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大雪山事件（一）
哪怕是昊天——
那也不行！
……
……
事實上。
後來，從軍整兩年多后的蓮慶，再遇到同樣類似的情況，的的確確，用實際行動，兌現了自己心中曾經的話！
甚至，這種思想，還影響了整整一批人。
誰敢搶她的東西？
誰敢搶左軍旗下煉火營的軍功？
煉火營的將士們從來不會生氣惱怒，甚至浪費氣力跟對方開口說半個字。
他們一律秉承其長官，向來樸素直接，實事求是的處事風格。
唰——！
直接上馬抽刀子。
砍！
……
……
然——
即便是，一直自詡理性冷血，擅隱忍謀划的蓮慶。
有些事，無論是早期從軍時的青瓜蛋子，還是到了中後期，成了一名老兵，肩上擔了更大的責任。
依舊，還是見不得！
忍不得！
而其中最為叫她難以忍受的。
便是年關將近，考核在即，為了爭搶大周軍方來年有限的那幾個陞官名額。
有的部隊，開始不在戰場上，而是偷偷帶隊跑到一些燕北村落，屠殺手無寸鐵的貧困百姓人頭……來濫竽充數……
以此。
好冒領軍功！
加官進爵！
……
……
又是一年，年關將至。
此時，蓮慶距離從軍入伍兩年，還差五個月。
換算成年紀，便是大約十一歲半。
……
……
大周跟大荒交界的邊境地帶，山地氣候極為明顯。
時節剛一入冬，天上便早早開始下起了鵝毛大雪。
將那一片常年橫躺遍布，屍骨灰燼，殺戮鐵血的地區，稍稍覆上一層美好純白的假面。
抬頭望去，天與地之間，則是另一外一番景象。
半點兒白色都未能見到。
茫茫四顧，皆是一片沉重而濃郁的灰。
嘎吱！嘎吱！嘎吱！
軍靴踩踏積雪，發出的清脆聲響。
一支來自大周右軍，出來刺探敵情的小分隊，正行走在回程的路上。
軍隊最前方，騎著高頭大馬，脊背挺得筆直，一身戰甲赫赫聲威，手持長槍的高大青年，乃此行領隊的百夫長。
名為——阿骨打！
他的身後，距離大約五步遠，有一個身量相對於其他兵士而言尤為瘦弱矮小的步卒。
於一干軍士中，顯得十分不出彩。
而這名毫無存在感的小兵。
便是蓮慶。
……
……
雖說，不久前，軍中半年一度的武場較量比賽上。
蓮慶一舉奪魁！
但，期間還有個很巧的事情。
她上場比武的當天，恰好，原本幾位該與她對戰的軍中高手，都紛紛身體出了毛病。
拉了整晚的肚子，隔天躺在炕上，徹底爬不起來了？
至於他們為何會拉肚子，眾人自然紛紛懷疑其……曾經干過一段時間伙頭兵的新人。
雖然，蓮慶壓根沒幹過。
但一張嘴難敵百口，她也就懶得爭辯，任人說去。
更何況。
運氣，有的時候，本身就屬於實力的一部分！
想要站在風口浪尖上，鋒芒畢露，踩著人的屍骨往上爬，就得承當相對應的風險。
是而，這些流言蜚語，並未對她產生半點兒影響。
後來，她在戰場上的一連串精彩表現，累累軍功，也徹底堵上了眾人的嘴！
啪啪啪！
打了他們一記記響亮的大巴掌。
軍隊，就是這麼一個赤裸直接靠實力說話的地方！
非要說蓮慶身上有哪一點，一直令眾人在背後議論紛紛，甚至是嘲諷譏笑的話……
大抵，就只剩下，她的身量實在太過於瘦弱矮小了！
雖然，軍中絕大多數兵士限於伙食條件粗劣，甚至基因遺傳影響，身量個子，都不高。
但瘦小單薄到，像蓮慶這般——
叫人第一眼看了，絕對會誤以為她跟那些個風輕輕一吹便倒，嬌滴滴的小娘們別無二致！
偏偏一大幫子比她高大威猛多的兵將，軍功累加起來，殺敵數……還都不及這個瘦瘦小小的兵卒？
對比之下。
愈發氣得死人！
總之，這樣的小兵。
阿骨打此生，到目前為止，也還是頭一回碰到！
按照上面的意思，如此氣焰囂張來勢洶洶英勇無畏鋒芒畢露的新人。
用？
那肯定是要用的！
但在那之前，還需得狠狠打壓一番。
好好治一治才是。
要不然，愣頭青容易妄自尊大，頭腦發熱，以為單憑一身武力，就能橫行無阻。
不曉得……什麼叫做規矩？！
……
……
蓮慶當然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方法，大膽冒進。
註定會招來身邊人眼紅使絆子，甚至，是被集體排斥的危險！
然——
這個世間，風險與收益，從來，都是並蒂相連的。
隱藏實力，扮豬吃老虎，自然有它的好處。
而鋒芒畢露，也會有鋒芒畢露的好處！
比如說，會比一味自保，暗中隱藏實力，不爭不搶之人，獲得更多先手的機會！
非要打個比方的話，可以理解為購買基金。
一般來說，購買股票型基金的風險賠率與收益，要比購買債券型基金起伏大很多。
敢於冒險的，買前者。
