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聲淚俱下

  這時候來客紛紛入席，袁譚便將袁熙拉到了自己的坐席上。朝對面看去，劉備將趙雲拉到了他那邊去。


  這個時代的宴席並非吃大桌飯，只是各自有一個席位，分成賓主坐成兩排，而袁紹則居中。


  劉備熱絡地替趙雲介紹起身邊的人來，估計是他的班底成員。不過看上去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人物，既沒有關二哥又沒有猛張飛，似乎是一個矮個子文人，眼睛也笑眯眯的，猥瑣得很。


  「二弟，聽說在易京出了些事情，有一些衝突……」


  袁熙見他主動說起此事，便道：「是一場誤會，已經與宗寶將軍講明了。」說起來，青州兵來他地盤上搶糧食，他心中是有些情緒的。雖然他不怕和這位大哥撕破臉，但終究沒必要樹敵，便淡淡然地解釋了一句。


  袁譚嘆了口氣，道：「就知道二弟你還在誤會，實際上，這件事是三弟的錯。」


  「哦？」袁熙看了他一眼，見他很誠懇地看著自己。


  袁譚將整件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雖然他沒有親見，但從孔順宗寶報告上來的情況，也知道了怎麼回事。


  袁熙道：「這麼說，是顯甫搗鬼？」


  袁譚道：「該是如此。否則我的人再怎麼借糧，也不會跑到幽州地界，最熟悉幽州情況的，還數南皮人。」


  袁熙對袁尚這暗中挑撥的傢伙恨得牙痒痒，心想都快打仗了，還在玩弄這些小聰明，遲早要死在曹操手底下。但面上卻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道：「原先我也往這個方向猜了，想不到還真是如此。其實就算大哥的人來了我這裡，我也會資助些軍糧，實在是我當時人不在現場，阻攔不及，這才爆發了衝突。真是一場誤會。」


  袁譚一擺手，笑道：「都過去了，自家兄弟，沒什麼關係。再說了，糧食，都是小事，我青州也不缺這點糧。我想說的，是老二你怎麼看待這件事情。其實，顯甫的心思，已經路人皆知了。」


  袁熙一陣頭痛，看來這位大哥想通過這件事情，來拉攏自己了。可惜，自己對你們兩兄弟的鬥爭絲毫不感興趣，便裝傻道：「我怎麼看待？大哥都說了，都是自家兄弟……何況，我在幽州那種地方，自顧不暇，其它的事情，更是管不上啊，呵呵。」


  聽到他最後乾笑了兩聲，袁譚忙道：「不然。大軍南下，你所在的幽州就是大後方，舉足輕重。你可以仔細想想，機會到了眼前，可不要錯過……」


  他出言淺嘗輒止，便笑了笑，轉頭向另外一邊的人打了聲招呼，不再說下去了。


  周圍亂糟糟的，吵嚷聲不止，都是在寒暄客套。袁紹這一回將許多人調了回來，地方上握有實權的人在場的不少。袁尚也從南皮回來，這時候正像一隻穿花蝴蝶一般繞來繞去，和眾人相談甚歡，他是擅長干這個的。


  這時候聲音驟然停歇下來，出現了一個真空。


  袁紹從屏風后閃出身形，大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前，舉起上面滿滿的酒杯，向眾人道：「各位就等，今日大漢左將軍劉皇叔駕臨鄴城，各位，我提議先給劉皇叔敬一杯。」


  眾人紛紛拿起酒杯，朝著劉備舉杯。


  劉備朗聲道：「袁公客氣了。您乃是國家股肱，該由備敬你一杯才是。不過再次，請允許我先向遠在許都的陛下遙敬一杯。」


  說著他出了席位，滿臉肅然地面朝南方，將手中的酒杯朝著空中虛頓了頓，然後一飲而盡，道：「願皇帝陛下一切安好。」


  眾人互相轉頭看了看，一臉狐疑。什麼叫一切安好，莫非當今天子在許都是受苦嗎？這句話其中含義就太豐富了。


  果然是劉玄德，一出場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扯去了。就連袁熙，這時候也不由自主投去了目光。


  劉備慨然道：「備受君命，倉皇出宮。衣帶血詔，歷歷在目。可惜備志大才疏，既受詔命，未能力挽狂瀾。前有董承將軍血濺於內，後有馬扶風殞命於外，唯有備獨活，卻無法為天子解困。實在慚愧，慚愧。」


  袁紹道：「皇叔，既然有天子詔書，不如拿出來給大家看一看。其中是非曲直，一目了然。」


  眾人鼓噪起來，說道：「是啊，我等皆以為曹操乃國之棟樑，卻不料是如此奸臣。」


  劉備從懷中摸出一個錦囊，從其中取出一塊白色的錦布，上面殷紅一片，卻看不清楚是什麼。


  他舉起此物，交給了主席的袁紹。袁紹展開了布帛，看了一看，然後交給離他最近的沮授，沮授看完又傳給身邊人觀看。整個屋內頓時悄然無聲。人人都震撼於天子的衣帶詔。


  袁譚看完，憤憤道：「豈有此理！」然後交給了袁熙，袁熙瞄了兩眼，上面血漬浸染，有些字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他也不想費心去看究竟寫了什麼，於是轉而交給了他右側的人。


  最後詔書又回到了劉備手上，劉備手捧著真假難辨的詔書，想著南方跪拜下來，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袁熙心下暗罵：說哭就哭，果然厲害。


  只見趙雲戚戚然看向了場地正中的劉備，滿臉的崇敬。


  袁熙心中咯噔一下：不好，熱血小青年最是容易蠱惑，這麼一表現，估計再想拉回來，就難了。可是他也不好直接將趙雲拉走。


  坐席間一個鶴髮蒼顏的老者突然怒罵道：「曹賊恁地猖狂，昔日老夫尚以為他是真心迎天子歸朝，想不到行的卻是霍光王莽之舉。」


  袁熙正覺得此人臉生，旁邊袁譚輕聲道：「這就是石老了，他是靈帝二年出的仕，後來黨錮日盛，他一怒之下掛印歸鄉，卻得了個好名聲。之前父親三番五次邀請，他都不肯出山。聽說劉玄德來了，屁顛屁顛地趕了過來……」


  聽到袁譚口中滿是嘲諷，袁熙看了看這個老者，當真是雙手顫抖，氣得連酒杯都拿不穩了，看來是真心愛國。


  劉備起身道：「不過幸好有袁公居於河北，令篡國之賊尚不敢輕舉妄動。如今河南之地，東起徐州，西至雍州，民只知有曹公，不知有天子。假此以往，恐怕國之不國矣。袁公若能盡起勤王之師，備願自領先鋒，拋灑熱血，在所不惜。」


  石翁顫巍巍地站起來，大聲叫好起來。


  袁紹臉色一變，心中不悅。這個劉備，不和自己商量，就借著衣帶詔的事情，公然逼迫自己出兵。這用兵之事，乃是國之大事，死生存亡之地也，怎麼可能因為他一句話就起兵。


  但這個時候劉備又架著自己在火上烤，要是不表態，面上卻不好看，何況自己本來就是存著要南下的念頭。


  一個聲音這時候響起：「我看曹操似乎也並非篡逆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