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走吧走吧

  光陰似箭, 這兩個月邊訓練邊比賽邊談戀愛的時間過得飛快,哪怕曾經覺得離最終戰還很遠,這一天也還是被時間的長河推著湧向了眼前。


  此時沈雁鳴坐在海城體育場後台休息室里, 還有一個多小時就要上場。沈雁鳴褲兜里的手機響了, 拿出來一看, 卻是個意想不到的人給他發了信息。


  賀岳教授發來的,說讓他們加油,不要緊張, 好好發揮。


  沈雁鳴盯著這條信息出了神。


  兩三個月前他跑去賀岳學校一趟, 解開了點誤會, 順道也加了賀岳好友, 不過這好友加了也只是躺在列表裡, 兩人幾乎沒有談過話,是以今天收到信息, 沈雁鳴還頗有點驚訝。


  賀岳在看比賽嗎?要不要給賀長空看呢?


  儘管賀岳說的是鼓勵的話,可是這會不會影響他心態?

  要是平時, 沈雁鳴可能不會這麼猶豫。然而這是決賽場。


  世界賽的決賽。


  季後賽上tmm表現優異,拿了世界賽門票。之後也過五關斬六將,一直衝到了決賽。


  賀長空走過來:「在想什麼?」


  沈雁鳴躊躇了一陣。


  他想他的空哥其實並不至於那麼脆弱, 該說的還是得說。


  不過休息室里吵吵鬧鬧的,也不適合說這些,沈雁鳴站起身來:「走吧哥, 我們去外面走一走。」


  說是出去走一走,也只是在後台到舞台這一塊的範圍內瞎逛,兩人穿過忙前忙后的工作人員,踱步到舞台下面。


  能容納幾萬人的體育場還沒開始驗票進場,此刻空空蕩蕩, 沈雁鳴轉過去對著那一排一排的空座位:「再過不久就會有很多人把這裡坐滿……曾經我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


  上一世沈雁鳴第一次進世界賽時早早止步於之前的小組賽,但決賽他還是來了的,他來看賀長空他們比賽。


  沈雁鳴指向很遠的地方:「那時候我坐在山頂……應該就是那個位置吧,我一直看著屏幕,看你們打的時候,我比自己打還緊張。」


  賀長空也回憶起來,上一世的同一場比賽,似乎就是tmm往下墜的開端。


  那時pudding肩傷發作發揮失常,一打完隊里的法師lan又走了,整個隊伍分崩離析,每況愈下。


  現在……現在已經完全不同了。


  lan在更早的時候走了,還是以不太體面的方式。這人實際上應該也知道注入了新血之後的tmm和以前不大一樣了,卻還堅稱自己了解tmm的打法,以此拿到在新隊伍里參加比賽的席位。然而這也只是苟延殘喘,小組賽碰上的時候,幾乎被tmm錘成豬頭,最後灰溜溜地告別賽場。


  沈雁鳴這人也蠻狠的,之前抓到了lan私下帶節奏搞前隊友心態的證據卻一直忍著,直到把人錘爆之後才把證據都po到論壇上去。他直接用論壇大號上場,最後還陰陽怪氣道:不要搞些歪門邪道,歡迎正面剛……咦,今天比賽好像正面剛了來著?那怪不得要搞歪門邪道啦。


  因為選手不能直接嘲諷其他選手,沈雁鳴也沒把話說全,不過論壇的大家都是老陰陽師了,一看就知道沈雁鳴在內涵什麼。


  那段時間論壇因為沈雁鳴的舉動還蓋起了高樓,帖子名字叫:這條薩摩耶是個切開黑!


  自此糟心前隊友的事也告一段落。


  賀長空望了一眼沈雁鳴指過去的座位,剎那間彷彿時空重疊,他似乎能看見那一年坐在那個位置上緊緊盯著賽場的小朋友。


  那時候的沈雁鳴會想什麼?激動?不甘心?渴望?


  沈雁鳴彷彿讀懂了賀長空眼裡的疑問:「我那個時候……第一次打比賽,其實覺得能進世界賽已經是很好的成績了,也沒有太失落,就是想著第二年一定要站到決賽舞台上啊,但是第二年沒有,第三年也沒有,如果有第三第四年,可能也不會有,大家還給我起外號,說我是陪跑專業戶。」


  賀長空把手搭到了沈雁鳴肩上。


  「我還幻想過能在決賽的時候和你碰面呢,我們打一場,不過那時候的tmm也很拉胯啊哈哈哈,」沈雁鳴又說,「我沒想到現在這個心愿也算實現了,還和你是隊友。」


  賀長空問:「緊張嗎?」


  沈雁鳴搖頭:「我也以為我會緊張,可是來到這裡之後我發現我好平靜啊。」


  這也是實話,之前沈雁鳴幻想過很多次如果能站上決賽舞台,他會是什麼心情,會興奮得想到處撒野嗎?還是激動得說不出話?或者會因為緊張而只能坐在休息室里不停深呼吸?


