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生與死的兩難境地

  千葉城，千葉家。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很大，非常大！

  收容人數再往上乘個幾十倍基本也無所謂，照樣統統都能養活。


  不過，蓮慶依然堅持！

  並沒有將給出去的銀錢，再收回來。


  而是，確定平均分配到，那一群幫她埋了屍體的小童手心裡頭，方才放千葉家前來接人的那三輛馬車離開。


  ……


  ……


  夜幕沉沉，寬闊清冷的街道上，終於，又只剩下蓮慶一個人。


  她滿身傷痕，背著武器包袱，弓著腰，緩緩前行著，像一隻笨重的蝸牛。


  一切……貌似還是跟從前一樣，沒有什麼改變。


  這時候，遠方，有一道雪亮的白光閃過，緊接著，天空中黑壓壓的雲層深處，傳來一聲爆炸般的雷鳴巨響！

  蓮慶身體條件反射性怔了下，隨即，她的臉上，倏地有一道雪亮白光閃過，同時，兩滴冰涼的液體從面頰迅速滑落，直接流進了脖頸喉骨處。


  冰涼冰涼。


  ……原來，下雨了……


  蓮慶站定，慢慢抬起頭，眼神空曠悠遠，望著那片藍得發黑的廣袤天空，抿了抿唇，表情有著些許茫然。


  伴隨著雷鳴滾滾，耳膜處好似要破掉了，接下來，雨水像是倏然收到了行軍指令的兵士般，開始高舉雙臂，揮舞著鋒利的矛戟，齊齊瘋狂拚命往下衝刺！

  簌簌簌簌簌簌簌簌——


  大雨滂沱，堪比打翻了一地的琉璃珠子，稀里嘩啦。很快的，蓮慶全身上下便濕了個通透，順帶的，衣服上的血跡，也跟著被沖淡了不少。


  她頭抬得久了，有些累，便收回視線，目光痴痴的，望著前方狼藉的街面。


  眼神飄忽不定，茫茫，沒有焦點。


  整個人，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也沒有找地方避雨的打算。


  因為。


  此時此刻，無論是她的這具破破爛爛的肉身驅殼也好，還是混沌恍惚的精神狀況也罷，在救出那被賣進妓寨小蝶姑娘后……


  都已經……到極限了！

  夷蠻拳頭的副作用，後勁，是回溯得越來越狠，越來越毒！有點類似話本裡頭，當你以為自己安全得勝回城，背後突然殺出來一名武將突然一槍直接將你心口捅了個對穿！

  而今，蓮慶每向前走一步，胸口，就相當於被刺中一槍！

  走十步，感覺便像是正面又重新挨了一百下夷蠻的霸拳，五臟六腑，噗噗噗噗，近乎被撕裂般火辣辣的疼！

  若是肉眼可以看得見，想來，徒手扒開一看，裡邊，定是鮮血淋漓一片！

  所以。


  目前，蓮慶有點兒像是莎士比亞戲劇中那個叫哈姆雷特的主人公，陷入了一個生與死的兩難境地。


  假使，她一直這樣，站在雨中一動不動，被淋成個落湯雞，很可能第二天感染風寒，加上身受重傷……


  就此一命嗚呼！

  而繼續向前走，她覺得自己，則很有可能……活活痛死過去！

  最終，昏倒在地上，又變成了第一種情況，還是被雨淋成個落湯雞。


  傷口感染髮炎化膿，不治身亡……


  ……


  ……


  雨天總是忘帶傘，被雨淋多了的人，久而久之，後來，每一回出門前，就會習慣性地，記得要帶傘。


  故而，人總是要受到教訓后，才會主動學乖。


  蓮慶向來自認自個兒忍痛能力很強。


  受傷什麼的，一貫不放在眼裡，左右，命沒丟就行。


  可眼下，她到底也還是痛得忍不住了！


  同時，還必須儘快在兩個都很糟糕的選項之中，選擇確定一個。


  說到底，今夜，她之所以落到如此狼狽不堪的境地，還是她過於驕傲……又犯了大意輕敵的老毛病！

  以為對方只是區區一介人販子，就想也不想，直接出手——


  結果，被對方殘忍反殺！


  然，不可能再有下一次了……


  因為，再犯這樣低級的錯誤，下一次，她絕不會再有今晚的好運氣，能保住自己這一條命！


  思及此，蓮慶微微搖了搖頭，自嘲一笑。


  腦袋後仰，望向那片苦澀的夜空，露出一張疲憊而寡白的臉，方才那兩片削薄的唇，顏色這時候淡得跟水蒸氣一般。


  恍惚，隨時都有可能蒸發掉。


  被雨淋了好一會兒，涼意沁膚，蓮慶穩住自己亂七八糟的情緒，垂下臉，左手顫抖著，用力狠狠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縮了縮泛酸的鼻子。


  猛吸了口帶雨的冷氣，臉上表情平靜如常，眼眶只稍微有點兒發紅。


  她決定繼續忍痛往前走！


  直到，走回侯府竹林深處……那個後院，後院裡頭，那一間小破屋子。


  而那間小破屋子裡頭，應該……有人，在等她……


  嗯。


  一定，有人在等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