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強弩本色
地上經過數次騎兵踩踏，這時候開始揚起塵土，塵土漫天飄起，將騎兵身後的大軍都遮掩了起來。
袁紹在高台上坐不住了，他連忙站起來，身子前傾，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
「擋得住嗎？那八百個人擋得住嗎？」
田豐已經不敢看了，他本就是一介書生，不是行伍出身，反倒是沮授主持過軍務，因而有一定經驗。
沮授道：「公孫瓚傾盡全力而來，恐怕……擋不住啊！」
袁紹大聲道：「那怎麼辦？讓呂翔和郭援的側翼部隊上去！」
沮授道：「如今可不能亂動，只能讓他們站住陣腳，萬一先登營全軍覆沒，他們得擋住餘波才行。」
袁紹臉上滲出汗來，他第一次後悔自己的決定了。
袁熙的臉上也滲出汗來，他的感受更加直接一點。他的屁股坐在地上，只覺得渾身上下顫動，皮膚都發麻了。站著看騎兵奔涌而來已經很害怕了，如果是坐下看，那簡直就是折磨。這就像是坐過山車一樣刺激，拿自己的生死去做賭注。
「大將軍，這次全靠你了！」
但還沒等到麴義發威，對面的騎兵已經開始射箭了。
這批白馬義從都是最頂尖的騎手，手裡拿著刀，一邊還能拈弓搭箭，趁著風，第一波弓箭在空中劃過一道精彩的弧線，朝著八百人的頭頂砸了下來。
徐大眼大叫一聲：「操他媽的！」
只見他的盾牌被一箭刺穿，箭尖鋒利，手臂上被擦破了皮，血流如注。若是這支箭再往深入一點，說不定手臂就廢了。雖然流血了，但他依然舉著盾，一旦他放下，那他後面的人就門戶洞開了。
「撐住！」到了這時候，縱然是袁熙，也只有這兩個字了。
公孫瓚的騎兵到了一百步外，第二波齊射應聲而至。
奔馬的轟隆聲瀰漫在空氣中，只有在水壩上，袁熙才聽到過這種雜訊，那就如同飛流而下的白色瀑布，奔騰而洶湧，還很有秩序。
馬上的騎兵射完這一箭，不約而同收起弓箭，俯下身子，拿起了馬刀，而後方的輕騎兵，還在繼續射箭。他們要讓這八百人頭都抬不起來，這樣，白馬衝鋒就能徹底撕裂對方。
後方終於傳來麴義的吼叫聲：「站起來——」
這個聲音，對於袁熙等人來說，有如天籟。
一千強弩手在地上裝死很久了，聽到這一聲命令，轟然響應。一個個掀開身上的毯子，剎那間塵土飛揚，毯子上撒上的泥土漫天紛飛。
「那是什麼？」袁紹突然叫道。
沮授道：「是伏兵！」
田豐讚歎道：「果然是大將軍啊。」
袁紹身子前傾，緊握著雙拳，這時候也不再計較田豐的口誤了。其實在先登營中，麴義永遠都是大將軍。
弩手的準備很快，剛剛站起身，他們就已經將箭矢安放好了。而此時，一縷陽光鑽出雲層，剛剛還呼呼的風聲突然靜止了下來。
麴義精神一振。
「真是天助我也……準備射擊！」
公孫瓚只覺得眼前一花，他在最後面，時刻關注著前方，但這時候白馬騎兵已經進入衝鋒的節奏，陡然提速，再下任何命令都是徒勞。也罷，就一點伏兵而已，影響不了結果了。麴義，你終究是晚了。
嗖嗖嗖！
場上局勢陡然生變，最前排的白馬騎兵已經亮出了獠牙，準備吞沒這八百刀盾兵的時候，後方突然一排強弩齊發。這一瞬間，馬上的人心死燈滅。只見一整排的人馬以各種姿勢倒在了滾滾紅塵中，連驚呼聲都來不及發出，就被後面的馬蹄給狠狠砸中。後面的馬飛快地躍起，從飛揚的塵土中縱身而出。而迎接他們的是更猛烈的弩射，後面一排的騎兵也根本沒有料到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其中一匹中箭的馬受到驚擾，前蹄一軟，突然跪倒在地，馬上的騎兵頓時向前摔去。他重重摔在地上，要掙扎著站起來的時候，突然後頸一涼，一把刀痛快地劃過，體內熱血向外噴洒而出，眼前頓時一黑。
袁熙大喝一聲：「兄弟們，殺啊！」
八百刀盾手頓時一鼓而起。他們早就在地上被射成了刺蝟，胸中都憋著一股悶氣，到了此時，還不發泄出來？一個個如同下山的猛虎，朝著落單的白馬騎兵而去。
麴義手一揮，第三波第四波強弩發射，朝著對方的騎兵陣射去。同時心中感慨：若是這時候再給我兩千騎兵，一千也行，非得殺得公孫瓚找不到回家的路。
剛剛兩撥弩箭如同雨點潑出去，白馬隊遭受了重擊，前幾排騎兵紛紛摔倒，而後面的騎兵也受了驚，速度頓時慢下來。偶爾有幾騎殺出，也被團團圍住，八百刀盾手砍馬腳的砍馬腳，砍馬頭的砍馬頭，總之是將這些落單的騎兵弄得懷疑人生。而更多的騎兵則吃了驚嚇，提前轉彎了，在這種情況下，再繼續往前，簡直是送死。
騎兵沒了速度，威脅就大大降低了。
公孫瓚在後面吼道：「繼續往前，繼續往前沖，不要退！」
但他的親兵已經牽住他的韁繩，止住了前行。
「大人，趕緊撤吧。」
「啊啊啊——」
前方刀盾手沖得飛快，徐大眼一隻手受傷，已經乾脆將盾摔在地上，徒手拎著刀衝鋒上來，追著馬屁股一陣亂砍。那些騎兵來得快，跑起來也快，因為害怕被流矢射中，他們猛鞭馬身，那些白馬本來就神駿，已經察覺到了危險，這時候更是拚命奔跑。
台上的袁紹還在發獃，沮授道：「主公，趕緊追擊！」
袁紹醒過神來，傳令道：「全軍出擊！」
下面的那些軍隊早就看得目瞪口呆了。麴義的先登營居然在對方優勢的騎兵衝鋒之下反殺了過去。若不是袁紹傳令，恐怕他們還要發獃更久。
左右兩翼呂翔和郭援率先殺了出去。一時間喊聲如雷。
而公孫瓚的中陣此時卻先遭遇到了己方的騎兵衝擊，頓時陷入了混亂。他們已經看到了前方騎兵的敗北，正憂心忡忡。而視線中一身銀甲的公孫瓚也一臉驚慌，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敗了！」轟隆一聲，所有人全部扭頭就跑。
所謂兵敗如山倒，士氣散了，陣腳都壓不住了。公孫瓚平日里主要依仗的是少量騎兵，這些步兵人數雖多，但疏於調教，因此本身就不夠強悍，再加上吃了敗仗，一向百戰百勝的白馬營都敗了，這些人也就嚇破了膽。
麴義的弩兵在射完第四箭以後，那弩其實就不怎麼管用了，他下令棄弩拔劍，所有人都衝上去。
公孫瓚這身行頭實在太惹眼了，無論他跑到哪裡，背後總有一大堆人在跟著。他朝著自己的營寨跑去，但一路上到處都是走卒，根本提不起速。
後方突然有人大喝：「公孫老賊，吃我一刀！」
就聽空中咻一聲，破風聲大作，一柄短刀，朝著他腦後招呼過來。
公孫瓚驚得差點掉下馬來，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