  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他的心情卻像無風經過的湖面,沒有什麼波瀾。


  雖然這麼想有點自大,但他隱隱覺得這是他和他的夥伴們該有的,努力了這麼久,該來的總要來了吧。


  因此不需要用什麼特別的情緒去對待這一場比賽。


  何況以後還會有很多次這樣的比賽。


  還有些餘下的話沈雁鳴沒有說。


  沈雁鳴想對賀長空說,可能因為你在吧,只要你在,我就能發揮出200%的實力。


  不會不自信,也不會不安。


  兩人沉默著站了一陣,賀長空又問:「所以把我叫出來,應該不止這個要說吧?」


  沈雁鳴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能吹彩虹屁的機會:「你怎麼那麼聰明啊。」


  沈雁鳴也沒賣關子了,把手機拿出來,給賀長空看信息,一邊道:「賀教授發過來的。」


  說罷沈雁鳴又小心翼翼觀察著賀長空的臉色,看他表情也沒太大變化,情緒上感覺也沒有什麼拉扯。


  沈雁鳴鬆了口氣,就聽賀長空又說:「幫我謝謝他?」


  於是沈雁鳴在屏幕上敲了行字發過去。


  賀長空臉上浮起些難以察覺的笑意:「小亂很擔心我。」


  沈雁鳴:「當然啊。」


  賀長空摸了摸沈雁鳴的腦袋:「不用擔心。」


  沈雁鳴想也是,是自己想太多了,確實不用太擔心。


  他的空哥比他想的要強大太多了。


  前幾天許筠又打了電話過來,依舊是又吵又鬧的,當時沈雁鳴就在賀長空旁邊,氣得火冒三丈。心說都要打決賽了這個便宜媽還不消停。


  然而他聽見賀長空很冷靜地跟許筠說:「媽,我現在還叫你一聲媽,希望你見好就收吧,你和我爸的事我也知道了,不要再拿這件事來綁架我。至於我和我的戀人怎麼樣,你出去說,我也不在乎,電競隊只看成績不看別的,我不會因為性取向問題就被開除,我也不覺得丟臉,就算你不說,我以後自己也會說。你覺得丟臉,你說出去難堪的也只有你,隨便你吧。」


  起先聽完賀長空這麼說,沈雁鳴覺得這或許有強裝鎮定的成分,然而再三詢問過後,沈雁鳴終於確認賀長空是對這件事無所謂了。


  賀長空說:「說完全放下肯定是假的。被這件事困了很多年,之前想起來難受,現在想起來膈應。但是我現在什麼都有了,實在沒有必要為了總是刺痛我的人而難過……當然如果說不開心就能得到你的安慰,那我每天都會裝不開心的。」


  最後這事以假不開心的賀長空被沈雁鳴安慰了許久而告一段落。


  沈雁鳴摸摸鼻子:「不說這個了。」


  沈雁鳴轉了個方向看向舞台。為了配合這次比賽,體育場多加了許多臨時裝飾,整個舞台也被打扮成王座地圖的一角,正中央則站著一座真正的王座,冠軍獎盃事先已經安放在王座之上了。


  比賽打完,拿到冠軍的隊伍就能直接在台上捧起這個獎盃。


  沈雁鳴見過無數次別人捧起獎盃的場景,有人歡呼,在舞台上亂跳,有人會落淚,現場觀眾的呼聲大到震天。


  他希望這次他會是主角。


  沈雁鳴指著那個獎盃:「等下我們就要扛起這東西了。」


  賀長空抓過他的手,看四下無人,便和對方十指緊扣:「你這話讓觀眾聽到,他們又要說你膨脹了。」


  沈雁鳴笑嘻嘻道:「我有底氣的嘛。」


  有了底氣,只要儘力而為就好。


  兩人也不知道在外面晃了多久,大約是開始檢票了,陸陸續續有觀眾進入了賽場。


  幾個檢票口同時工作,效率很高,不一會兒原本還安靜得能聽到人說話回聲的體育場就熱鬧了起來。


  兩人又在原地站了會兒,看山頂上有觀眾拉起了一條長長的橫幅,寫著很土味的祝語:甜蜜男孩放心飛,小點心們永相隨。


  是一直在支持他們的水友們拉的。


  時間也不早了,沈雁鳴盯著這橫幅看了會兒,又撓了撓賀長空手心:「走吧我的甜蜜男孩,回去做點搬獎盃前的準備工作。」


  賀長空握緊了他的手:「嗯。」


  離去之前,沈雁鳴又回頭看了一眼觀眾席,看向他曾經作為觀眾坐過的那個位置。


  他往前走了一點,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一隻手還和賀長空交握著,另一隻手在此時慢慢抬了起來。


  他奮力對那個位置揮了揮。


  走吧,走吧,要奔赴更光明的未來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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