什麼不吉的消息!
尹澄徹雙眉一蹙,怎麼會這樣,明明昨日那郭崢看起來還好好的,怎麼晚上便心灰意冷,撞牆自盡了?
尹澄徹看了一眼刑部尚書章肅,發現章肅竟然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顯然是清楚的,甚至可以說,這件事就是他做的!
他突然有些嘲諷起自己來,自己一心想著公允,可是這些衣冠楚楚的官員們,有幾個是能夠分清是非黑白的。
自己一直堅守著當時的信仰,如今看來,當真是可笑至極!
他突然想起姝妃與他說的那一番話,現在品起來,還真是字字珠璣。
他明白了,只要這些人面獸心的狗官一日不清理乾淨,他心中所幻想那「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生活就一日不會實現。
昨夜紫染來找他,說是讓他做一個證人。
原來是陛下派人救出黃忠德,再殺了葉翔,藉此來使護國侯與鄭光兩人反目。
若是以往,他許是會拒絕,但是他想若是只做見證之人,那麼便也無傷大雅。
可是當鄭光在詢問他時,他的腦海中竟然都是與姝妃辯論的場景,所以,他第一次,說謊了……
而許賀也因為他的證言,而提前走上了末路。
他知道許賀是個惡官,甚至當年安平侯府的事情也與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所以當許賀倒台的時候,他竟然心生了一絲喜悅!
有時,改變原則也不是那麼艱難的事情,只要他對得起自己的本心,又有什麼是他不能做的!
他攥緊了拳頭,身體因為興奮而隱隱有些顫抖,在這條路上,每個人都付出的太多了。
陛下如此,黃淵也是如此,他又有什麼權利,任性妄為獨善其身呢!
既然朝堂之上是一池渾水,那麼他就要與陛下,將水攪得更渾,直至剷除了這些奸佞,還東乾百姓一個真正澄澈的東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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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被教唆幹壞事時,似乎都是激動的啊,好好的一個尹澄徹,是非觀被蘇溶玥徹底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