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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所有恩怨,一筆了結!

  她傾身貼近了些,悄悄附在阿骨打耳畔。


  竊竊私語一番。


  旁邊圍觀的士兵們,沒有一個人具體聽見她到底說了些什麼?

  只看到被她胸口捅了個大窟窿的百夫長阿骨打,在聽她說完那三句話之後。


  面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詭異表情!

  原本瞪如銅鈴般大小的眼睛,幽幽眯起,斜睨著她。


  眼神,深沉而複雜,冷漠而譏誚。


  同時,又帶有一點兒難以置信,及淡淡嘲諷的意味。


  認真思考了好一會兒。


  阿骨打寒聲道。


  「小兵,你剛剛說的,若有半句假話!這裡所有的人,包括你自己在內,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屬下不敢!」


  「你不敢?哼,還不速速從本大人馬上滾下去!」


  「喏!」


  ……


  ……


  交易,如此,便算是成立了。


  蓮慶暗吸了口冷氣。


  將插在阿骨打心口處那柄匕首,唰的一下!抽了出來!


  同時,從馬背上一躍而下。


  鬆開了對他的禁錮與威脅。


  然,雙腳還未著地——


  數十把勾戟已紛紛架到了她脖頸處,勾戟相互撞擊,發出鐺啷鐺啷的金屬聲響。


  戟面上,倒映出少女那張冷漠淡然的臉孔。


  她的唇角微微翹起,神情很平靜。


  阿骨打則在兩個親兵的攙扶下,咬牙艱難下了馬,脫去盔甲,上身半裸著,倚靠在一塊巨石邊上,任由下屬幫自己包紮傷口。


  臉龐因失血過多,此時,顯得異常蒼白。


  他在旁圍觀了一會兒,下頜高抬,斜睨著蓮慶,眼神晦暗難明。


  終究,還是遵守交易,緩緩啟唇沉聲道。


  「放了他!」


  「……大人?!」


  替他包紮傷口的親衛,聞聲霎時臉色大變,似是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


  訝異地驚呼一聲。


  而那些個手持勾戟的士兵們聞言,當即面面相覷,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誰都不敢率先後退第一步。


  氣氛正僵之際。


  阿骨打低頭看了眼胸口處緊纏的白布,右手鏗地一下,猛地抽出離他最近那人的佩劍。


  咔嚓!咔嚓!

  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身邊的兩個親衛便已然人頭落地!


  骨碌碌滾落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猩紅的血與潔白的雪,交相融匯對比分明,畫面極其觸目驚心,叫人脊背寒意森森。


  「你們不必驚慌!方才的事,乃本大人與這小兵故意演的一場戲。目的,是為了挖出隊伍中的魔族姦細!」


  「結果,你們都看到了……」


  「往後軍中,若再有心懷異心,違令不遵者!均同此下場!」


  「大人英明!」


  蓮慶率先第一個單膝下跪,雙手抱拳交握,高舉過頭頂,大聲頌揚道。


  心中冷笑。


  剛剛馬背上,自己面上若有露出半點猶豫,怕是,現在死地就不是那兩名親衛,而是她自己了。


  「大人英明——!」


  緊接著,所有將士不約而同,均單膝跪下行禮,齊聲高呼道。


  阿骨打勉力強撐著站起身,雙手負在後面,俯視眾人,鼻腔裡邊不咸不淡的哼了半聲。


  便算是回應了。


  目光,裝作不經意間,掃過離自己五尺之外的蓮慶。


  唇角故作輕蔑地向下撇了撇,暗暗心驚道。


  這小兵……


  觀其面目才十一之數,就有如此可怕的膽色、心智以及謀略……


  等再過些年歲,待此子長成。


  屆時,那又該是怎樣一番光景?!


  自己從軍快十年整,聽得懂的魔族語言也就那麼幾句話,光一隻手都數地過來。


  更別提,識得魔族的文字……


  就連大周官方的文字,自己也沒幾個認識地!


  他竟然……能看得懂魔族得情報文書?


  而且,截止到現在,一直隱而不發,假裝同自己這群人一樣是群不識字的睜眼瞎子!

  這廝到底……什麼來頭……?

  阿骨打一邊想著,一邊迅速穿好鎧甲,忍痛重新上馬,手執銀槍,氣勢比起之前不僅絲毫不弱。


  相反,眼下竟更要來得凜利霸道些!

  眾人見狀,不由得對自家長官生出一股敬畏仰慕情緒,一下子,士氣大振!

  「全軍注意!往北,十五點鐘方向!」


  「目標,魔族運輸兵第七小分隊!跟他們車上所有的……糧食跟金子!」


  「喏——!」


  ……


  ……


  如何讓一隻兇猛的野獸,吐掉已經吃進嘴裡邊的那塊肉?


  答——


  扔給野獸一塊味道更鮮更香更美,面積更大的肉!


  山腳下的燕北村民們,驚愕而憤怒地看著那一群強盜屠夫,突然而來,又突然離去。


  一個個,倏地都跟靈魂出竅了似的,獃獃站在原地,面目僵滯,一動不動。


  此時,山腳下漫天冰雪裹雜著大火燒灼的氣息,由於沒有風的緣故,流動地異常緩慢。


  四面八方,除了大火燒灼木頭髮出的噼啪聲響外,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


  人群中,忽然爆發出一聲高亢嘹亮的慟哭!


