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驚恐的四月前
市第一人民醫院。
2017年6月4日號，早六點43分，我忽然意識很清醒，伴隨著後腦勺有點陣痛。
昨夜大概兩三點才睡著，至於原因呢。
我以為是有心事！然而做人是要講科學的，我覺得應該是白天吃不好消化的東西多了，比如牛排，然後還吃了不少巧克力。
想到二舅媽遞給我的那個粉色的小禮盒，裡面除了飲料之外滿滿的黑白巧克力。唉，都怪自己嘴饞。
事實證明巧克力白天吃多了是真的會睡不著的，比如我！
我忽然想到昨晚睡覺的時候將手機插著在充電，順手拔了，看電量果然已經百分之百。
說實話一開始給手機充電一充就是一晚上，我一度擔心它會爆炸。
可是不得不說，果然在聯通實體店裡買的就是不一樣，一直沒有爆炸的跡象，我也就漸漸放了心。
看著這個已經陪伴了我一年多的vivox3，不得不說，你幸苦了。
我就躺在床上，東想西想，漸漸的感覺腦袋就不痛了，看了看群，沒有什麼有營養的聊天，也沒人想我。
總感覺今天似乎忘記了什麼，試著想了想又想不起來，算了，重要的話自然會想起來。
今天要去醫院看我爸，有點煩。
就這樣，我一直磨磨蹭蹭到了9點，既沒起床，也沒睡著，我媽竟然沒叫我，讓我有點不安，但又覺得沒什麼，也不是第一次沒叫我了，也許是昨天去鄉下玩一路奔波回來又給我做飯累著了吧。
嗯，果然我還是一個很體貼的兒子。
「林二，你早上不吃飯啊！」
門外傳來了我媽的聲音，我可以感覺到她似乎又憋著一股氣，八成是因為我。
想了想昨天的事情，我決定，今天要順毛摸！
連忙翻身起床，也不換睡衣，直接去洗手間洗漱。
老媽已經做好了早餐，是昨天沒喝完的蔊菜湯，還有玉米包子，被切面煎了個兩面金黃，還有兩個煎蛋。
還不錯！好久沒吃這個了。挺懷念的。
我不動聲色的洗了碗筷，坐到了餐桌旁，先喝了一口湯，然後夾起了一塊被切片的玉米包子，放進嘴裡。
外脆內軟！一邊嚼還帶著一股甜味！果然好吃。
我開心的眯起了眼睛，雖然我老媽老跟我說，在生我之前她在廚房幫過工，甚至開過酒樓炒菜，不過我一直不信就是了。
不過不得不說的是，我媽做的菜永遠是最和我胃口的，在別的地方總會需要適應和不習慣，或者會吃膩。
「好好吃！」我不吝嗇的讚美。
我媽僵硬的表情上似乎生動了不少，眼神都有神采了許多，一邊細碎的說著，「這個很簡單的，就是把饅頭一切一煎，先煎雞蛋，再用剩下的油煎雞蛋，很簡單的，你以後想吃自己做。」
「……」這就是我不想和你嗶嗶的原因，每次總結完就讓我自己做，雖然知道你是開玩笑的，但還是每次都會心塞。
然後我媽開始了喋喋不休的介紹模式，「蔊菜，也稱血菜，五六七月是旺季，這個時間段吃最好，其他時間段都比較貴，一般四五塊一把，還沒營養，今天我去買菜他要兩塊五一把，我講到了兩塊。」
「嗯，你真厲害。」雖然已經聽過很多遍類似的話有點煩，但是就先讓你得意一下吧。
「那可不是，日子都是一分一分省下來的，靠你！」她鄙視的瞅了我一眼繼續說，「所以說，勤奮的人才會有飯吃，像你這樣的，沒媽媽一定會餓死的！還不學著做飯。」
「我這不是有媽你嘛！」我難得的撒嬌！
「哼，以後等我不在了你就餓死吧。」她嘴上似乎不高興，但我看得出來她表情已經緩和了許多。
「你放心吧，你兒子我這麼帥，以後會有媳婦給我做的。」
「誰那麼瞎會看上你啊。」
「……」明明昨兒個還誇我帥來著，怎麼今天就變了，好吧，你是我媽，你說什麼都對。
將老媽哄好了，我也鬆了一口氣，她開心的收拾碗筷之後，我開了個電腦，在終點簽了個到，領了點經驗。
就聽到她不知道在和誰聊電話粥，語氣還挺輕快的。
這種事情每隔一段時間我就得做一次，可以換她一次好心情，如果我誇什麼菜特別好吃的情況下，那麼首先，她會一邊鄙視我不會做一邊耐心的試圖教導我學會。
唉，也是足夠用心良苦的。
靜靜的看著電腦發了會呆，就覺得腦袋有點暈，看時間估摸著也飯後半個小時了，我決定重新上床躺一會，下午還要去見我老爸，雖然感覺自己不是那麼的想見他。
閉著躺了好一會，都沒進入睡眠狀態，拿出手機翻了翻，首先看了看一直在追的書，更新了就看看，沒更新就繼續養著，然後鬼使神差的點開了微信。
立馬都四十來條未讀，都來自公司群里。
我忽然清醒過來，周五回來的時候我在資料本里夾了兩張電話號碼回來，小明姐叮囑我和小朱要打電話，周一她肯定要問的。
我連忙下床將兩張電話拿到手，又撲上床，決定一個個加微信。
