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做局
慘淡的陰雲仍在積聚,交易所內外,所有人愁眉苦臉。
現在輪到買家不急了,南方的豪客,已經買到馬的,開始在冀縣城內閑逛,沒有買到馬的,也樂哉樂哉地喝著酒,一點都不著急買賣。
絕望的情緒升騰起來,就會變得不理智。絕望麻木的人,漸漸都聚集在風莊主的家中,弄得姓風的焦急不安。
溫謙很想冷靜下來,可是心中還是在不斷沸騰。他看著屋內端坐著的崔光和不斷轉著圈的風莊主,不由道:「不出幾日,交易便要完成了。南方客商一回去,我們也只能喝西北風去。」
風莊主腳步不停,道:「外面的人,這幾日一直逗留在這裡吵鬧,我這莊裡也撐不下去了。老崔,你倒是拿一個辦法出來啊。」
現在情勢很清楚,歸根結底,呂范的逃跑將他們的利益打到最低,而其中崔光是替罪羊,只因他助推了價格的不對稱。呂范逃走了,大家找不到他,但是崔光還在,所有人便盯牢了他。但只因他是崔家的人,大家都不敢動他。
「如今,只能這樣辦了。」崔光道:「我在這裡,這些人陰魂不散,也只能犧牲我了。」
溫謙抬起頭來,而風莊主道:「老崔,你想怎麼辦?」
崔光道:「找個人來,給他點錢,我們演個苦肉計。接著,這裡的大局就靠溫老弟支撐了。」
「我?」
傍晚時,崔光外出,突然有一個失意的馬販沖了出來,朝他身上扎了一刀。眾目睽睽之下,崔光身中兩刀,街上頓時鮮血飛濺。傷人者被崔家護衛奪去刀子,制住了。
不久,縣令韓衍便被驚動了,袁熙也跟著過來了。
他看著躺在床上滿臉蒼白的崔光,有些歉然道:「這些馬販情緒失控,確實容易鬧出事情,這次是我們官府大意了。」
崔光雖然被襲擊,但命大,保住了性命,他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來。
袁熙道:「你好好休息。」
幾個人便出了門,袁熙囑咐韓衍道:「接下來這幾天,要多派人手盯著這些賣馬的,不能再讓他們鬧事了。酒館禁止賣酒。」
說起來,他和崔光並沒有什麼嫌隙,而崔光當年還雪中送炭借給過他錢,所以交情還算不錯。只不過由於他沒有按照承諾將幽州土地讓渡給崔家這幾個大家族,所以鬧得有些不愉快。崔光被刺,他肯定是有些不開心的。
這時候,聚在風家的馬販們早就被驅散了。大家本來都對崔光有一口氣,但是現在崔光被刺了,他們心中的氣也消了一半。但氣是消了,馬還是賣不出去。還得愁眉苦臉,抓耳撓腮,日不能飯,夜不能寐。於是,還是聚集在了一起,商量方法。
這時候口風稍稍有些偏轉了,有人道:「與其去怪罪崔光先生,不如說是南方客商的錯。如今他們的開價,比去年都要低,簡直是貪得無厭。況且,我看叫做呂范的,根本不是來買馬的,是故意來壓價的。先放出風聲要買,將我們的馬都聚集起來,然後又突然不買了,藉此打壓我們的價格。」
「對,這些南方人確實可惡,詭計百出。我們就是上當了。」
「那怎麼辦?難道還能將這些人抓起來?」
馬上就沒人說話了。他們也知道,將南方客商抓起來,是不現實的。
「依我看,是有人和南方人勾結在一起了。」
「溫老大,你說,是誰?誰和南方人勾結在一起了?」
說話的溫謙勾起了一個笑容,道:「前面我說姓袁的刺史有問題,你們不信。現在那麼多天了,南逃的呂范到現在都沒有人能夠找到。我就不信他有通天的能耐,能逃過沿路的追堵。只能說,這是一出有預謀的鬧劇。」
每當人絕望的時候,總會相信一些陰謀論。溫謙的話,雖然漏洞百出,但是大家抓住了其中一個重點:或許可以將袁熙列為第二個替罪羊。
「大家回想一下,一開始呂范過來,誰也沒有見到,就找到了刺史大人,他們談了些什麼?」
「馬上,就無端端要收稅,還是兩成,是何緣故?這不是明目張胆替他造勢嗎?得知了這個消息,咱們才四面八方來到這裡販馬,是不是?」
「後來呂范南逃,不就是釜底抽薪,將我們所有人都吊死在這裡,將馬的價格又壓到最低,簡直是在喝我們的血。」
「這根本就是一個局!」
……
「這根本就是一個局……」
袁熙盤著腿,耳邊聽著詩兒彈奏的悠揚曲調,一邊和田疇呂方等人說話。
「不過我沒必要和呂范去商量好,也沒必要壓低馬的價格,去喝他們的血。一切都是通過調節供需關係導致的。」
「曹操要買馬擴充虎豹騎,他找到江東孫氏當中介,來幽州買馬,因為幽州的馬便宜。無論西涼還是并州,山高路遠,往來不便,我們這裡就是價格窪地。他來我們這裡買馬是理所應當的,但價格有一個上限,超出了這個上限,那麼他們寧願去西涼買馬。」
「我手上正好有樂何當從匈奴那裡買來的兩千匹馬,這是戰略資源,耗盡了我們所有流動資金。既然呂范買馬,去哪裡都是買,不如就由我們賣給他。」
「但幽州的民間也囤積了大量馬匹,這些散戶的存在直接增加了供給量。如果我直接找呂范去談,那麼這價格勢必不好看。」
「所以我就先掐斷供給,讓田予攔截從漁陽流入的馬,在冀縣北面又設了一個關卡,冀縣的馬價,造成了一部分假象,讓人以為馬市要旺起來。我從黑市上便可以觀察到一絲端倪。」
「我故意開出兩成的稅率,除了讓他們談不攏,更是要讓這個價格再往上飆一飆。有了高點,人們就有了參照,即便稅率降了下來,他們也不肯降了。貪婪是本性。」
「呂范是江東名士,但做事情很重視感情,沒有絕對冷靜的計算。他因為自己到來拖累了同伴承受著壓力,又因為居高不下的價格焦慮不安,我就給他一個宣洩口。」
「樂何當和我敵對的立場天下皆知,正好利用樂先生的身份,和呂范做一筆大宗交易。以高出原有市場價的價格賣掉了這匹馬,差不多就是曹操去西涼買馬的成本。」
「可笑呂范還覺得已經撿了個便宜,恐怕他得等到返回江東,才能反應得過來了。現在這個市場上,供需關係又發生了調整。馬價豈能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