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百姓軍
袁熙率著從先登營中挑選出來的九十三人，加上趙雲和他的十個親兵，以及呂方等三個僕從，就這麼上路了。隨著麴義的死，先登營基本上也走到了盡頭。一群沒有狼王駕馭的狼群，早已失去了獠牙。至於涼州的百戰老兵，經歷了這一場變故，還有多少餘力，也是難說。幸好，自己將這批種子帶出來了。
第一天，他們走了三十里，第二天，十三里，第三天，三里。整個隊伍越走越慢，走走停停，接著就著附近村莊投宿。
這個村莊叫做趙家莊，村子南面有一片巨大的桑樹林，其主人是一個姓趙的老人，趙老頭年近七旬，沒有兒女，桑樹林也是祖上傳下來的。他一個人也忙不過來，便將桑樹林開放了出來，鄉里鄉親都會過來照料桑樹，養殖絲蠶，這也成了村子的一個經濟來源。
老人的桑樹園中空房子頗多，袁熙一隊人便住了下來。這幾天將要入冬，天上稀稀落落掉下些雪片來，過一陣又一陣寒風刮過，天空灰濛濛的。
麴義的靈柩就停在一間空房之中，袁熙坐在其中，透過門望著遠處的桑林出神。趙雲站在他旁邊，問道：「袁兄在想些什麼？」
袁熙道：「我在想麴義將軍的事情。若是站在先登營的角度，肯定想不通為什麼打了勝仗，他們大將軍還得死。而站在袁紹那邊，也覺得這個麴義居功自傲，指揮不動，時間一長必要生亂。人心隔肚皮，兩邊都無法信任對方，加上一些讒言，就釀成了慘劇。先不去管誰對誰錯，這個機制就不對。麴義就是個打仗的，他就該一門心思去打仗，不該考慮一些上層的政治。袁紹通過他們一個個將領去掌控軍隊，而將領帶兵時間久了，這支部隊就打上了他個人的烙印，就成了他的私兵，從而惹來了袁紹的疑心。」
趙雲道：「這……我還真沒想過這問題。不過，由一個將領帶領一支部隊，這不是很正常嗎？難道將軍經常換來換去，去帶不同的部隊？」
袁熙道：「你這個辦法還真有人試過，不過最後的效果就是將不知兵，兵不知將。話雖如此，如果全把決定權放在將軍手裡，打起仗來就是看將軍自行發揮，變數太大。袁軍裡面戰鬥力參差不齊，也是這個原因。」
趙雲一愣，道：「這能有什麼辦法？」
過了一會兒呂方等三人過來，徐大眼李平等人也過來，大家都想問問袁熙，為什麼要走這麼慢，這樣下去何時能到界橋啊。
袁熙便讓他們將眾將士都叫過來，差不多一百人濟濟一堂，圍著麴義的棺材站滿了屋子。
「我叫大家過來，是想討論一下，將來該怎麼走。」
聽到袁熙說話，眾人一下子心被吊起來了。這些人既然都是敢挑戰上級，搏一個前途的，自然不是甘於寂寞的人。先前要跟著袁熙走，不過是覺得先登營不再受重視，將來就算跟著袁紹混，也混不出什麼名堂了。還不如另闢蹊徑，跟著二公子，這個二公子雖然也不怎麼靠譜，但至少和自己一起並肩作戰過。至於將來的榮華富貴，有些人或許在想，但大多數人可能還沒想到那麼遠。他們入伍大多就是混一口軍糧，並沒有多大的理想。
「各位既然願意跟著我走，我自然也會對各位負責。但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我可以保證大家的是，如果我有一口飯吃的，絕對不會漏了各位。如果有一天我有錢了，肯定也有大家的一份。如果……有一天這天下都在我手裡，肯定也有大家分的。」
眾人同時吸了一口冷氣。雖然這個時候漢室暗弱，諸侯混戰都是為了取而代之，但沒有人敢公然說出口，嘴上還是要維護漢室的，否則就成了逆賊。這個罪名誰都不敢當。但袁熙還是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一個人能走到哪裡，取決於心有多大。但如果僅止於打天下做皇帝，也未免格局太小了。
趙雲皺起了眉頭，他雖然也曾想過封侯拜相，但從來沒有篡漢的心，因此劉備很合他胃口，而對公孫瓚靠殺人博取功名就有點反感。
袁熙看著趙雲道：「只是說如果，不用多想。能不能成先不說，這麼多人聚在一起，要干份事業，總得有個綱領，定個長遠的願景。如果只是苟且於眼前的蠅頭小利，怎麼能走得遠呢？」
「我先給大家分析一下當前的局勢。自從漢室東遷，實際上朝廷就已經被曹操掌握，曹操佔據天下中心，麾下人才雲集，能夠挾天子以令諸侯，若是將來掃清呂布佔據徐州，整個司隸兗州徐州豫州甚至到雍州荊州北部都是他的地盤。天下就形成了袁紹和曹操對峙爭奪中原的格局。如果其中一人得了整個河北和中原之地，就基本上得了天下人口的三分之二，接著沒有行差踏錯的話，過幾年就能順勢奪取整個天下，而漢家王朝就會易主。」
這些話更是超出所有人的意料，幾個大字不識一個的小兵，自然是懵懵懂懂，可是像趙雲徐大眼呂方這樣有點見識的人，還是驚嘆於其分析和判斷的。這個時代除了一些頂尖的知識分子，能有多少人可以看清天下大勢呢。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也只有袁熙這樣的現代人，才看得通透。
大家都閉著嘴巴，靜靜心心聽他說。
「我說這個並不是泛泛而談指點江山，也不涉及我是忠是奸。我只是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希望大家自己心中有個定數。以後大家跟著我走，就相當於是我袁熙的私人武裝了。所有行事目的，就是為了我們這個集體的利益。再來看看咱們自己內部的情況，我們只有一百多人，雖說是精銳營的士兵，但沒了老兵帶，相比其他部隊其實也沒有優勢。我本身也不過是袁紹的次子，將來絕沒有可能繼承家業，說不定還會被兩個兄弟掃出家門，王侯之家就是如此殘酷。哪怕是這樣的局面，你們還要跟著我嗎？」
一堆人個個垂下了腦袋，這麼一想，確實前途挺渺茫的。
袁熙笑笑道：「如果大家這個時候退出，我也不會怪罪各位，到時候我會託人給大家尋個好出路。張郃校尉是我朋友，如果各位願意去他的營，我也可以代為推薦。」
「但如果大家願意留下的……我就要定一個綱領了。以後，凡是我袁熙的兵，就必須按照這個綱領行事，誰違反了規則，誰就要退出，一次機會都不會給，無論是誰，哪怕是立下功勞的，也不例外。」
「本來應該是和你們多相處，實際了解一些常見的問題，這才能制定出相應的規則。但現在時間不夠了，我就借鑒一下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做法，先拿過來用，再根據實際情況改良……話說當年秋收起義失敗，一路上五千人的部隊縮成一千人，到了三灣這個地方，開了個小會，結果成就了後來的百萬之眾席捲中原……」
「首要的大事是組織架構。我們一共九十多人，只是一個連的人數。下面分成三個排，每個排三十人左右。以後就稱為一排，二排，三排。以後我們這個軍隊，就叫做……嗯，就叫做……冀州百姓軍，咱們這些人就是百姓軍第一營第一連。」
外面天空陰沉，天上還響起了滾滾雷聲，而百姓軍這個由現代人一手創立出的軍隊，在這一天的雷聲中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