我不打算一個個打電話，主要原因是心疼話費，額度不是很多，多一分錢我都心疼！
然後加微信首先第一方便溝通，然後再就是，看到我這麼明顯的業務號昵稱加的還能接受，肯定是對我這塊不反感或者是有需求和興趣的人，這樣的人才是我的目標客戶。
我雖然是這家公司的萌新，但在銷售市場上，我也摸打滾爬了近兩年好吧。
加了五個微信之後我停了下來，占時沒有一個人接受的。
但是我不打算再加。
之前在金融公司的時候了解到，每個微信號加人每天其實是有限制的，我的印象是10個還是15個，你再多加的也能加，自己這邊是看不到的，但是對方並不會收到你的添加請求。
我用手機將兩張號碼都清晰的拍了下來，打算回頭找時間搞個表格，把電話填上去，再配上跟進記錄。按照以前在百度的經驗，如果這些號碼來歷靠譜，至少可以出兩個單。
等將這一切都做好之後，我在心裡想了想套路。
如果小明姐問電話打了沒，必須說打了。
然後大部分沒接，接了的很多秒掛，然後聽我說完少部分問了利息，然後看到有一個叫兵哥的通過了微信，我會心一笑。
最後一個通過了微信可以跟進。
作為一個純萌新，這成績應該不算好，但是也沒有到極壞。
我沒有著急的去聯繫這個兵哥，如果他對我有興趣他自然會問我，在此之前，我應該先經營好自己的朋友圈，畢竟之前荒廢了太久，估計除了跟我簽約過的老闆，和一部分拜訪過的老闆，大部分只有一面之緣的人早就把我忘記了。
我需要他們記住我，這些都是渠道。
想通了這些我放下了手機，靜靜的躺著，再醒來是老媽叫我吃午飯。
「怎麼又睡了，看你在睡我做飯都做晚了。」
我媽說話一直這樣，也虧我這個親兒子了解她，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無時不刻不在埋怨別人。
「早上吃多了，感覺現在不是很餓，然後昨晚兩三點才睡，熱的。」
她似乎有些心虛的看了我一眼，沒再說話。
我大概可以理解的她的心虛，可能覺得對我還是有一定虧欠吧，比如沒有讓我過上更好的生活。
我不知道別的父母怎麼想，但是我的爸媽雖然離婚了，但我還是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們都很愛我，想盡全力把我想要的，他們覺得最好的都給我。
我吃了兩碗飯，老媽的表情就開心了起來。
唉，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又容易生氣，又容易滿足，有時候又不知足。
之前並沒有睡夠，雖然說飯後吃了直接睡不好，可是我真的還是很困啊。
可是沒等我躺下。我媽就把我虛掩的房門推開說，「你給你爸打個電話，問他要不要送。」
「3點以後打，現在他在睡覺。」
「今天星期天，你問問你爸你三伯回來沒？」
「沒回來吧。」
「不，回來了！他心疼弟弟就會回來給你爸做飯。」
「呵呵……知道了。」
我媽將門帶上，怎麼說呢。
我不是很喜歡我三伯，我三伯是我爸的親哥，我爸延髓梗塞中風的時候如果不是他，我爸可能已經死了。
當時我在外地工作。
可是我趕回來的時候，醫生找我談話，說我爸可能活不過一個星期。反正住院起就一天天的在惡化，一天比一天嚴重。
我靜靜的聽完醫生的話，簽了病危通知書。我很難受，我當時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我感覺我的天塌了。
然後我打開病房，看到了讓我氣炸的一幕。
我爸在床頭拿著一根煙在抽，三伯伯拿著脈動在給我爸喂葯。
卧槽，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惡化了。
我吼了他們一頓。
三伯伯還笑眯眯地說，你爸沒什麼事，醫生說的嚴重而已，心情好好的快嘛。
媽的，放狗屁！
還把我拉出去偷偷跟我說，「你爸時日不多了，你找個時間給他拍個照，不然到時候很難看的，我們也幫不了你多少，不過你放心，奶奶住的房子肯定是你的，或者你以後去外地了房子賣了，也會給你分點錢，反正你住好了，不用怕。」
「……」不用怕是么。呵呵。
「我知道了。」我靜靜的說，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這是兩張住院單，已經花了四千塊錢，就這兩天，來都給你。你收好，出院的時候要用的。」
我接過了三伯給我的兩張紅色的繳款證明，還有一張白色的250元的門診費。
