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你說,要補償我?!
少年,手指間的按摩力度,不輕也不重,剛剛好。
根據熟練度判斷,顯然,這不是他第一次了。
問題是,他那樣的出身,又是,幾時學會的……這些個伺候人的本事?
初遇時,明明是連自個兒走路都困難,完全不食人間煙火,不知紅塵悲苦的白痴貴族公子哥兒啊——
「……」
蓮慶面上裝傻,腦子裡邊,卻沒有再就這個問題,繼續思考下去。
這些天來,她一直像具屍體般躺在床上,若無人幫忙翻身,按摩肢體,怕是,不止四肢無力萎縮,估計連後背都要生瘡流膿了!
……
這人啊,還真是……
叫她,該說什麼好?
那天晚上,她遇到魔祖大將夷蠻的事兒,挨了他好幾拳的事兒,以及,自己如何活下來的事兒。
說實話,截止到目前,她自己都還有很多地方想不通。很多疑點,也沒有解開。
而且,這又不是什麼好事兒!
告訴他,也只是將一個人的煩惱,無端端,變成了兩個人。
那又何苦呢?
蓮慶有蓮慶的想法。
可站在凰鐘的角度,就是另外一番評斷了!
這回,因她身受重傷,躺在床上整整休養了大半個月一事,著實……把他給氣狠了!
然,最令他氣憤的是——
醒來后,她竟然還打算跟以前一樣,三言兩語糊弄過去,把他當傻子,不肯告訴他緣由?!
兩個人在一起,掰手指頭數數,也有好一段時日了。
為何,她還是……連半點信任都不肯給自己?
難道,他就那麼不可靠嗎?!
……
……
此時此刻,兩人之間的距離,明明,近在咫尺。
卻無形之中,彼此彷彿隔有一條大江,江水迢迢,激流咆哮。
她就站在河岸邊,靜靜看著他。
他亦如是——
「……小鳳凰,你到底要我怎樣啊?我道歉,我錯了……還不行嘛……」
蓮慶,小聲的,再一次,弱弱開口道。
語氣一反常態,很認真,也很小心。
眨巴著眼,帶有那麼一點兒,可憐巴巴的味道,像是大雨中瑟瑟發抖的小狗般。
她曾經欺負了他那麼多次,這一次。
讓他贏回來,又如何?!
這時,她才注意到,少年的手指上,比起最開始看到的那些木屑口子,明顯還殘留著很新的燙傷痕迹。
想來,是這些天,替她熬藥跟煮湯時,落下的罷……
「……你總是這樣。」
凰鐘的聲音,像是從深井裡邊翻出來的一樣,聽上去,十分的平靜,可由於太平靜了。
深處,是滾滾暗流洶湧。
他終於,還是抬起頭來,看她!
打破了她從早上醒來到現在,一直一個人自說自話的尷尬局面。
此時此刻,凰鍾臉上的表情,淡得像一塊雪水洗過的琉璃玉,沒有任何情緒外露。
可蓮慶卻覺得,眼前這個人,看上去,似乎一副非常非常非常委屈的樣子!
講不出緣由,但她……就是感覺得到……
藥酒擦好了,凰鍾也不避嫌。麻利地替她穿好鞋襪,修長的指節來回翻飛,就像是,這種事情,他已經做過無數回了一樣。
「……」
蓮慶再一次,艱難地別過臉,繼續裝木頭人,假裝沒有視覺,沒有知覺。
然,撐在床沿邊的兩隻手,力度,卻不知不覺中……愈發加重了些!
「阿慶,你總是這樣……」
凰鍾重複道。
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片刻不移,緊緊鎖在少女身上
眼睛裡頭,彷彿落滿了一地燃盡的灰,滿滿頹敗之感,偏偏,在那灰下邊……卻暗暗藏著火!
