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笑給誰看?
人在面臨悲慘境地的時候,往往,需要自我編織一場幻覺,才能進行自我安慰,好過一些。
真相是,那間屋子裡頭,的確有一個人!
然而,事實是,並沒有誰在等她……
是的。
沒有人在等她!
蓮慶心底,一直……是很清楚這一點的!
只不過,她現在傷得很重,並且,精神狀況,很不對勁。
曾經,在戰場上的時候,她可能傷得還要更重一些!不同的是,那個時候,她的身邊,有戰友有同夥有袍澤。
有煉火營里那一群一同出生入死肝膽相照的兄弟們!
相較之下,那時的自己,似乎受的傷再重,也不覺得怎麼疼。
總歸,是能熬過去——
可現在,每走一步,她都痛得……身體裡邊每一根骨頭都在發顫,發抖!生怕自己待會兒會忍不住失控哭出來!
嘶——
……真他媽……有夠丟人的!
蓮慶咧開嘴,艱難地笑了笑。
臉上,每一塊肌肉,僵硬得就跟石化了一般。
眼眶裡頭,漸漸猩紅如血,表層,隱約有些許霧氣繚繞盤旋,看上去,水汪汪的,彷彿下一秒就要跟這天一樣,掉出淚來。
可再細細往裡瞧,又會發現,那一雙眼睛裡頭,空落落的。
似乎,什麼都沒有……
此刻,她的面頰上,唯一流淌的液體,僅有天空中不停傾盆下落的雨水。
……
……
才走了一小段路,蓮慶的脊背,就被身上武器跟包袱,給壓得彎成了初秋的稻穀。
給人感覺,好像背上扛了一座山,隨時有可能要陷進地心裡邊去了似的。
於是。
漸漸地,她開始從走一步,停十秒,走半步,停二十秒……變成了,走一步,停六十秒,再走一步,停五分鐘……
蝸牛跟烏龜,在這一刻,恐怕也都走得要比她來的更快一些。
說起來,至今為止,蓮慶,依然想不明白一點,那就是——自己目前的境況已經如此糟糕透頂了,為何……
還能笑得出來?!
而且,這種情況,也不是頭一回了。
記憶裡頭,也不曉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慣來是,每逢受的傷越重!
她臉上的笑容……也就越『陽光燦爛』?!
呵。
真是,神經病——!
……
……
大抵,人這種生物,難過的次數一多,大腦便會本能地形成自動防護機制。
將這種情緒,判定為,一種不咸不淡的神經元自體反射。
習慣就好。
而一旦習慣了,心,興許就不動聲色地,跟著慢慢死掉了……
比如說,正常的,連哭,都哭不出來。
不停的像個傻子般笑,又不知……是笑給誰看?
最終,只剩下麻木!
生活嘛,一向如此……艱難而殘忍。
唯有真勇者,方能不失本心,步步前行!
問題是,就連蓮慶本人,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那麼有勇氣?
這沒有後路可退的荒誕人生啊——
蓮慶越想越亂,整個人如同踩在雲端之上,腳下,是雲海皚皚,虛浮縹緲,沒有實感。
腦子裡邊,就跟喝斷片了一樣,思維像那斷了線的風箏般,隨風一起一盪,飄來飄去,上上下下,完全雲里霧裡。
往常,那些被她強行壓制住的所有黑暗矯情自憐情緒,如同地底下沉睡了千年的數百座活火山,頃刻間,轟然爆發!
將那一個由她親手打造,刀槍不入的自己,分分鐘,燒融成灰!
粉碎得一乾二淨!
蓮慶走著走著,腳下突然被石頭絆得趔趄一下,觸動傷口,頓覺喉頭一甜!
緊接著,眼前一黑……
終究,像一隻折翼的蝴蝶般,孱弱而無力地,向前倒去!
一如她做出選擇前所預料到的那樣,昏死過去……
……
……
而就在她與地面相撞的那一瞬間——
有道粉色的虛影,如風雷般火速朝她疾奔過來!
少年的嗓子,於寂寂夜空滂沱暴雨中,瞬間破了音!
像一支打磨過的寒箭,射穿了這座空曠的王都。
地面的每一塊石磚,每一滴雨水,彷彿……都聽到了那一聲撕心裂肺般的大喊。
他喊——
「阿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