「反正你別怕，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畢竟也是有血緣關係的人，雖說現在各有各的家，但是你二伯肯定不會不管你的，你有什麼事就找你二伯。你爸有不少錢都在你二伯那，沒錢就找你二伯要。」
三伯說完又叮囑，「進去的時候高興點，別讓你爸知道他快不行了知道嗎？」
我沉默不語，三伯可能覺得他也交代到了。就開門走了進去。
我跟著進去了，看到我爸沒心沒肺的抽著煙。
我悠悠的說了一句，「都半邊身子不能動了還抽煙，不怕死嗎？」
「老子過幾天就能出院！一治好就好了！」我爸吼的理直氣壯。
「……」我難得的沒有吼回去。
他有些疑惑的看著我，我移開了視線，我知道我現在有點不對勁，可是我忍不住。
然後晚上我二伯來了，他是幾個兄弟里混的最好的。首先訓斥了我一頓，然後說的話和三伯差不多，錢的事情不用擔心，我爸在他那有錢，我伺候好我爸就行了。我才是主人，他們只是客人，只能能幫點幫著點，主要開始看我自己。
「那奶奶呢？」我忽然說。奶奶和我爸住在一起，我爸住院了，奶奶怎麼辦？
「沒事，這兩天都是我住在家裡陪奶奶，當然你回去住最好。」二伯似乎有些期待的說。
這是想甩包袱？那可是你親媽。
「不了，我在醫院陪陪我爸。」
「那你晚上睡哪？」
「你不用管。」我和我二伯其實並沒有多親近，雖然見的次數也不算少。
「你怎麼這樣說話，我是在幫你呀！」他似乎很生氣，「要不是我，你爸會死在家裡，要不是我和你三伯，我們這是在幫你啊，你還不識好歹。」過了一會認真的看著我又說，「一時接受一不了我也理解，不過你不能這樣的，你這樣是相當於把想幫你的人往外推的。」
「對不起，二伯。」我認錯，不管對錯，我現在確實需要幫助。
「然後，你爸好像快不行了，這幾天就順著他，別和他頂嘴，讓他開心的走，知道嗎？」二伯叮囑。
「知道了。」呵呵。
晚飯是三伯炒得，醫生說了我爸不能吃油葷，裡面大塊的肉，還有油滋滋的湯汁。我靜靜的看著一言不發。
「林二你吃不？」三伯。
「來一起吃點。」我爸。
我搖頭，「我不餓，吃不下。」
他們也不再勸我，大口的吃了起來。
據我觀察，我爸的吞咽功能沒有問題，但膚色實在差勁，黃中帶黑，明顯體內負擔太重，畢竟抽了幾十年的煙，然後長期飲食不規律，休息不規律，工作輕鬆缺乏鍛煉，所以今天倒下其實是一種必然，沒有直接gg我就應該感天謝地了。
呵呵。
靜靜的等他們吃飯，然後三伯交代了我兩句，千萬別告訴我爸真相，就離開了。
終於，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隔壁病床是一個不認識的大叔，滿頭白髮，看我這邊就似乎很和善的笑了笑。
我扯了扯嘴角，確定三伯走了，認真的看向我爸，「老爸，你想死嗎？」
「你說什麼混賬話！」我爸立馬惱羞成怒了，這很正常。
「老爸，我不是跟你開玩笑，你知道嗎？醫生說你一天比一天惡化，活不過一個星期了。」我靜靜的說完，看著他不可置信和懼怕的表情，似乎要染上絕望之前我立刻聲淚俱下的說。
「老爸，你是最愛我的人，你知道嗎，三伯在外面跟我說，讓我給你拍遺像，等你死了，就把我趕出去，然後給我隨便分點錢。讓我去外地，你走了之後，我會連一個家都沒有。」
「他敢！」我爸大吼。然後看著我生氣的說，「哭什麼哭，我跟你說，我還有好幾萬在你二伯那裡，還有存摺在家裡的柜子里，裡面還有些錢，你去拿著收好，醫藥費不夠就找你二伯要。」
我內心笑了，但表情依然哭著，「醫生說你不能抽煙，不能喝酒，不能吃油膩的東西，知道嗎，進來的時候我看到你抽著煙，甚至三伯伯還用脈動給你喂葯，我真的好難受，雖然說他是你親哥，平時對你也確實不錯，可是現在這麼關鍵的時候，他跟兒戲似得，我……」
「我知道了，醫生怎麼說怎麼做。」
「嗯。」我點點頭，又說，「從昨天坐車回來我什麼都沒吃，感覺沒胃口，看到你打起精神來決定好好治療就放心了，我去買點吃的，都餓的沒知覺了。」看了看他空空的櫃檯，又補了一句，「順便買點香蕉過來給你吃。」
他點頭，說，「你去吧。別餓著，慢慢吃。」明顯還在生氣。
出了房門的我鬆了一口氣，然後一邊走一邊哭，過往的人都看著我，並沒有人來觸霉頭。
我並不覺得自己沒出息，現在我需要發泄一會，之後還有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