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見過嫂嫂

  少女的眉心，依舊蹙起道道峰巒，並且，有上升的趨勢。


  表情，看上去，似乎極為壓抑痛苦！

  「……」


  君長琴默默看著她，薄唇，用力緊抿成一條線。


  他的眼前，忽然閃過，記憶裡頭，那個粉妝玉雪的小女娃，初見時，她那一副不慌不亂，淡定從容的小大人樣。


  頭上梳著兩個圓圓的包子髮髻，眼珠大大的，黑亮黑亮，見了那副模樣的自己，半點都不害怕。


  雖說，的確，有被他嚇了一跳，但臉上卻沒有……露出一絲嫌棄鄙夷之色。


  明明，那個時候，幾乎是所有人，無意識也好，下意識也罷……


  都……避他如蛇蠍！


  ……


  ……


  病好以後，那天，他特意穿了一身自認為最閃亮的衣裳，按耐不住內心的喜悅情緒，來來回回，對著銅鏡照了不下兩百遍。


  到了的時候，恰好是晌午，日上三竿，明明陽光不是很耀眼，照在臉上，卻十分灼人。


  蹲在河邊的那塊大石頭上，他默默看著腳邊爬來爬去的螞蟻群，孤單單，等了大約兩個鐘頭。小女娃才懶洋洋打著哈欠，踩著漂亮的虎頭娃娃鞋，走了過來。


  她的右邊臉上，還殘留著些許睡過頭落下的紅印子，與瑩白的臉蛋兒相映襯，比平日里那副小大人樣多了幾分活潑的意味。


  「丑蛋兒，你今天叫我出來幹嘛？喏，吃飯沒？這個給你！」小女娃不知從哪跟變戲法似的，掏出兩塊老井記的糕點。


  強行，一把塞到他懷裡。


  男童見狀，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乾癟發軟的肚皮，抬頭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下，卻沒有立即吭哧吭哧開動。


  而是，深吸了一口氣，赤紅著一張坑坑窪窪的胖饅頭臉，雙耳登時紅如血玉。


  磕磕巴巴，開口，道。


  「我，我娘親說，說……救命之恩，當，噹噹當以身相許！你治，治好了我的病！我，我……」


  「哈？什麼，話說清楚點？」


  「我，我是說！你，你你叫什麼名字，我……我我我這就回，回去叫娘親派人，來，來提提提提……提親！」


  「……丑蛋兒，你今年才九歲，我才七歲，以身相許個屁啊！你是變態嗎？」


  「你，你嫌棄……我，我不好看……？我長大以後，會努力……努力變得很好看的！」


  「……萬一，變得比現在還難看呢……？」小女娃無情地打擊道。


  「……」男童聞言，許久沒有回話，癟起嘴，眼圈騰地一下就紅了！


  裡頭，開始嘩啦啦，水霧瀰漫——


  「啊啊啊，你別哭啊！我以後喊你美蛋兒還不成嘛？啊啊啊啊！你的眼淚鼻涕往哪蹭啊？！我的新衣裳——！嗷嗷啊——丑蛋兒！小娘今兒個揍不死你——！」


  「……」


  「好好好，行行行，你蹭你蹭你蹭給你蹭，算我怕了你了！個死孩子！」


  ……


  ……


  青山綠水。


  紅葉黃花。


  「你怎麼不早說？！」


  「早說什麼？」


  「你叫百里蓮慶？是那百里府的四小姐！這件事……你怎麼，能不早說……？！」


  「啊？有什麼問題嗎？丑蛋兒，嘶，你臉色看上去好嚇人，幹嘛？我又沒說謊騙你！」


  「……」


  「喂，丑蛋兒，你紅著眼瞪著我幹啥？你說話啊——」


  「……」


  「丑蛋兒，你怎麼了？別嚇我啊！到底，出什麼事了？」


  「……」


  「你倒是說啊——？」


  「……」


  「……」


  「……」


  「丑蛋兒？你突然向我行大禮做什麼？！」


  「……定遠侯府，君家，行二……！君長琴……見過嫂嫂……！」


  「……」


  ……


  ……


  郎騎竹馬來。


  繞床弄青梅。


  該說是造化弄人？還是，命運安排的時機不對？

  個中緣由，誰也說不清楚。


  君長琴微微搖搖頭，苦笑了下，很快的，便從舊時的那一段回憶中飛身抽離出來。


  雙目灼灼，凝望著床榻上面無血色的少女，忽然，他像是一下子記起了什麼似的，臉色驟變，迅速轉身，從柜子裡頭拿出父親留給他的那個寶箱。


  翻來覆去，拿鑰匙開了一層有一層。


  終於，從嘴裡邊的小巷子裡頭，取出一個精巧的白瓷瓶子！


  當即神色一喜，他快速拔掉瓶塞，左手，五指攤開，往掌心倒出了瓶中的唯一一粒冰藍色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