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有話要說
賀長空沒有理會這條簡訊, 只是心裏面隱隱有些不舒服。他有給每位聯繫人都做好備註的習慣，既然是陌生號碼，肯定是不認識的人發來的, 也不知道是什麼人。
如果只收到一條簡訊也就罷了, 次日訓練間隙, 賀長空又收到一條一模一樣的簡訊，還是同一個號碼發過來的。
賀長空順手把這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以前聽人說過有些狂熱的粉絲會找到選手的聯繫方式並鍥而不捨地進行騷擾，賀長空猜自己有可能是撞上了這種情況。他想著如果真是這樣, 有空要去換個號碼。
拉黑之後消停了一兩天, 他又收到了一條新的簡訊, 對方用的是另一個新號碼。
這次賀長空知道了, 大約不是什麼不理智的狂熱粉絲髮來的簡訊。
發信人在簡訊上直截了當地問：為什麼不回復媽簡訊？過兩周你有到雲城的比賽, 到時候媽和你談談。
賀長空查了查號碼歸屬地，這號碼確實是他家鄉雲城的。
自然也有可能是那種自稱媽粉的粉絲髮來的, 但普通粉絲不可能說要談談。
而且看這語氣……基本可以斷定是許筠了。
賀長空當時和許筠鬧崩，剛離開學校、離開家, 來到隊里時，許筠也給他打過無數電話發過無數簡訊，甚至直接追到了基地。兩人沒法談攏, 許筠又是個在外人面前必須保持體面的，倒是沒在人前鬧，只在急火攻心的時候留下一句「你出去就不要再回來了」。
賀長空確實沒再回去, 倒是後來許筠後悔了，又企圖讓賀長空回來，每次賀長空都不為所動。
最後一次許筠給賀長空發了一段長篇大論，具體內容賀長空已經忘了，只記得有一句——你這個樣子連你爸一絲一毫都比不上, 凈做些丟人現眼的事，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把你生下來。
賀長空終於回復了她，他說：對不起，我不該出生。
之後賀長空將許筠的號碼拉黑，除了每個月定時往許筠卡上打錢之外，沒再和他這個媽有什麼聯繫。
後來許筠再想找賀長空，都是輾轉通過孟衍去聯繫。
賀長空又看了一遍那條簡訊。他和沈雁鳴在一起的事基本只有幾個關係好的隊友知道，許筠又是怎麼知道的？難道她是看了網上的東西當了真？可是她真的會在網上關注賀長空的動態嗎？
他不想繼續猜測許筠是怎麼想的，也覺得沒有什麼談的必要。
他再次把簡訊刪了，當作無事發生。
冬意漸濃的時候《重回王座》職業聯賽的季後賽也拉開帷幕了，第一場在他們主場打，倒是沒太驚險，第二第三場也是順利拿下勝場取得積分。
之後去了雲城。
以前也不是沒回來這邊打過比賽，甚至之前回來的時候，賀長空還受了某知名遊戲主播的邀請，作為本地嚮導錄過一期網路綜藝。
或許是因為先前收到了許筠的那條簡訊，賀長空這次踏上雲城的土地時，總有些心神不寧。
他又想沒事的，他既然無視了那條簡訊，也就不會有和許筠見面的機會——就像上次許筠說自己生病，賀長空沒回去，許筠那段時間也沒再找他麻煩。
何況再怎麼樣，許筠都是個要面子的人，應該不會找到選手們住的酒店裡來。
下了飛機之後賀長空和沈雁鳴沒有跟著大部隊一起回去。起因是在路上時沈雁鳴被一個拿著奶茶冒冒失失的女孩子撞上了，熱奶茶灑到白羽絨服上洇開一大片咖啡色的污漬。
來這邊只待兩三天，沈雁鳴懶得帶那麼多行李，輕裝上陣，除了這件羽絨服和隊服之外也沒帶別的厚外套。倒也不是不能跟其他隊友借來將就著穿，只是沈雁鳴正好也想去熱鬧點的區域逛逛，也看看賀長空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是什麼樣的，就說讓賀長空帶他去買件新的來穿。
逛完再加吃完東西，回去的時候其他人早就在酒店安頓好了。
他們進酒店的時候，大堂里也沒什麼人，沈雁鳴在賀長空身前，明明已經買了新的羽絨服，卻硬要拉開賀長空外套的鏈子擠到裡面去，兩個大男孩把一件衣服撐得快變形。
沈雁鳴倒是也不怕別人看到了說什麼，反正這種舉動隨便兩個關係好的男的都有可能做。
兩人以龜速往前走。賀長空無奈：「好玩嗎？」
沈雁鳴玩得不亦樂乎：「好玩啊。」
賀長空一隻手還提著給其他小夥伴帶的吃的，他拎起來在沈雁鳴面前晃了晃：「先上去吧，孟衍他們等下又要……」
賀長空話說一半忽然停住，沈雁鳴疑惑地扭頭看他，卻見他的臉色驟然沉了下來。
順著賀長空的視線，沈雁鳴轉過頭，看見一位穿著職業裝、打扮知性得體的中年女性從大堂休息處沙發里站起身，慢慢往他們這個方向走來。
走到他們面前的時候，那女人笑著開口：「連媽都不叫了？」
沈雁鳴嚇得一個激靈，立刻不玩賀長空的外套了，趕緊鑽出來。然而當他打算站遠一些的時候，手卻被賀長空拉住了。
許筠望了一眼兩人交握的手，面不改色道：「你就是chaos吧。」
其實平時幾乎沒人管沈雁鳴叫chaos，沈雁鳴差點沒反應過來，愣了一瞬才應道：「是的……阿姨好。」
