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抵達崑崙
崑崙男孩告訴宋驁,他本名叫梁瀟。之所以會被人抓去做奴隸,是他一直希望,崑崙與鮮卑,可以和平共處。
宋驁沒有說話,一路上都在聽他講話。梁瀟離開了那個讓他抵觸的地方,原本嘰嘰喳喳的性子再也不加以遮掩。
「宋驁,你去崑崙做什麼?」
十歲大的孩子,臉頰和手臂上的鞭痕,使他看上去傷痕纍纍。雖然梁瀟是個男孩子,不需要太過認真的去注重外表,但他現在的樣子,已經足以稱得上是毀容。
這孩子,竟一點也不在意嗎?
宋驁認真的看著他,大概是視線太過炙熱,梁瀟竟不自在的紅了臉。
「你……你幹嘛這樣看著我?」
宋驁收回視線,搖了搖頭。他竟然升起了一股保護欲,大概是著了魔。若被他知道,自己起初接近就不懷好意,估摸著會被這孩子記恨一輩子。
草原盡頭的那座山脈,看上去雖然很近,但實際上卻距離兩人格外遙遠。宋驁不知道他們要朝著那座山走多久,可梁瀟卻彷彿不知疲憊一般,臉上總是泛著滿足。
一日復一日,他們不知換了多少匹馬,路過的族人都用一種異樣的神色看著宋驁。在他們眼中,崑崙奴是不配坐在馬背上的。
宋驁為了梁瀟不受排擠,刻意避開有人居住的地方,選擇了一條人煙稀少的角落。可儘管如此,路過的人還是一副唾棄的樣子,顯然崑崙奴在他們心裡,從來都不是一個階層。
「你可恨他們?」宋驁突然轉過身,朝著緊緊跟在身後的梁瀟問道。
梁瀟一愣,沉默了半晌,才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我只恨自己沒有能力,讓我的親人朋友走出崑崙。」
他說話的樣子很認真,手指著那座山脈,眼神充斥著渴望與不甘。
十歲的少年,肩膀上背負著膽大卻渺小的夢想,義無反顧踏出了自己的家鄉。沒想到,最終換來的卻是失敗與一身的傷痕。
可梁瀟的眼睛卻告訴宋驁,他沒有放棄自己的夢想,他依舊渴望有那樣的一天。
整整一個月的路程,終於讓兩人站在昆崙山的山腳之下。梁瀟剋制不住內心的喜悅,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宋驁別過臉,極度嫌棄的說了一句,「出息」。
梁瀟聽在耳中,嘴巴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這就是宋驁啊,表面上拒人於千里之外,卻在萬丈深淵裡救贖了他,並且把他帶回了家鄉。
「父親,母親,我回來了!」
聲音在山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蕩,宋驁站在原地,沒有出聲。他知道因為自己的出現,改變了這個少年的一生,因為梁瀟值得他這樣做。
山谷里依舊寂靜無聲,可宋驁知道,梁瀟的父母親一定可以聽到自己的孩子,發自內心的呼喚聲。
梁瀟站在山腳下,剋制不住的渾身顫抖著。視線終於鎖定那由遠及近,一張張無比熟悉卻又陌生了許多的面孔。
宋驁聽見腳步聲,抬起頭朝著那群人看去。如他想象一般,各個皮膚黝黑,臉上掛著喜極而泣的淚水。
「梁瀟,真的是你?」
率先說話的,是一個看上去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她似乎比梁瀟大個一兩歲,因為皮膚太過黝黑的原因,宋驁無法分辨兩人的樣子,是否有血緣關係。
梁瀟狠狠點了點頭,咧開嘴巴笑成了一個小傻子,「姐,是我!」
梁瀟的姐姐聽言,連忙跑上前將他一把抱住,撫摸著他快要遮擋住眼睛的頭髮,嗚嗚的哭出了聲。
「你快要把我嚇死了,怎麼就是不聽話呢?」
她一板一眼的教訓起來弟弟,絲毫不含糊。但更多的,是失而復得的喜悅。
梁瀟抬起髒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睛,看向那站在原地,始終沒有說話,目光卻一直在看著他的女人。
「母親,對不起,我沒有聽你們的話,擅自跑了出去。」
女人終於忍不住抱住他,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不停的奚落著,「梁瀟啊,母親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為什麼當初不肯聽話。」
梁瀟挺直了腰板,髒兮兮的手不住的安撫著母親,輕聲說道:「別擔心,母親,我回來了。」
梁瀟的父親雖然沒有出聲,可看的出來,他對這件事也是激動不已。直到後來,宋驁才知道,原來梁瀟的父親,是個不會說話的啞人。
梁瀟與一家人終於團聚,宋驁被晾在一邊好久,才終於有人看到了他。
「是你救了梁瀟嗎?」
宋驁看向那個說話的女孩,淡淡點了點頭。她有一雙格外明亮的眼睛,看著宋驁的眼神格外認真。見宋驁肯理她,驚喜的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真好,只有你願意把我們崑崙人當做朋友。」
梁瀟的母親聞聲看了過來,從第一眼她就知道,這個樣子雖然狼狽的少年,一定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她想了想,牽著梁瀟走到宋驁面前,柔聲說道:「謝謝你救了梁瀟,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只要我們能夠做到。」
宋驁擺了擺手,緩緩說道:「夫人這話別說的太早,我此番前來,確實是有一事相求。」
梁瀟的母親眼眸深了深,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卻沒想到這個少年,竟坦坦蕩蕩的承認了他的目的。
梁瀟抬起頭看向宋驁,他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母親要對宋驁如此防備,但宋驁的話他卻是聽懂了。
「你救下我,其實是為了自己的目的對不對?」
宋驁低頭看向他,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對,你說的沒錯。」
梁瀟眼眸劃過一抹受傷,不過很快,這樣的情緒就被他收斂了起來。依舊是那副特別倔強和認真的樣子,接著說道:「你可會傷害我的親人朋友?」
宋驁搖了搖頭,像是許下了某種承諾,堅定的說道:「我不會傷害你的族人。」
梁瀟鬆了口氣,所有的偽裝瞬間瓦解,他看著宋驁,看著這個起初為了利用他,刻意接近的人。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願意無條件的原諒他。
不為了別的,他這樣驕傲的一個人,竟然甘願平白蒙受那樣的冤屈,可見他不是一個壞人。
「好,只要你說的,我便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