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尉繚
「小鳳凰，可以了，過來吧！」
「來了！」
凰鍾聞聲，舉著火把走了過去。
他的速度，看起來很慢，但比起初登山時的蓮慶。
好像，還要走得更快一些？
似乎……絲毫不受這山路的泥濘濕滑所影響。
剛走到她面前，火光一照，登時，被她那一副從頭到腳里裡外外狼狽不堪的泥人樣。
給驚了一跳！
還沒來得及發問，手中的火把，就被少女一下子奪了過去。
蓮慶右手舉火把，彎下腰，將火光湊得近了些。
目光，定格在地面痛得『咕嚕！咕嚕！』亂叫的男人身上。
唇角微牽，苦笑了下。
心道。
尉繚。
還真是你小子啊……
……
……
空氣中的氣氛，恐怖驚悚蕭瑟之餘，沒來由，悄悄多出來了一許凝重感。
蓮慶臉上，表情出奇的平靜。
除了，握著火把的手，手背那根根青筋。
以及，下唇，暗暗咬出來的牙齒印。
有點兒，太過明顯之外——
並沒什麼特別引人注意的地方。
而事實證明。
她剛剛的推測……完全正確！
……
與她纏鬥的那個人——
就是尉繚！
她曾經……在右軍時的直屬上司！
後來，又因某種變故，她入了左軍。
他也進了左軍。
只不過，那個時候，他是被一干高門貴族子弟兵整得無路可走。
進左軍，沒了軍銜，相當於……自貶身價。
甚至，在許多人看來，是自甘墮落。
在那之後，兩個人的位置，便顛倒了過來。
他成了她的下屬。
同時，也是。
她唯一的近侍！
明明，最開始，還在右軍的時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是他一直很想整死她！
而她……差一點兒。
因大雪山事件……
以下犯上。
越位——
親手——宰了他！
……
……
「阿慶，這裡……有一個很奇怪的大木盒子？」
凰鍾走到避風處，重新拿火摺子，打算再點一個火把。
腳後跟，後退時……似乎不慎碰到了什麼？
回頭，俯下身，拿火把照了一看！
發現有一個黑漆漆，長六尺寬兩尺的大木盒子，正平躺放在一排高草叢上。
而且，盒面不知被誰……擦得乾乾淨淨？
丁點兒污痕都沒有！
在這遍地黑泥黃葉，甚至是白骨的山上，猶如夏夜中的螢火蟲般。
無比醒目打眼！
他話音剛落，手還沒有碰到那大木盒子半分。
原本，倒在地上，痛得滿地打滾的男人，騰地像是被電擊了似的，雙目通紅！
喉嚨裡邊，爆發出一聲類似狼嚎般的長嘯。
「咕嚕！咕嚕！」
眼看，男人就要從地面起身，朝凰鍾撲去！
滿面猙獰神色，似恨不能分分鐘撕碎了他！
關鍵時候。
蓮慶及時出手，用力摁住他的肩膀！將他再一次，牢牢，釘在了地面污泥之中。
絲毫動彈不得！
「那個盒子，我勸你，最好不要碰……」
蓮慶將尉繚制住后，緩緩抬頭，勸道。
她的嗓音很平，沒有平仄起伏。
像一汪常年沒有活水流動的深潭。
……
……
墓碑後面，有一個碩大空曠的漆黑大坑洞。
眼前，突然出現了。
一個表面異常乾淨，類似棺材一樣的黑漆漆大木盒子。
想來，答案。
已經昭然若揭。
「……」
凰鍾聽她這麼一說，收回手，微微啟唇，又很快抿緊。
望著那面無表情的少女，沒有繼續再問下去。
蓮慶解了腰帶，麻利地，將尉繚的雙手反綁住，打上一個活結。
對方喉嚨裡邊，猶在不停地發出，咕嚕咕嚕的怪叫聲。
不過，她將人綁好，固定住了之後。
一點都沒有，找塊布，將他嘴巴堵上的意思。
隨後，將插在地面的火把，重新拿起來。
蓮慶一步一步，徑自慢慢走到那個黑漆漆的，棺材樣式的長條形木盒子旁。
……
……
「……」
她沉默著，蹲下去，下巴擱在膝蓋上。
瘦弱的身子，蜷縮成一團。
有點兒像是林子裡頭受了傷的幼獸，大雪天，藏在山洞裡頭，四肢不知是凍得還是痛得……瑟瑟發抖。
說來也怪。
明明，此時她身上的傷……早已痊癒。
可蓮慶卻恍惚覺得，舊時的傷口，又再一次……像不知道被誰，澆上了一勺煮沸的辣椒油般。
開始火辣辣的疼！
……
……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兩個人，分別，一人手裡舉著一個火把。
火光幽幽，橙紅色的火苗，似不知疲倦為何物？
不停地，跳啊跳，蹦啊蹦，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阿慶……」
凰鍾低喚一聲，不安地，朝她靠近了些。
然——
離他僅一指之遙的少女，卻渾然未覺。
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自始至終，視線，都牢牢定格在那一方大木盒子上邊！
此時此刻，少女自己一個人，彷彿成了一個冷硬的整圓。
另外一個世界。
而他，是這圓中局外人。
能近看，能遠觀。
卻也只能近看……跟遠觀。
他們右手邊，被蓮慶綁在樹上的高大男人，凌厲地，睜著一雙血紅的眼。
在她的指尖，顫抖而溫柔地，輕撫那一個黑漆漆的大木盒子之時，男人嘴裡邊亂七八糟的咕嚕聲。
陡然間，變得急促而高亢。
「咕嚕！咕嚕！」
「十，十三娘！三……三娘……！」
「不！不準碰，咕嚕……不準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