問好的時候沈雁鳴悄悄打量了下許筠，雖然人到中年，但她保養得當，看上去還是明艷動人，賀長空的臉有幾分像她。
許筠沒回應這句問好，她仍舊笑著，笑意卻不達眼底，她道：「我和我兒子有話要說，你能迴避一下嗎？」
沈雁鳴有點尷尬，看了看賀長空。賀長空捏了捏他的手心：「嗯，回去等我吧。」
沈雁鳴先走了，走的過程中一步三回頭，看見賀長空和他媽一同出了酒店門口，一顆心懸了起來。
他給賀長空發了信息，讓賀長空坐下來之後給他發個具體位置。
很快賀長空就發了個定位給他，就在酒店樓下的一個飯店裡。賀長空還把包間名字順便也發給了他。
沈雁鳴把吃的東西提上了樓，去敲孟衍他們房間的門。
開門的卻是從別的房間過來串門的sunday，他接過沈雁鳴手裡的東西：「哥哥們在互相辱罵呢。」
沈雁鳴探頭一看，孟衍和pudding正在一起玩switch上的分手廚房——pudding這次依舊不上場，但他還是跟著來了。
兩人玩得正上頭，沈雁鳴一進去就聽到孟衍正在咆哮：「你能不扔那個番茄了嗎！你是豬嗎！」
沈雁鳴找了個地方坐下，pudding仰著他正敷著面膜的臉轉過來：「喲，亂醬來了……嗯？你怎麼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沈雁鳴想了想，道：「沒有啊。」
pudding直接把遊戲手柄扔了，也不管孟衍還在大呼小叫，就坐到了沈雁鳴邊上，搭著他的肩：「怎麼了亂醬？」
pudding一副要當知心大哥的模樣，沈雁鳴頓時感覺盛情難卻，但也不知道該不該講，畢竟那好像是賀長空的私事。
倒是孟衍左右看了一圈之後先發問了：「你空哥呢？」
沈雁鳴欲言又止：「他……」
孟衍看他臉色怪異，忽然想到了什麼：「呃，他該不會是見到他媽了吧？」
既然孟衍都猜出來了，沈雁鳴也不藏著掖著了：「是啊，你怎麼知道？」
孟衍撇了撇嘴：「之前她問我酒店地址，我沒告訴她……卧槽，她還到處去打聽？」
沈雁鳴：「……」
沈雁鳴又弱弱問道：「那她找空哥會是什麼事啊？」
孟衍攤手：「無非就是勸他回家唄，我都搞不懂，要是說一開始沒打出名堂來，父母擔心孩子打職業混得不好那都能理解是吧，空哥都拿了兩冠了，他媽還沒放棄讓他回家呢。」
不明所以的sunday：「是不是空空哥家裡有礦要他雞承？」
孟衍：「你想多了。」
沈雁鳴坐立不安：「我感覺不太放心。」
孟衍站起身，把兩對手柄都塞到sunday手裡：「他們在哪？我們一起過去找你空哥吧。他媽這個人私下可能有點那個，但是只要有外人，她都不會怎麼樣的。」
沈雁鳴點頭。pudding指著自己臉上的面膜：「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一起下樓的時候，沈雁鳴又聽孟衍說了點以前的事，比如說以前讀書的時候賀長空做得有多好他媽都不滿意——這些沈雁鳴聽賀長空本人說過，只是他說得輕描淡寫的，遠遠沒有孟衍這個第三視角圍觀群眾敘述得那麼氣人。
說因為賀長空有道題沒拿到全部的分，他媽大發雷霆，把賀長空趕回學校，不讓他進家門，也不給他飯錢，非得讓他做完多少套卷子才行。這要不是孟衍剛好回班裡拿東西，都不知道這些事。
還有一年賀長空生日的時候，孟衍送了個模型給他，賀長空收了還挺高興的，第二天又把東西原樣還回來了，沒別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媽覺得玩物喪志。
孟衍最後總結了下：「我知道的就這些，不知道的肯定更多，你空哥心思重，不愛說些有的沒的。唉，確實怪慘的，不過他來咱們隊以後稍微好了點……怎麼說呢，而且好像認識你之後更開心了點。」
說話間就到了賀長空之前跟他說的那家飯店，到包間門口時，孟衍又說：「你先進去吧，我在外面等著，萬一有什麼事好有個照應。」
沈雁鳴心情沉重，他點了點頭，敲開包間的門。
他先看了看一側的賀長空，儘管低著頭，但光看側臉，沈雁鳴也看得出賀長空此刻臉上毫無血色。
沈雁鳴進來之後，賀長空似乎才後知後覺發現有人進來。
賀長空轉過頭，看見是沈雁鳴，總是波瀾不驚的臉上難得現出了些慌亂。
倒是許筠，笑得有些奇怪，她上下打量著沈雁鳴：「是你啊，那你來得正好，我也有話要跟你說。」
賀長空站了起來，企圖攔住許筠：「媽——」
許筠沒管，盯著沈雁鳴，自顧自道：「我最討厭的就是同性戀，你知道為什麼嗎？」
賀長空迅速走到沈雁鳴身邊，準備把他帶出去，一邊又沖著許筠道：「這些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許筠又笑了，「同性戀下作、道德敗壞。」
沈雁鳴本來還想著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這樣想的？就聽許筠繼續說了：「我前夫、賀長空的父親，就是同性戀，騙了我結婚，又一走了之，你懂了嗎？」