  隱約……帶著些許劫後餘生的龐大喜悅。


  隨著這一記哭聲響起,接著,像是起了連鎖反應一般,雪地上的男女老少,一個個都開始失聲痛哭起來。


  男人們紛紛仰起頭,兩手用力捂住臉!蒼涼的淚水,從他們的指縫間緩緩滑落,女人們有的緊擁在一起,哭作一團。還有的,則半跪在地上,緊緊抱著自己的孩子,母子倆一同哭得不成樣子。


  老人們,皆一律虔誠地跪倒在上,不斷地磕頭,磕頭,再磕頭,口中念念有詞,感謝昊天老爺保佑。


  如果說,叫蓮慶聽到這句話。


  想來,她定會不屑的揚起眉,冷笑一聲。


  毫不留情嘲諷道。


  「有空求老天爺的話?倒不如省點功夫,在半山腰出口處,多做幾個陷阱來得有用!」


  她本就不是有多餘同理心的人。


  那時候,若非因那個男童喪母的畫面,觸景傷情的話……


  蓮慶未必會突然間失去理智,暴起躍上馬,以身犯險拿刀子威脅阿骨打,徹底斷了……自己未來在右軍的上升之路。


  一年多來累計的軍功。


  辛辛苦苦得來的情報。


  沒日沒夜不停地努力。


  完美縝密的晉陞規劃。


  曾經付出過的所有鮮血與汗水。


  就此,嘩啦一下!

  瞬間全都化為了泡影!

  歸根究底。


  真的不是因為蓮慶打從心底,很想救下眼前這一群跟自己素味平生的燕北百姓。


  因為,她向來不喜歡支付……遠超出自己能力範圍之內的代價!

  凡事以保全自己性命為最優先。


  更何況,蓮慶打從骨子裡,徹頭徹尾,就是一個極其冷血殘酷的人。


  若非如此心性,她也不可能成功活到今天!

  ……


  那個時候。


  她只是……


  在撞見那一幕的瞬間。


  突然,想娘了而已……


  ……


  所以——


  什麼前途啊計劃啊未來啊理智啊代價啊,那一瞬間……她統統都忘光光了!

  大腦潛意識迫使她,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救那個女人跟她的孩子!


  救那個……百里府血夜那晚,孤零零縮在床底板下邊,眼睜睜見著娘親的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多……


  軟弱無力怕得連哭都不敢哭,廢物一般羞恥的自己!


  ……


  ……


  大雪山事件過後。


  從此。


  右軍,少了一個炙手可熱,戰績彪炳的新兵。


  而左軍,多了一個地位卑賤,任人使喚的軍奴。


  這名軍奴,後來,成了當時軍中人人驚嘆的傳奇!

  僅僅花費了一到兩年的功夫。


  堪稱是閃電般的上升速度。


  從一介徒役,轉為左軍車兵,后又升為什長,百夫長,甚至是千夫長!


  旗下帶隊——煉火營!


  眾人尊稱——蓮師氏。


  ……


  ……


  那時——


  在蓮慶被痛打一頓,滿身鮮血,奄奄一息,逐出右軍,貶為軍奴之後。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這個新人,會就此廢掉!

  畢竟,從低處爬往高處,還有希望可言。


  而從高處跌下來,絕大部分人都會不堪忍受落差,生出沮喪甚至抑鬱情緒來。


  然——


  誰曾想?

  這個小兵,居然靠著實打實的軍功,又一次,從地獄十九層爬了上來!而且,僅花費了半年的功夫,就升到了跟阿骨打曾經同樣的位置。


  百夫長!

  一年後,兩人平起平坐,官階均為千夫長。


  一年半后,蓮慶晉陞為師氏。


  阿骨打,則因得罪了某位王侯的遠親,被削去了官身,貶為一名普通兵卒!

  走投無路之下,他主動請纓,入了左軍。


  恰好,分到了當時某人掌管的軍營裡頭。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蓮慶定要趁機報復,都在暗中等著她給阿骨打穿小鞋,折磨得他死去活來之際。


  出人意料。


  蓮慶當著所有人的面,命屬下在校場中央,擺下了一個大擂台。


  她的態度很明確。


  那就是——給阿骨打一個堂堂正正,公平比試的機會!

  完完全全走光明正大的路子,不帶半點陰謀詭譎之意,僅僅是彼此雙方真實實力的較量!

  此舉一出,所有人差點沒驚掉了下巴。


  心道,這新上任不久的煉火營蓮師氏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有必要這麼正式對待一名被右軍逐出去的廢子嗎?!


  似乎,所有人都選擇性的遺忘了一點。


  曾經的某人,便是他們口中……所謂被右軍逐出去的廢子!


  ……


  ……


  士可殺,不可辱。


  這一場大庭廣眾之下,公平比斗,阿骨打拚盡全力,酣暢淋漓地戰上了一場!

  結果嘛——


  兩人臉上身上均有不同程度的挂彩。


  勝的人,自然是蓮慶!

  後來這幕畫面,隨著流言蜚語傳播愈廣,漸漸在所有人看來,不外乎是她想當著眾人的面,把阿骨打狠狠修理一頓!

  好讓他出醜罷了。


  但阿骨打心底很清楚,自己這位新長官,氣量……那是真大!

  自己輸了。


  輸得心服口服!


  一般來講,照老祖宗慣用的方式。


  治人,通常講究一個打一棒子給顆棗兒。


  阿骨打傷好當晚,蓮慶親自下廚,給人煮了碗面。


  兩人之間,沒有說什麼多餘的廢話,沒有感動涕零的畫面。


  彼此默默將自己碗里的面吃完,抹了抹嘴,之後相互對視一眼,便各自回了各自的營帳睡覺。


  這一晚過後。


  雙方默認,之前在右軍中的所有恩恩怨怨,就算是一筆了結!

  後來,不知從何時起,軍中所有人都很羨慕。


  左軍煉火營蓮師氏手底下有個很能打且忠誠到近乎死心眼的近衛!


  名曰——尉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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