那火,熱度驚人——
蓮慶本就心虛,突然被他這般盯著看,不自在地連舔了兩下乾澀的唇,避開他的視線,別彆扭扭,解釋道。
「我是去殺人……你知道,這種事情呢,總歸不怎麼美好。當然……不能帶著你一起!」
「誰傷的你?」
「噗……哈哈哈!這時候,正常人……不是應該好奇我殺了誰嗎?」蓮慶掩唇失笑,聲線,又再度恢復成以往的慵懶譏誚。
自打他這話一問出來,她便知道,這一場僵持了一整個上午的冷戰。
總算……是要結束了。
心裡邊,頓時暗鬆了口氣,悄悄生出些許愉悅情緒。
手又開始痒痒,將少年頭頂那一方平整端正的髮髻,啦啦啦,五指一頓亂抓,故意攪得一團亂!
玩得飛起——
凰鍾知她又在得寸進尺,無奈,苦笑了下,卻並未出言阻止。任由她故意弄亂自己的頭髮,腦子裡邊,認真思考著她剛剛的話。
細細斟酌了一下,說道。
「你殺誰,自然有你的理由,我無權過問。」
「呀,小鳳凰,你什麼時候覺悟變得這麼高了?!」
「話說,你向來,不是……最不喜歡殺戮嗎?」
蓮慶彎腰湊近了些,拍拍他的腦袋,居高臨下哂笑道。
「……不止是我。阿慶你……也一樣不喜歡。」
「哈?你又知道呢?」某人頗為哭笑不得。
「我明明就是一鐵血變態殺人魔!你個笨蛋,且悠著點吧……萬一哪天真被我害得丟了小命?到時哭都沒地哭去!」
說這番話的時候,蓮慶沖他翻了個大白眼,一派懶洋洋的模樣。
語氣,嘲諷之至。
完了,也不再去管他什麼反應,雙腳踏地,作勢就要從床上下來。
熟料,凰鍾搶先一步,蹭的站起身,兩隻手,倏地牢牢固定在她的肩膀處!
瞬間,嚇了她一大跳。
「幹嘛?」
「你動作慢點,不然……待會兒腳又扭傷了!」
「……小鳳凰,你好嘮叨……」
「……」凰鍾聞聲,淡淡看了她一眼。
便鬆開手,轉身離去。
蓮慶脖頸一縮,怕他又跟剛剛一樣,不理自己!無奈,癟癟嘴,自顧自嘀咕道。
「趁我受傷就一個勁兒的往死里欺負我,個死兔子,心腸焉壞焉壞的……」
「阿慶,你剛剛說什麼?」凰鍾又走了過來,手裡抬著一張新凳子。
擺到了床邊,恰好是方便她下地支撐的角度。
「啊?沒說什麼啊!哦哦哦,我是說,小鳳凰,你這大半個月來真的好辛苦啊!等我身體好全,嘿嘿嘿,一定要好好補償你~~!」
蓮慶故意將那無恥雙關話說得麻溜麻溜的,唇角彎彎,咧開嘴,笑容十分天真可愛。
「……」
凰鍾興許遇到她之前聽不懂,可都在一起生活了這麼一段時間,成天耳濡目染。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又哪裡……會聽不出來?
問題是,蓮慶這廂以為他一如既往沒聽出來,正得意著,沉溺於智商碾壓的快感之中!
就見對方忽然一臉正色,目不轉睛,認真盯著自己看了許久。
「又,又怎麼了?!」
「你說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
蓮慶無意識向後退了退,隔得離他有些距離,表情,少見的……有些許發窘。
「補償我。」
她退,他便進。
直到……她腿部抵著床沿,退無可退……
「……啊?我就那麼一說,啊哈哈,開個玩笑而已嘛!小鳳凰,你那麼認真幹嘛?!」
蓮慶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乾笑了兩下,額角,開始有冷汗沁出。
心裡邊,則是有一千萬頭草泥馬在奔騰!
欲哭無淚道,自己受傷昏迷過去的這段期間內,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怎麼,她一睜開眼睛,這傻兔子就變異了呢?
以前多乖多軟萌,欺負起來多順手啊!
現在眼前這令人頭皮發麻腹黑霸道的恐怖兔子究竟是打哪來得?!
「我當真了!」凰鍾道。
傾身靠近,兩隻手再度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十指緊扣,箍得她絲毫動彈不得。
蓮慶頓時整個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