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竹杖芒鞋輕勝馬

  竹杖芒鞋輕勝馬？

  一蓑煙雨任平生。


  黑夜沉沉，滾滾雷鳴聲轟隆轟隆，夾雜著瓢潑大雨，一時間，王都大街上喧囂得近乎死寂。


  那個一向喜穿一襲粉裳的美麗少年，腳踩泥濘，帶起水花一路，瘋狂地向那名搖搖欲墜的少女奔跑著！


  他的面目凄惶而驚恐，彷彿見著了人世間……最令人絕望的景象！

  他是君家二公子——


  君長琴！

  ……


  ……


  蓮慶，最終還是非常幸運的，沒有跌倒在地，變成一碗雨煮人型雞湯。


  而是，恰好，倒在了急速飛奔趕到的君長琴懷裡。


  徹底昏過去之前。


  她想——


  是不是那個傻子，出來尋自己了？


  ……是他嗎……？

  蓮慶腦海裡頭，還殘存了一絲單薄微弱的意識，只不過，很淡很淡，如同雨後的調頻廣播，時斷時續，思維一直連不起來。


  不過，很快的，她便在腦海中，徹底否定了這個想法！

  因為，她忽然記起來，自己出門之前，在屋子裡四個角落處，都點燃了深眠的藥草。


  那隻傻兔子……今夜……


  應是一夜好夢……根本，醒不過來！


  那麼，現在。


  是誰？


  自己身邊，傳來的，是誰的體溫？


  蓮慶縮在少年懷裡，隱隱約約，聞到了一股很淡很淺，十分舒服的桃花香氣。


  似乎，多年以前，好像……有在哪裡聞到過……


  可——


  偏偏，她就是……


  一點都。


  想不起來了！

  ……


  ……


  夜空中烏雲越聚越多，轟隆隆的雷鳴聲，一陣高過一陣。


  大雨傾盆下落，雨珠兒連續不斷，且速度越來越快，狠狠將地面砸出一個個尖細的坑，水花跟泥巴交替濺落飛舞。


  一貫以潔癖出名的桃花公子，飛快脫掉自己的外裳，雙手劇烈顫抖著，把它蓋在了少女身上，小心翼翼，將她整個人包裹好。


  絲毫不避她身上的污泥，血跡，還有那一股股難聞的屍臭味道，蹲下身，背著她，又重新站起來。


  一步步，頭頂瓢潑大雨，腳踩臟污泥水，往定遠侯府方向走去。


  少年那張美麗的桃花臉上，此刻，是一副足以凍得死人的冷冽表情！


  同時，他那一雙漂亮的鳳目裡頭，翻滾著一股強烈的憤怒與自責情緒！


  雨水無情地打在他那張美麗的臉上，於他而言，像是一場姍姍來遲的殘忍凌遲。


  他感覺得到，背後，少女的呼吸聲跟心跳聲，無比微弱，時不時，喉間會溢出痛苦壓抑的呻—吟聲。


  「阿慶……」


  少年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偏回頭，輕喚一聲。


  嗓音沙啞，聽上去，無窮難受！

  好比喉嚨裡頭哽住了一塊堅硬而銳利的核桃殼。


  全然不復往日的風雅清傲，氣度不凡。


  所有的光環褪去，堂堂侯府二公子——君長琴。眼下，只不過，就是一個生了副好相貌的普通少年。


  見了此生認定——最重要的人……受傷。


  他的心裡邊，很難過……


  聲線，斷斷續續，含著顫音，幾乎要讓人誤以為，他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阿慶……」


  「……我，我來，接，接你回去……」


  君長琴，嘶聲道。


  言語間，破碎哽咽地不成樣子。


  「……再忍耐一下……對不起，對不起！阿慶，再忍忍……！且再忍一忍……」


  「再過些時候，山門就會開了……那時，他若再阻攔，這一次，我決計！決計……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善，罷，甘，休！」


  說到善罷甘休這四個字時，少年咬咬牙，嘴裡，陡然生出一股子瘋癲的狠厲血腥味！


  讓人不禁聯想起，荒原深處，冬夜冰天雪地裡頭，那些個餓瘋了眼睛幽幽冒著綠色熒光的野狼。


  可惜，此時的蓮慶已完全昏死過去，是而，他的這些話。


  她，一個字都沒有聽見。


  「……他怎麼能……怎麼能，眼睜睜……見你變成這副樣子！」


  君長琴眉目凄楚，下一秒，那張美麗的臉孔，五官，一時間扭曲得嚇人！

  「當初明明，說好不是這樣的！明明……不是這樣的……！」


  「……阿慶，我……那個時候，其實有……」


  「……罷了，不找借口！是我的錯，是我不該那麼蠢！那麼輕易便相信他的謊話……是我的錯！統統……都是我的錯……」


  「君陌人，你個王八蛋！」


  「……死騙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