只求穩妥的，買後者。
蓮慶，那短短一年期間，嚇得死人的殺敵數。
足以令她，比起那一批稍微優秀的將士，更加快速地進入右軍那些高層貴人的視野裡邊。
是的，這就是她的計劃！
因為，單純地只超出身邊人，只優秀一點點……是遠遠不夠的！
正如，一堆綠葉裡頭，永遠是一朵紅花更為打眼，而非，一片綠得更為鮮艷美麗的綠葉子。
當然，上邊那些個人精，亦或渣子，重不重用自己……
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最起碼，她已經將自己的利用價值，妥妥……盡數表現出來。
光明正大，擺在那裡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
有實力自然會得到相對應的地位？
呵——
若人生真這麼容易，又何來的明珠蒙塵，千金買骨一說？
又怎會有世間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之嘆？
對於用血統跟姻親，牢牢編織成一張金石大網。
禁止文字禮儀，思想教化向下邊底層的人傳播，禁止同下層平民通婚結親，存活經營了數百年，乃至上千年的世家門閥貴族而言。
但凡，似蓮慶這一類有目標、有野心、有能力的新人。
說多不多，說少……其實也不少。
反正，數百年來，從來都不缺！
自然，用的前提條件——
就是必須時刻在他們的掌控範圍里，謹守本心，當一條好狗！
而這個瘦弱小兵的調教與訓練。
便是阿骨打此次行軍的任務之一。
叫她今次……好好開開眼……
見見世面！
不要以為會兩下拳腳功夫，多斬了幾個魔族兵的腦袋，就無法無天了！
……
……
雪，越下越大。
路，也越來越難走。
眼下距離大周邊境，戰略軍事要地——邢台。
大約，還需要向西再走將近五公里左右的樣子。
不過當前這一支小隊的目的地，並非邢台。
而是——北塘橋。
行軍路上，中途變道的情況，一般不是沒有。
但通常還是很少見，畢竟，很容易打亂上面定下來的戰略規劃部署。
蓮慶休息時，私底下偷偷地，悄悄觀察過阿骨打臉上的表情。
見他神色從容，一臉淡定，絲毫不像是臨時起意，決定變道的樣子。
那可就奇怪了？
依阿骨打向來無比厭惡燕北部落各族的狠戾性情，又怎麼會突然決定，放著好端端的大路不走？
而轉小徑，從燕北境內，穿過一座大雪山，前往北塘橋？
不解歸不解。
蓮慶目前的身份，不過，是一介地位卑下的普通步卒。
縱使她戰績彪炳。
可根據軍中紀律，她根本沒有那個資格……貿然向上級問詢。
即便真豁出去，大膽問了？
結果，怕是除了招來一頓訓斥，甚至是兩記鞭抽以外，不會再有別的任何可能性。
……
……
隊伍往大雪山距離越近。
天空中，雪，貌似下得越大。
偶爾，還夾雜著大風，刮在臉上，就跟下刀子似的，恨不能直接把臉上這層皮給剮了去。
同時，周邊的溫度，開始變得越來越低。
蓮慶彷彿聽見，牙關……被凍得咯咯作響的打顫聲。
整張臉，面色寡白，鼻頭紅紅的，眉毛上，更是不知何時起，凝有一層細薄的寒霜。
就像是，整個人剛從雪裡面挖出來一般。
而且，每吸一口氣，鼻腔裡邊，就跟有上萬根銀針在扎一樣，說不出的疼！
連帶著，大腦皮層，也一同劇痛難忍。
蓮慶意識到自己情況很不對勁，左手趕緊使勁搓了把臉！
借疼痛清醒過來！
同時，低頭看了眼自個兒被大雪浸濕了的破鞋。
兩條腿，膝關節以下部位，目前已經完全沒了知覺。
右手，依然緊握著一根矛戟，掌心估計已被凍得跟其黏在了一起。
一旦矛戟離手，指不定……要被活活撕下一層皮來！
「停——！」
前頭，倏地傳來一聲厲喝。
「全軍注意！改道，向西！」阿骨打抬起左手，指揮道。
「喏！」
眾兵士齊聲應道，嗓音嘹亮，中氣十足。
似乎，絲毫不受這極端惡劣的冰雪環境影響。
蓮慶樂得混在其中，當一回南郭先生，濫竽充數，有氣無力，哼唧了半聲。
當然，面上，還是裝作一副志氣昂然的態勢！
她並不知道，自己這副模樣，一絲不漏，落到了身旁。
同樣跟她身為步卒，因天生一個缺了半顆門牙，外號叫『缺牙』的一個小兵眼裡頭。
此人雖比蓮慶早入伍半年。
但由於是世家庶子出身。
因而，對於右軍裡頭……某些不可擺到檯面上來的彎彎道道，規規矩矩。
心裡邊清楚得很！
見狀，趕緊湊過去，拿肩膀推了推她，微偏過頭，操著一口典型的齊地口音，小聲提醒道。
「誒，我說小蓮子，你認真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